第三章墨雨云間姜梨2

對好友的愧疚涌上心頭，自己這十年都沒關(guān)心過她的女兒，也真是無地自容。

可她想不到，方才正與心腹丫鬟玉香提起姜梨，這孩子竟就在窗外聽著。

“你…真是梨兒？！”柳夫人急忙去拉著姜梨的手，將她拉近，姜梨嗚嗚小聲哭著：“柳姨，貞女堂的人都打我，我不想呆在這里，救救我！”

“好孩子，給柳姨看看?！?/p>

柳夫人聽后又是心疼姜梨又是憤慨，借著燭光看見姜梨手上，新舊傷痕累累，難受的不行。珍珍是被葉家千嬌萬寵著長大，她的女兒又是相國嫡女，手上卻有這么多老繭和傷痕，足見姜梨吃苦受罪多年。

門外的侍女寶珠聽到動靜，急急忙忙趕過來，發(fā)現(xiàn)是個穿著貞女衣裳的少女，在與自家夫人會面，十分驚訝。

玉香很有眼色的對她說道：“這位小娘子是夫人舊友的女兒，今晚意外相認(rèn)，你不要將此事聲張，快吩咐人備下衣裳首飾，送來與娘子梳洗。”

“是。”待寶珠走遠(yuǎn)，玉香便對柳夫人和姜梨道：“更深露重，夫人還是請姜二娘子進屋談吧。”

柳夫人恍然大悟，趕緊拍了拍姜梨的肩，“梨兒，先進來，你餓了吧，沐浴一番再吃些東西。”

本來這個時候就快到晚膳的點兒，柳夫人又身份貴重，貞女堂自是不敢怠慢，香湯沐浴和時令果品，一應(yīng)俱全。姜梨自出了墳坑，就沒吃過東西，如今倒是來的湊巧。

柳夫人給她遞了碗香茗，心疼的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這孩子也不知遭了多少罪，飯也吃不飽，衣裳更是單薄，貞女堂這群人真是可恨！

“慢點吃，糕點不就著茶會噎著的?！绷蛉隧樍隧樈娴谋?，姜梨疼得嘶了一聲，背上的血痕被柳夫人瞧見。

“天吶！這是誰下的狠手！”柳夫人大吃一驚，姜梨放下茶，局促不安的低頭。

柳夫人對她道：“給我看一下你的傷?！?/p>

又轉(zhuǎn)頭吩咐玉香：“去找藥來！明日到山下給請個大夫。”

姜梨紅著臉，她在別人面前寬衣，自然有些羞澀，可想到自己早已死過一回，還怕這怕那算什么。便點了點頭，衣裳褪去時柳夫人看了她身上，背上 ，四肢處處有傷痕，有的結(jié)了痂，有些是陳年舊傷。

不過，她腰側(cè)一顆紅痣確實是梨兒身上所有，身份無疑，因為姜梨出生不久后曾在柳家做客，葉珍珍親口告訴她的。

柳夫人再也忍不住：“告訴柳姨，是誰打的你？別怕，以后萬事都有柳姨在呢。”

“就是堂主守貞，下令讓一眾貞女輪流用棍子杖打我的背?！苯媸掌饻I水，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我在后山河邊揀柴時，救下了一個女子…”

姜梨只將重生一事隱瞞，改稱自己昏迷時聽見薛芳菲與守貞做交易。

柳夫人拍案而起：“反了反了！這薛芳菲端的無恥，竟然冒用你的身份，還說要給你報仇，她這是報的哪門子仇？還有貞女堂上下，竟敢害你至此，梨兒，柳姨敢對天發(fā)誓，一定會讓她們遭到報應(yīng)，否則到了泉下如何有臉去見你娘?！?/p>

姜梨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正是如此，柳姨說的也是她的心里話！

“梨兒，你想去葉家嗎？”柳夫人在房中踱步，沉吟后道。

“柳姨的意思是，讓我回外祖母那里？”姜梨心中暗喜。

“不錯?！绷蛉说溃骸拔铱紤]過，姜家實在不適合你，那季氏毒辣得很，你一個小娘子家怎么是她的對手，回去不是白白送死嗎？我打算先將你帶去柳家老宅修養(yǎng)數(shù)日，正好順路，再將你送到淥陽?！?/p>

“梨兒，你外祖家是大燕首富，家財萬貫，姜元柏也是要忌憚幾分的，珍珍又是葉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若是葉家人知道你是被冤枉，一定會幫你報仇。只有你外祖家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在這貞女堂無法讀書習(xí)字，對于外邊的人情世故也不懂，就到淥陽，跟著葉老夫人好好學(xué)學(xué)，再想如何回京揭穿季淑然?！?/p>

