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只要我做錯一點點小事,有時只是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就會惹他生氣,對我拳腳相加。我懷著孕,無法忍受這種折磨,想過逃跑,但又能去哪里呢?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不會幫我的。最終,我偷偷服用了墮胎藥,從樓梯上摔下去,血流不止。我很清楚,我不能生下他的孩子,孩子也不應(yīng)該有這樣一個父親!”
劉輝目光如炬,語氣平靜而堅定:“你說陸祈安毆打你,你可有證據(jù)?可有人證?可曾上報過官府?”
香雪蘭聞言,緩緩?fù)炱鹦渥?,露出手臂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新傷覆蓋著舊傷,仿佛訴說著她所經(jīng)歷的無盡苦難。
“我后背還有許多疤痕,待女官來查驗便知?!彼难壑虚W過一絲痛苦,接著說道:“人證……元郎可為我作證,但他已經(jīng)……”聲音漸低,眼中泛起淚花
劉輝微微皺眉,繼續(xù)問道:“那官府呢?”
香雪蘭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無奈:“哼……那時陸祈安就是安州的父母官,但我那時真是天真,竟去敲了登聞鼓。結(jié)果可想而知……”
她回想起那個明媚的午后,那已經(jīng)是她們共同生活的第五個年頭。陽光溫暖而明媚,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喧鬧不已。
一個瘦弱的女子,頭上帶著明顯的淤青,嘴角還殘留著血跡,步履蹣跚地走向登聞鼓院。她顫抖著雙手,拿起鼓杵,用盡全身力氣敲擊著那面比她還要高的登聞鼓院。周圍的人群紛紛聚攏過來,交頭接耳。
“這不是陸刺史的夫人陸夫人嗎?她怎么會這樣?”
“我聽說她五年前流產(chǎn)后就變得癡傻了。”
“這陸刺史可真是神情,府中只有陸夫人而無其他女子,連女仆都很少,更別說妾室了?!?/p>
“……”
院門緩緩打開,一身穿紅袍的官員緩步走出,威嚴(yán)地說道:“本官乃登聞鼓院掌使,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香雪蘭見到掌使,立刻跪倒在地,叩頭行禮,挽起袖子,聲音顫抖地說道:“民婦香雪蘭,是陸刺史的夫人。民婦每日每夜遭受陸刺史的毒打,懇請掌使大人為民婦做主?!?/p>
香雪蘭竭力保持著冷靜,但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此時,陸祈安匆匆趕到,香雪蘭連忙躲到掌使身后。
陸祈安行禮道:“掌使大人,家婦神志不清,沖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見諒,下官定會將家婦帶回府中好好看管。”
香雪蘭立刻跪下,聲音急切而顫抖:“不,不,我不回去!掌使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他真的,真的打了我,求求您,幫幫我,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她用力地磕頭,額頭上的血跡順著鼻梁滑下,混著淚水滴落在下巴上。
掌使大人扶起她,轉(zhuǎn)頭看向陸祈安,緩緩開口道:“陸刺史,陸夫人來敲這登聞鼓,本官就有責(zé)任管這事。陸夫人是否神志不清,不是你說了算。去請醫(yī)官來!”他隨即吩咐身邊的下屬。
陸祈安緩步走上前,臉上掛著一抹溫和的微笑,以最平和的語氣說道:“掌使大人,您的孫子才四歲,若是生病了,一定要請最好的大夫診治,否則若是不幸夭折,那可就太令人惋惜了?!?/p>
掌使聞言,面色驟變,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你究竟做了什么?”陸祈安不語,他轉(zhuǎn)頭看向香雪蘭。
香雪蘭站在不遠(yuǎn)處,聽見陸祈安的話,心中頓時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她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神中充滿了無助,耳邊仿佛響起了刺耳的耳鳴聲??謶肿屗龓缀鯚o法呼吸,甚至失禁,緊接著便是劇烈地嘔吐。
陸祈安見狀,故作關(guān)切地問道:“夫人,您沒事吧?”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擔(dān)憂,但當(dāng)她與他對視時,那雙眼睛卻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兇光,仿佛在說:“你逃不掉的,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陸夫人!”
