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經(jīng)霜成竹在握,又給了蕭蘅一個臺階下:“姜家當(dāng)年留了個婢女桐兒在姜梨身邊,姜家許多人都認(rèn)識她,如今桐兒失蹤,姜梨若是自己回去,恐怕身份會遭人懷疑。即使在路上買一個丫頭,姜家許多內(nèi)幕,她也不知情,肅國公不如暫且前往寒舍,由本閣送位侍女陪伴姜二娘子?!?/p>
蕭蘅思索之下,梅經(jīng)霜所言的確是真,只得同意:“那就叨擾閣主了?!?/p>
他走前,還轉(zhuǎn)頭看著珠簾以后:“里邊這位小娘子,又是何許人也?”
“不過是我的學(xué)生罷了?!泵方?jīng)霜冷淡的說:“肅國公請便—”
蕭蘅離開,姜梨才轉(zhuǎn)出屏風(fēng),掀開珠簾:“先生,您為何要幫薛芳菲假扮我?”
“以后凡事你都要聽我的?!泵方?jīng)霜十分強勢:“若非如此,我如何用薛芳菲下一盤大棋?”
姜梨心中苦澀,梅經(jīng)霜卻寬慰起了她:“休要孩子脾氣。你以后要學(xué)的更多,連這么點小事都忍不了,怎能讓我放心把星燎閣交給你?”
“先生真的想讓我接手星燎閣?”姜梨吃驚,原本以為自己也只是梅先生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卻沒想到梅先生竟然真的把她當(dāng)接班人。
“蕭蘅會帶著薛芳菲來梅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泵方?jīng)霜平靜的看著她,“薛芳菲到了姜家,正好攪混京城這一湖水,姜元柏老謀深算,殺季淑然容易,讓姜元柏身敗名裂難。你要用心體會我的手段謀略?!?/p>
不論姜梨有多反感讓薛芳菲再次代替自己的身份,如今形勢所迫,卻是必須讓薛芳菲和她同住梅宅,好在只是暫時的。
看她滿臉不情愿,心思都寫在臉上,梅經(jīng)霜笑道:“姜梨,你并非被嬌養(yǎng)的深閨小姐,以后學(xué)著收斂情緒才是正理,倘若今日你面對的人是敵人,一眼就能看透你的想法?!?/p>
“是,弟子明白。”姜梨心里一凜,師傅父說的對,今日面前站的人換作是季淑然,自己豈能活命。
蕭蘅忌憚星燎閣,如約將薛芳菲帶過來,先前聽蕭蘅說要她聽從梅經(jīng)霜安排,薛芳菲還百般不情愿,可眼下不得不聽命于蕭蘅,忍著惱怒坐上了前往梅宅的馬車。
姜梨撩起車簾一角,看著馬車離清呈山愈行愈遠(yuǎn),她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頭擠壓的郁悶點點消散,終于真正離開貞女堂了。
其實說穿了,她也是被關(guān)在貞女堂從未出過門,連清呈山的全貌也沒見過,更別說去過有名的鶴林觀。唯一離開的時候是蕭蘅為了替薛芳菲掩飾,才將姜梨尸身挖出去,但卻是葬在了沈玉容給薛芳菲挖的坑里。
可笑當(dāng)時姜梨以為自己死后終于自由了,卻沒料到最后薛芳菲還是把她埋到貞女堂里,讓姜梨死后也不得安寧。
她新奇的看著周圍陌生的景物,卻與正要掀簾子的薛芳菲對視上,姜梨心中不快,放下車簾坐回去,身旁與她共坐一輛馬車的柳夫人看后安慰:“不要緊的,終有一日她要把身份還給你。”
“肅國公真是多管閑事,他查都不查,就上奏朝廷,承認(rèn)薛芳菲是姜梨,如今倒讓我難堪?!苯骐S口抱怨道,其實這消息她一早便聽梅經(jīng)霜提起過,梅經(jīng)霜是想讓薛芳菲作為星燎閣收服李家季家勢力的暗探。
身為徒弟她自是不能違逆師父的意愿。薛芳菲也坐回了馬車?yán)铮娌蛔R詩書,也就是個村姑,空有貴女身份,可談她薛芳菲才能勝過諸多男兒,卻只看走眼嫁了個負(fù)心人,父親也只是個小吏。
如今要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
她不服,早晚有一日讓梅家也對她唯命是從。
蕭蘅似乎對自己很感興趣,他可是個不錯的靠山,必須抓穩(wěn)了這艘大船。
察覺她在打量自己,蕭蘅以為薛芳菲也對自己有意,便湊近道:“忍忍吧,我沒那么容易在梅經(jīng)霜那兒認(rèn)輸,待會就給她來個出其不意。”
梅宅并不遠(yuǎn),馬車駛出兩三里外便到了。
看著面前雅致古樸的院落,姜梨放慢了腳步,管事是個穿戴鮮艷的年輕女子,約莫二十三四歲,生的嬌媚可人,過來給姜梨介紹,她自稱名叫棠傾姿。
梅宅位于北面,整整九進(jìn)院落,這是先帝特許修建的,梅家太老爺和太夫人一個是開國功臣,一個是先帝的乳母又兼任明義堂首任山長,是以規(guī)制超過王公貴族的五進(jìn)七進(jìn),極為罕見,比起相府亦是更勝一籌。
