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回到仙樂宮,找了一圈,花城不在。
正解著頭上的祥云發(fā)冠,剛拆下簪子…
風(fēng)信慕情跟了過來。
風(fēng)信上下打量著謝憐,眉頭比平時蹙的緊了些,像一只操碎心的老媽子,他正想開口說什么。
見謝憐回頭貓了他一眼,又把原本的話咽了回去,只問“你是先回鬼市還是菩薺村?”
“鬼市吧”想到三郎說會在家里等著,謝憐沒有猶豫。
慕情在一旁,接了句“我以為你會先下去找雨師。”
謝憐頓了頓“是要去一趟的,不過,現(xiàn)在不著急?!?/p>
風(fēng)信緊著問“從來沒聽說過雨師篁帶什么人一起住,今天集議,中斗星君不說我們還不知道他在天坑出現(xiàn)后藏了人,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一直下落不明的南方武神?”
“不好說,要見過才知道?!?/p>
風(fēng)信點點頭,癟著臉。
謝憐這時已換好在人間穿的白道袍,頭上精美的簪子已被簡單的白發(fā)帶替下。捋了捋長發(fā),轉(zhuǎn)身拿雨笠的時候,看了眼滿面寫著我有話說的風(fēng)信…
“這可不像你,再不說,我真走了”
風(fēng)信果然沒忍住,他說“你今天怎么能跟裴茗說那種話?”
“那種?”
“你還明知故問?”風(fēng)信走近了些,有兩根執(zhí)著的青筋浮現(xiàn)“你現(xiàn)在是整個仙京的帝君,當(dāng)這是過家家?打贏了就給誰?這不胡鬧嗎?”風(fēng)信有點像訓(xùn)閨女的感覺,“算了,以后別說了…”想說狠話又憋著吞了回去。
謝憐笑了笑,“我當(dāng)是什么事呢”
慕情說“裴茗不是跪下了嗎?這也沒什么不好的,他言語無狀在先,明面拉踩雨師,暗諷帝君不得人心,嚇一嚇以后就不敢了”
謝憐摸了摸手中的雨笠。
想起他躺在人形坑里,絆倒了一個人,這個人罵罵咧咧的扇了他一巴掌,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腳。他不想起來。雨越下越大,那是接近深淵的泥澤,仿佛看不清自己的五指,他想等雨停后結(jié)束這一切,雨沒有停,但恍惚中冰涼刺骨的雨水好像被什么東西遮擋住了。
自那以后,這頂雨笠便再也沒有離身。
風(fēng)信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慕情“腦子壞了是不是,他讓下界那只大鬼慣的鬼里鬼氣也就算了,你是那根筋不對,看不見集議的時候,那群神官嚇的直哆嗦嗎?以后誰敢說真話?神官不說真話,下界問題解決不好,那不得三界大亂,到時候妖魔鬼怪比神仙多,凡人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人間就成煉獄了”
謝憐 慕情聽的滿頭凌亂…
風(fēng)信最近操碎了心,這也不怪他絮叨。前兩天他貶斥了兩個仙童,一個是撞鐘的,一個是靈文殿的。
二童嘴碎,閑聊的時候他剛巧路過,本來沒什么大事,偏偏聊的是不知死活的內(nèi)容,“天界笑柄謝憐伙同大鬼王,顛覆仙京?!憋L(fēng)信唰的一下臉黑成鍋底,他定了定,假裝好奇不咸不淡的參與閑話中 “謝憐是誰?”
仙童稚嫩的呼道“白無相?。∷^境鬼王是好兄弟”
風(fēng)信穩(wěn)了穩(wěn)火,問道“那你知道帝君是誰嗎?”
仙童點點頭“知道,是仙樂帝君,是仙樂帝君斬殺了白無相謝憐,鬼王也不敢再上天了”
風(fēng)信黑著臉,想著昨天上來的那只大鬼,嘆了口氣,緩和了許多,盡量柔和語調(diào),他說“講的好,下次別講了”
……
“傳的什么雞/巴玩意,謝憐是白無相?謝憐把自己斬了?謝憐跟那只大鬼是兄弟?”
風(fēng)信那天脾氣很大,又恰好路過慕情的宮殿,一腳踢壞了他門口的獅子。
回去以后找了個別的理由,將這兩不靠譜的仙童貶下凡。
他左思右想,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不沾邊的謠言,讓仙京的神官們見著謝憐就莫名的發(fā)抖。
但風(fēng)信總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回過神的慕情道
“那要怎么說?由著他在集議的時候扇風(fēng)?”
風(fēng)信道“不是還有我們嗎?”