香雪蘭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她用力將陸祈安推開,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顫抖著指向陸祈安,聲音顫抖地說:“你不要過來!”
掌使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想到自己四歲的孫子,立刻命令道:“陸夫人神志不清,還不拿下!”
陸祈安迅速抓住香雪蘭的雙手,故作關(guān)切地說:“夫人,夫人您要小心手啊。”話音剛落,那把短匕首已深深插入了他的腹部,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陸祈安便已倒地。倒地前,他依然用那陰冷的目光盯著香雪蘭,仿佛在警告她:“你逃不掉的!”
香雪蘭全身無力,癱瘓坐于地上,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滑落。登聞鼓院的侍衛(wèi)們紛紛拔出長劍,對準(zhǔn)了他。
香雪蘭的聲音低沉而哀傷,仿佛每說一個字都在撕扯著她的內(nèi)心:“我成了眾人眼中的瘋子,而他則是眾人眼中的癡情人。他以愛妻之名贏得了百姓的好感,再加上他是玄云皇后的侄子,官途自然是一帆風(fēng)順??上m然懂得為人處世之道,卻無真才實學(xué),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劉輝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所以你與李元一起將其殺害?”
香雪蘭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她緩緩說道:“一個月前,我與元郎又見面了。他給了我?guī)讐飨甲?,讓我給陸祈安喝,將他灌醉,元郎還特意叮囑我,一滴不能沾。他說他會帶著我和孩子離開。哪知陸祈安的酒量極好,識破了我的計謀,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踏出房門,他突然從屋內(nèi)沖了出來,追我們。另一只手扶在水井旁。我聽見很大的響聲,想起他應(yīng)是掉進(jìn)了井里?!?/p>
劉輝眉頭緊皺,目光銳利地問道:“你是不是記錯了?你給的是流霞醉還是蝕骨露?”
香雪蘭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一絲堅定:“我沒記錯。元郎給了我兩壇酒,我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他教我識了不少字。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流霞醉’而非‘蝕骨露’。”
劉輝與千煜對視一眼,千煜心中暗自思量:“看來香雪蘭不知道什么是蝕骨露?!倍鴦⑤x則心想:“這么說來,確實如李元的認(rèn)罪書上所寫,香雪蘭并不知情。”
牢房里一片寂靜,只有窗外的風(fēng)吹動樹葉的聲音。劉輝和千煜都陷入沉思,他們知道,這個案件遠(yuǎn)比看起來復(fù)雜得多。
劉輝輕聲問道:“你方才與李元相見,此前你可還與他見過面?見過幾次?分別是在哪里?”
香雪蘭微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神情,緩緩開口道:“自從我與陸祈安成婚之后,與元郎見過幾次。第一次是在登聞鼓院,他認(rèn)出了我,特意來找我。然而這一切都被陸祈安發(fā)現(xiàn)了,那其實是他設(shè)下的局,以陷害我的名義,將元郎發(fā)配到了邊關(guān)。直到那時,我們才知道,陸祈安利用自己是皇后侄子的身份,威脅考官調(diào)換了兩人的試卷。元郎出身寒門,朝中又有幾人會相信他的話?即使有人相信,又有誰敢站出來幫他呢?”
“第二次見面是在七年前,陸祈安被貶到扶搖城途中我與他見了一面。他被配去與玄云國作戰(zhàn),到了扶搖城后,陸祈安似乎變了一個人。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不要離開他,甚至揚言如果我離開,他就自殺,還寫下遺書說是被我害死的。我無奈之下,只好妥協(xié)。扶搖城律令人人平等,陸祈安似乎也變得溫和了許多。他開始對我好起來,我為他燒柴、洗衣、做飯,后來我懷了孕,他更是哭著求我說他再也不會打我了。呵,我當(dāng)時竟心軟了,若不是看到自己身上的傷痕,我?guī)缀跻詾樗娴臅兒??!?/p>
劉輝沉默了一會兒,心中五味雜陳,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繼續(xù)聽香雪蘭講述那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