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有一段時間了,夜晚帶著些許寒意的風一陣又一陣的刮過。許易安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身上的校服皺巴巴的,如果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上面還有淡黃的啤酒漬和胳膊上干涸的血跡與未處理的傷口。
他十一點從家里逃出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空蕩蕩街道上走了一個小時。今天天很黑烏云把月亮遮的不透一點光亮。他緩緩的走到路燈下,定定地盯著自己被拉的極長的影子許久后意識才慢慢回籠。
路燈下有一個長椅能夠他暫時的休息一下,他蜷縮在長椅上用力地抱住懷里的一張黑白照片,這是一種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也是唯一能給他帶來一絲溫暖或者慰藉的姿勢。
從中午開始他就一直餓著肚子,九點下了晚自習便去了平時兼職的飯店——今晚該結零工錢了。
飯店老板趙姐把所有員工聚集在一起一個一個發(fā)工資。
趙姐原名趙雪梅是個潑辣口利的精明女人,有她在員工都沒有偷懶的機會,因為性格直爽又機敏人脈非常廣,大到騰安縣縣長小到每天在大街上清掃垃圾的保潔阿姨都能拉著談一番人生。
“易安,這是你的?!?/p>
趙雪梅將一個紅包遞過來。
“這段時間學業(yè)這么繁重還來兼職真辛苦你了”說著趙雪梅眼里不禁流露出心疼。
這份心疼是真心的,所有員工里許易安的年齡最小,但手腳卻是最麻利的。
據(jù)她所知許易安今年剛上高二,每次的學費都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掙出來的,家里有個老爹是出了名的買醉鬼,經(jīng)常對許易安非打即罵。本來許易安有一個溫柔嫻靜的母親,但一月前忽然得病去世了。于是失去一大筆經(jīng)濟來源的許父開始變本加厲地拿許易安出氣。
少年白皙的手臂上總是青紫交加,舊傷疊加新傷。
這只是能看到的地方,她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會不會青紫的更嚴重。
“謝謝趙姐”
許易安輕輕的笑著接過了這筆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平時靜的像潭死水的眼睛終于有了些波動。他很需要這筆錢,班費自己已經(jīng)拖欠了有段時間了還是班主任霍婷幫他墊付的。
趙姐忽然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你這段時間干的活比他們都多,從沒偷過什么懶,趙姐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自然多給你塞了兩張,這是你應得的?!逼鋵嵲S易安明白自己也沒有多干多少活,趙雪梅這份情誼他深深的記了下來。
“但是一定把錢放好了,省的那混蛋東西……”
混蛋東西是誰不言而喻。
“明白了趙姐,我先走了,明天有場月考,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痹S易安發(fā)自內心的對趙雪梅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彎起。
和趙雪梅打了招呼就離開了,趙雪梅望著他削瘦卻挺拔的背影搖了搖頭。
許易安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深居巷子里,門牌因為掉漆嚴重看不出字跡的家。打開房門后,屋子里黑漆漆的,一陣令人作嘔的酒氣襲來,許易安皺著眉頭把燈打開。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凝固了一瞬——許輝在一堆啤酒罐中呼呼大睡,腳邊一片狼藉最外圍是被摔碎的母親何雨漫的遺像和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不過盒子已經(jīng)空了。
許易安拿了桌子上的水徑直像許輝潑去。
“艸誰拿水潑老子!”許輝頓時清醒過來,渾濁的眼睛露出狠意。
許易安冷冷的注視著他,渾身氣得發(fā)抖,眼睛通紅,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媽媽的照片為什么在地上,還有你哪來的錢買酒?!痹S易安一字一頓的說。
“我還以為誰要謀害老子,居然是你這狗東西,你這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我自己找的錢愛買什么就買什么?!?/p>
許易安的拳頭緊緊的握著,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哪,來,的,錢?!?/p>
許輝被許易安充滿恨意又近乎絕望甚至可悲的眼神徹底激怒了。
“你這個小兔崽子真和你那個死了的媽一樣jian,要不是我今天忍著晦氣找她那堆破爛,還不知道她藏了個這么好的玉鐲子!我剛把鐲子給賣了就摔了一跤,肯定是她干的!md你活著我治得了你,你死了我照樣管的住你!我砸攔你的像!呸!”許輝邊說邊啐了一口。
聽到這許易安再也忍不住一拳揮在許輝臉上,這一拳許易安用了十足的力氣。等許輝反應過來后抹了一把嘴邊的血跡,罵了一句臟話便向自己的兒子沖過來。
“老子今天打死你!”
父子二人扭打在一起,本來許易安因為一下午沒吃飯已經(jīng)餓的頭暈眼花,所以只是被長期買醉的老爹一推就跌倒在地上。
地上沒被打掃的玻璃碴子鑲入胳膊,血涌了出來,許易安疼的悶哼一聲。許輝見出了氣便罵罵咧咧的回屋了。
許易安強忍著痛從地上站起,隨后又彎下腰動作輕柔的將何雨漫的遺照和小空盒子撿起輕輕的揣在懷里,逃出了這個窒息到極致的家。
——許易安借著路燈輕輕的撫摸著黑白照,照片上何雨漫笑意溫柔而恬靜。
“要不結束吧,這樣的生活我真的過夠了,媽,你會怪我沒有聽你的話好好活下去嗎……”許易安站起身來邊想邊無意識的走,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河岸邊。突然不小心腳底一滑又摔倒了,只不過這次摔在了泥坑里,倒是不痛。只不過站起來時衣服已經(jīng)臟的不能看。
要是許易安此時是清醒的一定會去看看黃歷自己今天是不是犯什么沖了。
許易安趕緊低頭查看懷里的照片,確認沒有損壞才舒了一口氣。
“咳,那個穿黑衣服的同學,知道打擾你跳…河?不太禮貌,但是你先別急著跳,先幫我個忙行不?!?/p>
許易安向聲源處望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被人惡作劇般的將雙手圍著一棵粗大的樹綁在了一起。
因為河岸邊的路燈壞了,樹位置又極其隱蔽。所以少年大半個身子籠罩在黑暗中,導致許易安一開始并沒有察覺此處還有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