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蕭因微微張了張嘴,像是有千言萬語卻終究化為沉默。他的尾巴輕輕纏上我的腰肢,將我再一次拉入他溫暖的懷抱。
我能感受到他身體里那股壓抑的情緒——一種深埋心底的憂慮正緩緩滲透出來??伤悄醢?,這世間有什么能夠真正讓他感到不安?
日子在平靜中流轉(zhuǎn)。管風(fēng)琴修復(fù)之后,晝夜交替的旋律重新恢復(fù)了秩序,不再如之前般混亂無章。和夏蕭因相處的日子依舊安寧,甚至帶著幾分甜蜜。
白晝時分,怠惰之都浮現(xiàn),他會牽著我的手漫步街頭;夜幕降臨,暴怒之都現(xiàn)身,他則坐在宮殿深處彈奏悠揚(yáng)的樂曲,同時變著法子逗我開心,用美食與溫柔填滿我的每一刻時光。唯一不同的是,他開始對我寸步不離,仿佛生怕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般。
我知道他本就粘人,卻沒想到會到這般地步。 然而,這樣的情況讓我根本無法尋找離開這里的契機(jī),也無法驗(yàn)證內(nèi)心逐漸成型的猜測。
每當(dāng)我想方設(shè)法支開他時,他總是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意圖,巧妙地轉(zhuǎn)移話題,或者直接用更直接的方式堵住我的嘴,將我的念頭扼殺在搖籃之中。次數(shù)多了,連我自己都有些動搖,差點(diǎn)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是的,我應(yīng)該離開這里。
但每次試圖喚起這個念頭,困意就像潮水般涌來,將我拖入無邊的黑暗。 …… 再次從沉睡中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躺在他的懷中。
抬起眼簾,對上了他凝視我的目光。那一刻,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復(fù)雜難明的情感:不安、擔(dān)憂、掙扎,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痛苦。
那些情緒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場無聲的風(fēng)暴,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滾。 我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觸他的臉頰。他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遞而來,卻讓我更加清晰地意識到我們之間的矛盾與困境。
或許,這才是怠惰最可怕的地方——它并非以強(qiáng)制的形式束縛你,而是悄然改變你的意志,讓你甘愿沉淪其中。而我,也許早已被這份溫柔侵蝕得體無完膚。
楚天悅怎么了?你怎么一副我命不久矣的樣子?有點(diǎn)嚇到我了。
他輕笑一聲。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你不是不怕死嗎?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反正你變成亡靈了也歸我管。
楚天悅那還是不一樣的,我可能還會再活幾十年,人類有句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
楚天悅我不想待在地獄,現(xiàn)在也不想變成亡靈。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我又不會讓你變成亡靈。
他垂下眼睛看著我,然后低頭吻了上來,在我的嘴唇上輕輕的啃咬著,過了許久才放開我。放開我時,我看見他臉色微紅,眼睛沒有看我,卻又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親個嘴兒,還親出了一種馬上要生離死別的感覺。
楚天悅怎么了?
他怎么突然表現(xiàn)的這么反常?我湊近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猜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卻移開視線,岔開了話題。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喂,我們打個賭吧。
楚天悅怎么這么突然,要賭什么?
我坐直身體看向他。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沓紙遞給我,我接過來后發(fā)現(xiàn)這是一疊樂譜。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用管風(fēng)琴彈奏這個樂譜。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這首曲子會打開離開地獄的門,但是只有你親自彈,門才會把你送出去。
楚天悅你要放我走了,是什么讓你改變了主意?
