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在一個夏令營,那年的陽光很耀眼,雷獅當(dāng)時還是個10歲的小娃娃。
他一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頭上有綠油油的樹蔭為他遮擋陽光,前面是200米的小操場,赤紅的塑膠跑道上許多孩子們在蹦蹦跳跳你追我趕。
直到刺耳的哨聲吹起,他們才停止了嬉鬧,跑向自己的隊伍里。
“布倫達(dá),你這個時候應(yīng)該回到隊里?!鄙砗蟪霈F(xiàn)一個莫約16歲的少女,一席黑色長發(fā)及腰,身上還穿著防曬,頭頂頂著黑色墨鏡,眉眼如畫,卻不失莊嚴(yán),那雙和他極像的紫眸嚴(yán)肅地看著他。
“為什么我一定要和他們站在一起?!毙±转{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己的隊伍正站在太陽底下曬著,他并不會傻傻地找罪受。
“因為這是規(guī)矩。既然來了,那就要遵守規(guī)則?!迸嗔巳嗨念^,“布倫達(dá),你會在這有所收獲的?!?/p>
雷獅最后還是被趕了回去,又挨了一頓罵才站回隊伍里。他盯著前面人的后腦勺,慢慢地就開始放空大腦,教官在前面說的什么他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耳邊好像有嗡嗡聲。
他好像站了很久,但是也并沒有。當(dāng)他兩眼一黑,身體快倒在地上的時候,他依稀感知到有人拉住了自己。
再次醒來是在夏令營里配置的醫(yī)務(wù)室。里面有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伴著空調(diào)吹出來的冷氣鉆入鼻尖,難受得讓他蹙眉。
門開了,進(jìn)來的是一個小男生,一頭棕栗色的頭發(fā)配著清澈的綠眸,給人一種很干凈友好的感覺。
“你醒了?”男孩的嗓音如流水般輕柔,那雙綠眸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
“剛剛看你差點倒下去了還真是有些恐怖啊?!卑裁孕薜沽艘槐瓬厮f給他。
“謝謝?!背鲇诙Y貌,雷獅很客氣地和他道謝了,接過水后兩人誰也沒說話。氣氛一直凝固到他們的教官進(jìn)來的那一刻。
“怎么樣,好點沒。”
“嗯?!崩转{話少,這是安迷修對他的第一印象。
“你現(xiàn)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畢竟中暑對于你們小孩子來說還是有點嚴(yán)重的?!? 教官有些尷尬地?fù)项^,畢竟這還真是他第一次帶十歲小朋友的夏令營,這要是出事了他也不好交代。
“嗯?!崩转{點頭,目送他們離開。安迷修在被教官牽走后還回頭望了一眼門內(nèi)的雷獅,不過也只是匆匆一瞥,很快就跟著教官出去了。
雷獅躺在潔白的床上,床靠著墻,墻邊有一扇窗戶,坐起來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雷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難聞的消毒水味一直在刺激著他,他很難受,索性就坐了起來開了窗。
熾熱的夏風(fēng)撲面而來,新鮮的空氣洋溢在雷獅鼻尖,他難得的放松下來。風(fēng)兒吹動窗邊的簾子和男孩的發(fā)絲,似是在撩撥,又或是撫慰。正當(dāng)他享受著夏風(fēng)帶來的舒適感時,又有人進(jìn)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個小時前見到的那個男孩。他的手臂有嚴(yán)重的擦傷,膝蓋也磕破了點皮,臉上還紅腫紅腫的,眼尾也紅紅的。
他簡單包扎了一下便被安排到雷獅的臨床去躺著。
“小安吶,以后這種事一定要先和大人說清楚之后再行動,知道沒?!毕惹暗哪莻€教官正講著大道理,雷獅聽了個大概:安迷修和別人打起來了。但是為什么?雷獅第一眼還以為是什么三好學(xué)生呢。三好學(xué)生也會打架嗎?
“你會打架?” 教官走后, 雷獅反復(fù)斟酌著措辭,最后選擇直入主題。
“不會?!蹦泻郝曇艉艿?,嗓音因為剛剛哭過而有些哽咽和沙啞。
“打不過你還打?你可真……菜?!崩转{想不到什么詞能形容安迷修的騷操作了,只好把平時的教育丟到一邊。
“…他們先挑事的,他們說在下…是沒爹娘的野孩子?!彼孟駥@個話題很敏感,能說到這仿佛已經(jīng)是他的最大極限了。
“野孩子怎么了,我還挺羨慕你的,沒人管,挺好的?!崩转{走到他跟前,雙腿盤坐在他床上,兩人對上視線,雷獅又說:“他們越是看不起你,你越是要爭氣,懂吧?!?/p>
“你打就打吧,打到最后你還哭鼻子了,不嫌丟人啊?!崩转{拉起自己的襯衫邊邊,拭去他眼角的淚滴。
“所以你最后打贏了嗎?!?/p>
男孩點點頭。雷獅滿意地昂起頭:“很好,這樣才對嘛。”男孩看著他明明不是自己打架打贏了卻還在這沾沾自喜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男孩開口道。
“……布倫達(dá)。”雷獅頓了頓,“你也可以叫我雷獅。這個順口一點?!?/p>
“在下安迷修?!蹦泻P起一抹笑,露出好看的梨渦。
很好聽的名字。雷獅心說。
“好,現(xiàn)在起你是我小弟了。”雷獅雙手交叉環(huán)在胸前,再次揚起他高傲的頭顱,給安迷修一種狐貍得志的即視感。
“你可是我第一個小弟,你就樂著吧?!崩转{又將視線轉(zhuǎn)到他身上,對方笑彎了眼,等兩人目光對上的時候,他聽到他好聽的嗓音說:“好啊。”
那之后兩人一同度過了美好的夏令營。但從夏令營結(jié)束以后雷獅再也見不到安迷修了,他恢復(fù)了每日早起上學(xué),放學(xué)去補習(xí)班的日子,有時外面下著磅礴大雨,他的腦子里就會浮現(xiàn)出當(dāng)時夏令營下雨的時候,兩人同撐著一件外套在雨里奔跑。彼時他們笑的肆意張揚。
額頭傳來痛感,雷獅回過神便對上了導(dǎo)師嚴(yán)肅兇狠的神情,然后罰了十個戒尺板后就集中注意力寫作業(yè)。
初一他搬離了A市,去了L市有名的初中上學(xué),直至初三那年,他趕在安迷修出了那件事后回到了A市。
他對那些事有所耳聞,但最后仍不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始作俑者像人間蒸發(fā)一樣,雷獅查了很久也還沒找到那人。
倒是安迷修,他變了很多。他有那么一瞬間覺得,他是即將碎掉的瓷器,碰一下就會碎得遍地。
他現(xiàn)在并不奢望安迷修是否還記得他。只要他還記得他就夠了。就算忘了,他們也可以重新認(rèn)識。
年少心事重重,飛奔于此,本就是為了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