蕭蘅柳夫人等自有仆婢領(lǐng)去廂房,梅經(jīng)霜便引著姜梨參觀了整座梅宅,姜梨原本想請求師父把桐兒留在梅宅居住陪伴自己,卻不想棠傾姿道:“屬下早已安排了桐兒娘子的居所,少閣主不必掛心?!?/p>
姜梨吃了一驚,梅經(jīng)霜對她說,棠傾姿便是星燎閣的副閣主,梅宅只是星燎閣其中一座分閣,真正的宗門在長安。
“天子腳下建立門派,師父真是奇人。”姜梨嘆道。
“走吧,為師帶你去見閣眾?!?/p>
梅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后堂之外五丈高樓,名為星辰樓,此樓閣中便是星燎閣,幾乎每處分閣都這般布局,只是高低不等。
姜梨仿佛進(jìn)入了全新的世界,嘆為觀止。
“此閣為禁地,閑雜人等不許進(jìn)出的,共九層樓,大長老燕翎及副閣主棠傾姿都住在其中?!?/p>
“星燎閣最頂層為暗室,藏室,分別用來收集情報召見下屬,收藏重要物品。每層樓都有兩室,底層為弟子宿舍,作接待之用的主廳?!?/p>
“棠傾姿是為師心腹之人,你有不懂得,都可以問她?!?/p>
參觀了整座梅宅,梅經(jīng)霜給姜梨引薦了星燎閣中一眾屬下,當(dāng)眾宣布了自己要收徒的消息。
大長老燕翎看著不過三十許,其實已年過四十,她便是知顏的親人,當(dāng)年收留了梅經(jīng)霜,梅九齡輕視女子,雖然燕翎精通易容術(shù),又武功出色,可多年也只擔(dān)任尋常長老之職。梅經(jīng)霜接任閣主后,便將她提拔為大長老。
望著底下神色看似恭敬熱情,但眼神異樣的閣眾,姜梨很是忐忑,尤其是梅經(jīng)霜真的讓她做少閣主。
她能感覺到這些人都是能力一流不好相與分高手,日后與他們共處,還要駕馭他們,一時之間頗覺壓力重。
見完了手下們,棠傾姿引著姜梨到她的住處。
那地方很是奢華舒適。
棠傾姿圓滑的很,收到梅經(jīng)霜消息后,找來當(dāng)年收集的姜宅情報,特意差人將姜梨所住房舍翻新,改名芳菲苑。
居室內(nèi)一應(yīng)鋪陳都按照姜梨的喜好布置,被褥極為柔軟,是姜梨最想要的,她離開相府就再也沒享受過高床軟枕,因此對棠傾姿不禁親近許多。
用午膳時,姜梨師徒二人前往招待貴客用的安來廳,卻聽暗侍來報:“家主,宅外來了個會使毒的小娘子,自稱是司徒九月,指名要挑戰(zhàn)您呢?!?/p>
“知道了。肅國公身邊那位大昭公主,司徒九月也來造訪本閣,倒也是熱鬧。請她到演武場吧。”
姜梨眼神微滯,司徒九月怎么會來梅宅,莫非是蕭蘅授意的?
梅經(jīng)霜扭頭對站在暗處看好戲的蕭蘅說道:“肅國公煞費苦心,卻只為爭口氣,呵—手段未免登不得臺面?!?/p>
“梅先生誤會了,本國公只是在司徒九月面前提過一些關(guān)于你的流言,她卻好勝心起,非要向先生切磋毒術(shù)。小娘子家武藝平平,也就毒術(shù)拿的出手,還請先生莫怪。”
蕭蘅搖著手中黑金扇,笑容邪肆,身側(cè)的薛芳菲也難掩得意。梅經(jīng)霜和姜梨也都注意到了她,姜梨不禁為師父擔(dān)憂,但看梅經(jīng)霜沒有半點為難之色,才放下心來。
“薛娘子,等一會兒本尊有事與你商談,用完午膳你到偏廳等著?!泵方?jīng)霜輕輕掃了蕭蘅薛芳菲一眼,兩人頓覺遍體生寒,薛芳菲心生懼意。
那個姜梨處處遜色于她,為何梅經(jīng)霜卻選了姜梨,而不選自己?真是搞不懂。
“既然肅國公與司徒小娘子認(rèn)識,那就請肅國公移步演武場,充當(dāng)裁判?!?/p>
梅經(jīng)霜挑眉,給了他們一個不屑的眼神,轉(zhuǎn)身對姜梨說道:“阿梨,跟為師過去,你在旁觀戰(zhàn)就好,不要出聲?!?/p>
姜梨點頭,暗暗叫苦,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腹,坐了半柱香馬車,又逛了一個時辰梅宅,眼看快到用膳時,卻偏偏趕上司徒九月來,蕭蘅可真是個災(zāi)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司徒九月是蕭蘅找來的外援,專門給師父找麻煩,可惡,她就知道能跟薛芳菲好上的都不是東西。
之前棠傾姿給她講過,梅經(jīng)霜只是看在梅家與蕭暝寒虞紅葉夫婦有過些許交情,才出手照拂蕭蘅等人,這家伙卻恩將仇報,想要借洪孝帝之手將星燎閣收入囊中。
梅經(jīng)霜看出姜梨肚子餓,道:“讓下人搬案幾過來,放上茶點,你邊坐邊吃,以免無聊?!?/p>
姜梨作為未來的閣主,勢必要與蕭蘅洪孝帝周旋,她肩上擔(dān)子沉重,做師父的得仔細(xì)教導(dǎo)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