“我聽柳姨的?！绷蛉说臎Q定正中姜梨下懷，夢中所見所聞讓姜梨長了不少見識，她也并非從前的無知少女。

“夫人，二娘子，衣裙飾物送來了，請二位沐浴更衣。”寶珠敲響房門。

“隨我來?！绷蛉藞?zhí)起姜梨的手，“以后你就把柳姨當(dāng)成干娘，一切有我做主呢?！?/p>

拾掇打扮后的姜梨仿佛脫胎換骨，脫下那身素色襦裙，換上了綠色春衫，貞女堂只有堂主敢光明正大涂脂抹粉，其他貞女也只能私下里抹個胭脂，柳夫人看姜梨不施粉黛，面色蒼白如紙，非要親手給她梳妝。

“對了梨兒，你還沒有行及笄禮吧？從前送的釵子給了薛氏，那柳姨再送你更好的?！?/p>

柳夫人對著菱花鏡看了看姜梨，笑瞇瞇的說，“玉香，把咱們行囊里最好的首飾挑出來?！?/p>

姜梨默然不語，她已經(jīng)年滿十八，按禮制女子十六及笄，在定親前由長輩加簪?？墒谴粼谪懪眠@么久，沒有姜家許可，她哪來的及笄禮。況且，又不是阿娘親自為她束發(fā)。

“喜歡哪套，就戴哪套，柳姨當(dāng)你是親閨女一般疼愛，千萬不要跟我客氣?！?/p>

柳夫人鄭重的選了只白玉梨花簪，為姜梨戴上。

“柳姨，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

姜梨猶豫片刻，還是想讓柳夫人知道自己娘親的真正死因。

柳夫人訝異的看著她：“你說。”

“我娘，是被季淑然害死的。”

“什么？！這可不能胡說呀，季淑然她是你父親的續(xù)弦妻子，怎么可能謀害元配呢？再者，珍珍不是因為小產(chǎn)后傷了身子病故的嗎？”

柳夫人被姜梨的話驚的失色，急忙制止她，揮手讓玉香退下。她還以為姜梨是太過怨恨季淑然，所以才編造這個謊言。

可姜梨接下來說的，就是讓她也不由得懷疑：“我沒撒謊。柳姨，當(dāng)時可能是我年紀(jì)小，季淑然陰謀得逞，也就無所顧忌。父親將我關(guān)在房中時，季淑然和她身邊的錦黛曾來過，當(dāng)著我的面炫耀，她是如何買通我娘身邊的侍女，還有給她看病的府醫(yī)?！?/p>

柳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姜梨說的頭頭是道，聽上去有可能是真話。她仿佛心被鋼針扎的全是刺，如果珍珍是被季氏謀害，那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將這毒婦拉下馬。

“我娘跟她關(guān)系不錯，柳姨是知道的。阿娘才生下我時，身體虛弱，季淑然常入府探望。之前她與季家的遠(yuǎn)房表親，一個窮畫師柳文才私奔被季國公捉住，柳文才給廢去右手趕出府，可季淑然卻已經(jīng)有了身孕。季國公逼她嫁給同僚的傻衙內(nèi)，所以季淑然為了自保，盯上我父親，不惜害死我娘?！?/p>

柳夫人聽到這里，頓時傻眼：“這…看來這些話真是她當(dāng)面告訴你的，不然你怎么可能知道如此詳細(xì)?！?/p>

“珍珍啊，你對季淑然不薄，她被季彥霖逼婚，你還讓姜元柏出面求情，哪知道這個賤人竟然包藏禍心，這般毒辣！”柳夫人與姜梨抱頭哭了一場，發(fā)誓要為葉珍珍復(fù)仇。

柳夫人喚來玉香，讓她暗里找人打聽此事，雖然時間久遠(yuǎn)，當(dāng)年的人證也都被季淑然滅口的滅口，有的被趕出府，可是要有心，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

姜梨又跟柳夫人說起，自己夜間出來時，曾看見過堂主跟一個男扮女裝的人私會，后來發(fā)現(xiàn)只要掛起燈籠，鶴林觀那個道士就會來貞女堂和守貞廝混，以前有個叫翠姑的貞女掉下山崖死了，大家都傳她是因為撞見女鬼被嚇的，可實際上，卻是撞破奸情慘遭殺害。

“之后又死了一個貞女，她也是偷偷出來，結(jié)果看到了悟，被他打成重傷，不治身亡?！?/p>

“貞女堂竟是如此齷齪不堪的地方，堂主還叫守貞，荒唐！”柳夫人怒道：“若是梨兒沒有醒來，那便是三條人命毀在這對奸夫淫婦手中。他們將大燕律法置于何地！”

不守法度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麗妃，比如李仲南父子和婉寧公主兄妹，這就要看誰的地位更高。

姜梨抬眼，“柳姨，我什么都不懂，還請柳姨指點，我該怎么做？”

柳夫人道：“即刻找人將那燈籠掛起，俗話說捉奸要成雙，我多帶一些人來，將這對奸夫淫婦捆了送官嚴(yán)懲，審問堂內(nèi)貞女，為被害的兩名貞女鳴冤?！?/p>

“那個薛芳菲，你不必理會她，就當(dāng)不認(rèn)識。從沒要求過她頂替你的身份，是她自做主張，如今我也不能讓她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