夏蕭因輕笑了一聲。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這個樂譜可沒有這么簡單。
楚天悅你不打算教我?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這是賭約,我才不會教你。
楚天悅……哦,那好吧。
合理。他要是教我彈,那也不叫賭約了。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要是你彈的太爛,門也不會打開的。
楚天悅……
之后的日子,我?guī)缀鯇⑷啃纳穸纪度氲綐纷V的研究中。疲憊如潮水般一次次涌來,可每當(dāng)我想偷懶懈怠時,只需一轉(zhuǎn)身,就能看見夏蕭因的身影。
有時他靜坐在歌劇院高處的席位上,低頭俯視著我;有時他則倚靠在管風(fēng)琴旁,默默注視著我磕磕絆絆地練習(xí)那段難纏的旋律。他的煙紫色眼眸如同迷霧籠罩的深潭,始終牢牢鎖住我的一舉一動。
然而,我已無暇分心去解讀那目光中的含義。時間悄然流逝,在無數(shù)次失敗與堅(jiān)持后,我終于能夠勉強(qiáng)完整彈奏出這首曲子。
但其中某個音符卻始終像一根刺,無論如何調(diào)整,都差那么一點(diǎn)韻味。起初,夏蕭因還會偶爾插嘴,用冷淡的語調(diào)說幾句令人心煩意亂的話??刹恢獜暮螘r起,那些諷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無聲的凝視。
有幾次,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身后大門開啟的聲音,仿佛有人即將離去,可最終,腳步聲卻戛然而止。又一次嘗試失敗后,我垂下雙手,滿心懊惱。
這時,身旁的夏蕭因忽然抬手,輕輕敲擊了一下琴鍵。
那聲音清脆而準(zhǔn)確,直擊我心中模糊不清的疑惑點(diǎn)。我抬起頭,看向他,那一瞬間,我們的目光短暫交匯。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喂,你為什么要那么努力?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這里什么都有,留在這里,你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你們?nèi)祟惒欢枷M苓@樣嗎?不用工作,不用上學(xué),長生不老。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我不想變成亡靈,我的力量也可以讓你以活人的身份永遠(yuǎn)活下去。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為什么要離開?
這里是副本世界,不是我的真實(shí)世界。但也許對他來說,這就是他的真實(shí)。
可我要怎么告訴他,我們都在彼此的世界之外,并不屬于同一個世界呢?也許我們會在過去和未來的無數(shù)個世界里再次遇見,但現(xiàn)在……我只是想回到屬于我的真實(shí)而已。
楚天悅我只是想要回到屬于我的真實(shí)而已。
楚天悅但是這里不是真實(shí)。
我把樂譜翻回到第一頁,繼續(xù)彈奏。他沒有在說話,只是站在我身邊靜靜的看著我,我的注意力全在琴鍵上,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首曲子離完整彈奏完始終都差一點(diǎn)。難道我完不成賭約,只能永遠(yuǎn)留在這里了嗎?
我又重新嘗試了一次。就在我即將把曲子彈到出現(xiàn)問題的地方時,我卻不小心按錯了一個鍵。但恰好是這個琴鍵……讓之前斷掉的地方連接起來的。
這個瞬間,我聽到了身后歌劇院的大門打開的聲音。我成功了。我松了一口氣,身邊一直看著我的下夏蕭因又開口。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別停下,繼續(xù)。
我連忙繼續(xù)按著琴鍵,又忍不住問他。
楚天悅你看,我彈出來了,賭約還算數(shù)嗎?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算數(shù),你贏了。
四地獄主之一.夏蕭因反正你遲早還是會回到這里的……
他飛快的嘀咕了一句,然后用尾巴圈住了我的腰。我突然感覺身體一輕,眼前的景象在飛快倒退。
背后是打開的歌劇院大門,而門外是一片黑暗的虛空。身后的門越開越大,仿佛一張要將我吞噬的巨嘴。
楚天悅夏蕭因!
我喊著他的名字,看見他的嘴唇張合著,似乎說了點(diǎn)什么。
但我已經(jīng)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了,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了。我只能朝他揮了揮手,用盡全力喊著他的名字,指望他能聽見我最后的告別。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的腦海里只余下了回旋在周深的管風(fēng)琴變奏在回響。那些聲音似乎化作了實(shí)質(zhì)性的音符,一直在我周圍環(huán)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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