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皇權凌駕一切的深宮之中,竟也綻放出一抹真摯的情感之光。
皇后姜靜綰身著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的粉紅煙紗裙隨風輕擺。她手挽妃羅翠軟紗,風髻霧鬢間斜插著一朵嬌艷的牡丹花,真真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
姜靜綰手提精致食盒,蓮步輕移,緩緩步入紫宸殿。面對著御座之上的帝王,她輕垂螓首,恭敬行禮:“妾身參見陛下,陛下萬福?!?/p>
聞得皇后到來,皇帝李瑾瑜緩緩起身,親自上前攙扶她起身,“免禮,私底下無需這般繁文縟節(jié)?!崩铊さ穆曇糨p柔而溫暖,似春風拂面。
“是。我準備了雪梨蓮子銀耳羹,陛下先前召見朝臣時說了許多話,此時品嘗一些由雪梨、蓮子與銀耳精心熬制而成的羹湯,不僅能溫潤喉嚨,還能平復內心的焦躁?!苯o綰邊說邊細致地擺放著碗碟,動作輕柔而專注。
補充了一句后,她輕聲說道:“陛下請安心享用,這銀耳羹里的糖份恰到好處,不會過于甜膩?!?/p>
李瑾瑜溫情脈脈的看著姜靜綰,溫柔道:“你做的,我都喜歡?!?/p>
姜靜綰幾次張嘴,話語卻似被無形的力量阻隔在喉間。良久,她才鼓起勇氣,聲音輕若蚊蚋卻又帶著一絲決然:“陛下,臣妾聽聞……群臣逼迫您納妾?!?/p>
李瑾瑜無奈地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縷愁緒:“是啊,綰綰,以你的聰慧,可有什么辦法能讓群臣就此閉口,不再議論紛紛呢?”
李瑾瑜無奈地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縷愁緒:“是啊,綰綰,以你的聰慧,可有什么辦法能讓群臣就此閉口,不再議論紛紛呢?”
殿內燭火微微跳躍,將帝后二人的身影投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處,卻又仿佛隔著無形的鴻溝。銀耳羹氤氳的熱氣在兩人之間裊裊升騰,模糊了彼此的神情。
姜靜綰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那溫熱的水汽裹挾著墜入深潭。她抬起眼,迎上李瑾瑜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疲憊,有依賴,有她熟悉的溫柔,卻也有一絲她不愿深究的、屬于帝王的考量。她指尖微微蜷縮,冰涼的指甲掐進掌心,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感。
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執(zhí)起玉碗,用銀匙輕輕攪動著羹湯,那濃稠晶瑩的羹液蕩開一圈圈細微的漣漪,如同她此刻無法平靜的心湖。片刻,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輕柔,卻褪去了方才的猶豫,多了一份沉靜的力度:
“陛下,臣妾愚見,堵不如疏?!?/p>
李瑾瑜眉梢微動,示意她說下去。
“群臣所議,無非關乎國本,擔憂社稷承繼。”姜靜綰的聲音清晰起來,每個字都像是斟酌過,“陛下登基三載,勤政愛民,四海初定,然子嗣之事,確為朝野所系。若一味強壓,反顯得陛下……與臣妾,不識大體,徒惹更多非議?!?/p>
她停頓了一下,看見李瑾瑜眼中掠過一絲復雜,似是欣慰她的通透,又似是心疼她不得不如此通透。她繼續(xù)道,語氣更加平穩(wěn),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政事:“臣妾以為,陛下或可頒下一道明旨,言明陛下春秋鼎盛,立儲之事關乎國運,不可不慎,當待天時、地利、人和。在此期間,廣選淑女充實后宮,為皇家開枝散葉,亦是正理?!?/p>
“綰綰!”李瑾瑜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觸感微涼,“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姜靜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幾乎要將她強筑起的冷靜外殼融化。她垂下眼簾,掩去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水光,唇角卻努力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陛下,臣妾是皇后。”
短短六字,重若千鈞。是身份,是責任,亦是枷鎖。
她輕輕抽出手,不是拒絕,而是以一種更從容的姿態(tài),將溫熱的羹碗放入李瑾瑜手中:“然,遴選之事,關乎陛下血脈,關乎未來皇子品性,更關乎后宮安寧。臣妾斗膽,請陛下將此事務交由臣妾主持。”
李瑾瑜凝視著她,眼前的女子,云鬢花顏依舊,可那端莊溫婉的眉宇間,此刻卻透出一種他極少見到的、近乎銳利的堅毅。她不是在提議,而是在請命,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將可能到來的風暴攬入自己懷中。她要以皇后的身份,親自為她的丈夫挑選妾室,將這“賢德”之名做到極致,堵住悠悠眾口,也……將他可能萌生的、對任何新人的些許憐惜,都牢牢控制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圍之內。
這深宮里的情感之光,從未純粹,它摻雜著算計、權衡與不得已的犧牲,在皇權的陰影下倔強地存活,時而明亮,時而黯淡,卻從未熄滅。
李瑾瑜沉默了許久,殿內只聞更漏滴答。他終于接過那碗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清甜溫潤,卻似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
“好,”他放下碗,聲音低沉,“便依皇后所言。只是,辛苦你了?!?/p>
姜靜綰深深一福:“此乃臣妾分內之事?!?/p>
她起身,目光掠過窗外沉沉的夜色。這場博弈沒有贏家,她只是選擇了最能保全她心中那抹微弱之光的方式,在這冰冷的紫宸殿中,繼續(xù)艱難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