慕情瞥了一眼,抱著手臂“我們頂個屁用,君吾在的時候雨師就沒上來過兩次…明擺著就是沖太子殿下…”
謝憐打斷道“雨師篁救過裴茗,他的老黑牛也送過我一頂雨笠。今天在大殿上,我說的是真的,沒有暗諷,只要贏了我,任何人都可以,我不會手下留情,你們也是?!?/p>
風(fēng)信不解又問
“那你怎么到結(jié)束后才讓他起來?”
謝憐轉(zhuǎn)頭笑笑“因為我是帝君啊,我樂意”
慕情無語,滿臉黑線。
“總之,你們別再為這種小事吵了,風(fēng)信說對了一部分,下次我注意,有空的話幫靈文賣鞋,過幾天跟你們匯合,我走了”
...........
距離中原十三萬公里的修羅海域中
一身紅衣勝血的花城,握著彎刀厄命劈開黑暗水域。在這沒有半點光亮的深海底處,眉目中透著詭異的陰美,一步一步堅實踩踏著獸骨窄道,渾身散發(fā)出密密濃郁的鬼氣。
這個窄道沒有終點,花城走了一小會兒,停下了。
上次誤闖的地方被隔絕了...他此刻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你又來了,真是不死心”這個男音空靈悅耳卻壓迫著海底所有生物。有著少年的頑皮卻又有殺伐冰寒之意。
花城是免疫的,他沒有血肉鑄成的心,淡淡道“不想你的巢穴變成海底遺跡,就把他放出來”
“絕境鬼王是奈何不了我的”人未出,聲音卻已經(jīng)殺了方圓百里的生物。
“那你來試試”鬼王平淡的不愿交談。
海底的獸骨窄道中出現(xiàn)一個跟花城身高年齡不相上下的男子,他一身黑色玄衣,將一頭長發(fā)高高豎起,一根紅色的發(fā)帶隱入發(fā)間長到腰下七寸。他抱臂的左手中拿著一根鞭子,這根鞭子宛如生龍骨刺,鞭身至尾有一條流動的血紅電流,發(fā)出呲呲作響的聲音,好像只待一聲令下!
厄命察覺到挑釁,詭異的紅眼發(fā)出刺目的波動,使得整個刀身比平時薄,韌性到達(dá)極致,緩步前行時,花城的立領(lǐng)遮擋住他潛揚的嘴角,黑靴上的鈴鐺,隨著花城一腳踩上麒麟獸骨與粉碎的聲音一同發(fā)出清脆的叮當(dāng)響…
那個黑衣男子在聲響之際與他同時出手,在深海底處交鋒,海上的魚震碎了內(nèi)臟...魔魅四下逃竄無處躲藏。
“別打...別......”
一個斷斷續(xù)續(xù)壓抑著痛苦的沉悶?zāi)幸?,飄進二人兵器交錯的刺耳打斗中,是黑水,他披頭散發(fā)從陰暗的地方搖搖晃晃捂著頭走出來,他說“花城.... 別打,再打我就真的要死了”剛說完,便失力癱趴在獸骨堆上。
“那就去死吧!”花城掃了一眼,繼續(xù)接招。黑水喘著氣“你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要我命的?”
“來要錢的”
“做鬼不能這么扣”黑水吭著氣
那黑衣男子笑了一聲,“你叫花城? 我不喜歡”他的鞭子陡然攻擊性變強,鞭身隨著他的薄怒,燃起紅紅的赤電,冷冷的說“我不喜歡名字帶城字的人,今天!就把命留下吧??!”
花城冷哼一聲,厄命飛擲出去,被黑衣男子的鞭子纏斗中,厄命沒有選擇脫困,而是在纏斗的圈子里直沖那黑衣男子的手臂,此時花城已近他身,同厄命一起出手攻擊他的左手迫使他丟掉鞭子,花城在厄命被鞭子絞困冒頭的時候,順勢一接劃破他的左臂,就在霎時,二人同時各挨對方一掌,嘴角都流了一點血,將海面震出數(shù)百里的波涌。
黑衣男子的鞭子像毒蛇站立在他身邊,他左手的血滴在鞭身上。
花城抬手輕輕擦過嘴角,冷笑了一聲“你的兵器,華而不實”
黑衣男子,舔過嘴角,低笑著“是嗎?”
花城看了一眼厄命,厄命的眼角居然閃過一絲赤電,那赤電是這人兵器上獨有的。
"我們殺不死對方,你走吧”黑衣男子道花城抱著手臂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二人皆為昂首互不示弱,在幽暗的深海底處,黑衣男子帶著暗藏殺機的笑意直視他陰郁深邃的詭異紅眼。
“擄了我的人,占了我的海,不說點什么嗎?”花城突然用了一個少年音。
黑衣男子笑著說“鬼王胃口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