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縫間共鳴的光芒靜靜流轉(zhuǎn)，那黑冰終于徹底消退，只留下他略顯蒼白的皮膚。

我稍稍松了口氣，抬頭問他，語氣里帶著不容敷衍的認(rèn)真：

蘇沐希黑色的冰好像全退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痛不痛？

我抬頭，毫無預(yù)兆地正落進(jìn)他看來的眼里。

他似乎已經(jīng)這樣看了我很久……

那目光深沉、復(fù)雜，帶著一種我無法完全解讀的情緒，

像是審視，又像是某種確認(rèn)，深處還藏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動容。

黎深不痛了。

他輕聲回答，

這次，聲音里少了些壓抑，多了些確實緩和后的平靜。

蘇沐希真的嗎？

蘇沐希你沒騙我？

黎深拉過我的手，掌心閃過一道微涼的冰晶光芒，

隨后兩只圓嘟嘟、晶瑩剔透的小冰海豹并排落在了我的手中，憨態(tài)可掬，可愛極了。

蘇沐希小海豹？

黎深嗯，兩只一起。

黎深代表著我們接下來會并肩同行，這下總該相信了我吧。

我將那兩只小冰海豹緊緊攥在手心，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仿佛也握住了他此刻稍顯安定的狀態(tài)。

蘇沐希好……

蘇沐希那你不許再不顧自己的安危！

他看著我認(rèn)真的樣子，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應(yīng)允，我才徹底放心，

收起掌心那對冰海豹，我站起身，然后向他伸出手。

他頓了頓，將手放入我的掌心，我稍一用力，將他從地上帶了起來。

蘇沐希你剛才說有兩層夢境——

我環(huán)顧四周，這看似熟悉的“黎深家”卻總透著一股不真實的疏離感，

蘇沐希這里就是擊碎深層夢境后的淺層空間了吧？

黎深嗯。

黎深沒有否認(rèn)，他的目光也掃過客廳，眼神里帶著一種了然的審視。

蘇沐希那我們要怎么去找那只制造夢境磁場的流浪體？

他轉(zhuǎn)身，帶著我推開通往陽臺的門。

夜風(fēng)帶著不屬于現(xiàn)實世界的冰冷質(zhì)感撲面而來，

我們穿過寂靜的長廊，再次走回那個熟悉又處處透著陌生的醫(yī)院花園中。

夜色濃稠如墨，醫(yī)院之外，原本應(yīng)該是繁華都市的地方，此刻只有摩天大樓無聲地高聳如林。

整座城市陷入一片詭異的、絕對死寂之中，聽不到任何車流人聲，甚至連風(fēng)聲都顯得格外空洞和凄涼。

黎深變異流浪體的星球磁場無法用常理判斷，它可以藏在任何一個地方。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開始下起了雪。

我伸出手，接住那片飄落的雪花。

冰涼的觸感在掌心化開，帶著一種奇異的真實感。

蘇沐希下雪了……？

我輕聲說，看著更多雪花從灰暗的天空飄落，

蘇沐希黎深，在你的夢里，連雪的溫度都這么真實嗎？

黎深凝視著飄雪，眼神有些恍惚：

黎深有時候，夢境比現(xiàn)實更真實，至少在這里，雪永遠(yuǎn)是干凈的。

蘇沐希可是再干凈的雪，也會融化。

我握緊手心，感受著那一點濕潤的涼意，

蘇沐希就像這個夢境，再真實也終會醒來。

他轉(zhuǎn)頭看我，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像是結(jié)了一層霜：

黎深你這么確定一定能醒來？

蘇沐希不確定。

我如實回答，

蘇沐希但我知道，如果連我們都放棄尋找醒來的方法，就真的會永遠(yuǎn)困在這里了。

黎深的嘴角微微牽動，像是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黎深還記得長恒山的雪嗎？比這里冷得多，但也純粹得多。

蘇沐希當(dāng)然記得。

我也笑了，

蘇沐希那時候你總說，雪是天地間最公平的造物，覆蓋一切，也凈化一切。

黎深現(xiàn)在呢？

他輕聲問，目光卻落在遠(yuǎn)處高聳的建筑群上，

黎深這些雪，還能凈化什么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雪花落在那些扭曲的樓宇上，非但沒有掩蓋它們的詭異，反而讓整個城市顯得更加蒼白而不祥。

蘇沐希黎深，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

蘇沐希這雪……也是你的Evol造成的嗎？

他沉默了片刻，雪花在他肩頭堆積成薄薄一層：

黎深也許……在這個空間里，我的意識和Evol的界限已經(jīng)模糊了。

蘇沐希也就是說，這場雪反映了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我擔(dān)憂地看著他。

黎深可能吧。

他抬起手，一片雪花在他指尖凝結(jié)成小小的冰晶，

黎深在無止境的冰封期里，雪是很難消融的。

我伸手輕輕拂去他肩上的積雪：

蘇沐希那就別讓冰凍住你，等雪化了依然會迎來春天。

黎深春天……

他重復(fù)著這個詞，眼神微微閃動，

黎深在這個永遠(yuǎn)只有黑夜的夢里，真的會有春天嗎？

蘇沐希會有的。

我堅定地說，盡管自己心里也沒底，

蘇沐希只要我們還相信它會來。

雪花還在不停飄落，但在這片死寂的城市里，這場雪不再顯得那么寒冷。

至少在這一刻，我們還能并肩站在這里，看著同一場雪。

黎深走吧。

黎深終于收回目光，

黎深這場雪掩蓋了很多東西，但也讓某些東西暴露出來了。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在飄雪的帷幕后，遠(yuǎn)處一棟建筑的輪廓正在發(fā)生細(xì)微的變化，像是有什么在其中蠕動。

蘇沐希你感覺到了？

我輕聲問。

黎深點頭，掌心中重新凝結(jié)出冰晶，但這次，冰晶純凈剔透，不再有黑色的雜質(zhì)：

黎深雪會掩蓋蹤跡，但也會留下痕跡，現(xiàn)在，該去結(jié)束這場漫長的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