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將水晶閣照得透亮,范閑的指尖劃過冰涼的晶壁。八百塊東海琉璃瓦,三千顆南海明珠,前朝國庫被他熔成這方透明牢籠。李承澤正倚在軟煙羅堆里翻書,腕間銀鏈隨動作輕響。
"陛下又來做泥塑師傅了?"李承澤眼皮都不抬。金絲楠木案上擱著盞冷茶,映出他眉間那道舊疤,像裂在白玉上的朱砂。
范閑忽然攥住那截伶仃腕骨。掌中肌膚冷得像雪,偏又燒著團不滅的火。
"朕要把你雕成最完美的樣子。"他俯身時十二旒玉藻掃過李承澤鼻尖,"剔掉反骨,磨平棱角,囚禁進這水晶閣里永世陪著朕。"
五更天的梆子驚破晨霧。李承澤披著蟒袍闖進朝華殿時,范閑正在聽?wèi)舨繄蟠憾?。群臣倒抽冷氣聲中,那人廣袖一揮掀翻朱漆食案,糖蒸酥酪潑了滿地。
"陛下不是最愛看戲?"李承澤踩過滿地狼藉,金絲履碾碎半塊蓮花酥,"臣這出《困龍闕》可還精彩?"他指尖勾住范閑腰間玉帶,吐息間帶著海棠醉的甜腥,"龍袍裹著前朝血,袞服壓著萬骨枯——陛下夜里可曾夢見過太廟火光?"
“嗯?哈哈哈……”李承澤挑眉在殿中肆無忌憚地大笑。
更深漏斷時,范閑在水晶閣前撞見披發(fā)的李承澤。月華透過晶棱在他臉上割出細碎光痕,恍若神佛垂淚。
"你輸了。"帝王撫上那人頸側(cè)跳動的血脈,"明日朕要親審李氏余黨。"
李承澤突然笑出聲。他反手扣住范閑的后頸,白玉扳指硌得人生疼。"陛下可知水晶最脆?"溫?zé)岬拇讲吝^帝王耳垂,輕輕一碰話音未落,整面晶墻轟然碎裂。
萬千星光墜落的瞬間,他咬破了天子的下唇。
子時三刻,值夜太監(jiān)聽見水晶閣傳來異響,推開門時只見滿地晶屑泛著冷光,龍榻上猩紅錦被半卷,范閑心口插著支銜珠鳳釵。
李承澤攥著塊碎瓷片,正往自己掌心刻字——淋漓血跡中依稀可辨"恨海"二字。
而范閑唇角含笑,右手虛握成拳。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掰開他僵硬的手指,一片染血的官袍碎帛飄然落地,上書"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