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甸甸地壓在白王府高聳的飛檐斗拱之上
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巨大絨布
白日里象征著尊崇與威儀的琉璃瓦，此刻在稀薄的月光下只泛出冰冷死寂的幽光
整座府邸像是蟄伏在濃黑中的巨獸
沉默，森嚴，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朱漆大門上巨大的鎏金銅獸首銜環(huán)，在陰影里只剩下模糊猙獰的輪廓，如同巨獸無聲的獠牙
門前寬闊的石板路空無一人，白日里車水馬龍的喧囂被徹底抹去，只余下風掠過石縫時發(fā)出的微弱、如同嗚咽般的低鳴
幾盞孤零零的氣死風燈掛在府墻外的高桿上，昏黃的光暈僅能照亮燈下丈許之地
光暈邊緣之外，是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點可憐的光，非但未能帶來暖意，反而將府邸的輪廓切割得更加陰森
如同懸浮在幽冥邊緣的孤島
更鼓聲遙遙傳來
那單調(diào)、滯澀的鼓點，如同敲在人心上
一輪圓月，不知何時已悄然攀上中天
清冷的月華，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灑落
它穿透了府墻外那幾盞孤燈微弱光暈的邊緣，將清輝投在冰冷的石地上
也映亮了蘇季朗蒼白瘦削的側(cè)臉
月光下，他的面容顯得更加冷硬，如同覆了一層薄霜
那輪圓月，圓滿得近乎刺眼
皎潔、冰冷
高懸于九天之上，俯瞰著這片黑暗大地上的蠅營狗茍與血腥殺伐
它不悲不喜，亙古如一
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注視著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蘇季朗的目光在那輪滿月上停留了片刻
沒有欣賞，沒有感慨，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確認
時間到了……
他收回目光，側(cè)過頭，看向身側(cè)
蘇暮雨如同暗夜的一部分，靜立在陰影之中
他依舊是一身墨色勁裝，身姿挺拔如松，氣息沉凝如淵，仿佛已在那里站了千年萬年
昏黃的燈火和清冷的月光在他身上交織，勾勒出孤峭而沉默的輪廓
他手中撐著傘，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視著石地上的某一點光影，又仿佛什么都沒有看
蘇季朗看著蘇暮雨那沉默如山的背影，看著月光在他肩頭流淌的冷輝
他站直了身，墨色的衣袍拂過冰冷的軒欄
蘇季朗師范、
蘇季朗開口，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如同冰凌碎裂在寂靜的夜里，穿透了凝滯的空氣和遠處更鼓的余韻
蘇暮雨聞聲，緩緩抬起頭
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轉(zhuǎn)向蘇季朗，里面沒有詢問，沒有波瀾
只有一片沉寂的、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靜
傘面傾斜、月光落在他清雋的臉上，映出他緊抿的薄唇和沉靜的目光
蘇季朗迎視著蘇暮雨的目光，眼神交匯的剎那，無需任何多余的言語
他微微頷首，極其輕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蘇季朗我們該出發(fā)了
五個字
輕得仿佛從未在這深沉的夜里響起過
卻如同出鞘的利刃，割斷了最后一絲凝滯的空氣
也點燃了這死寂長夜中，注定無法熄滅的血色火焰
蘇暮雨沒有回答
他只是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但那沉靜眼眸中瞬間凝聚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鋒銳寒芒，便是最好的回應(yīng)
他緩緩邁步
一股無形的、冰冷肅殺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巨獸蘇醒
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在暗夜里
那氣息不再僅僅是沉凝，而是帶著一種即將撕裂暗夜的、令人心悸的鋒芒
腳步無聲
如同墨色的流水，悄無聲息地穿過幽蘭小徑
蘇季朗緊隨其后，兩道身影在昏黃燈火和清冷月華下重疊
更鼓聲似乎遠了
咚────咚────
單調(diào)的余音，如同為這即將啟程的殺戮，做著最后的……
徒勞的計數(shù)
白王府邸深處，某座重檐歇山頂?shù)臉情w，整個白王府的心臟所在
一豆極其微弱的光暈，從窗欞滲出
那光被厚重的窗紗濾過，朦朦朧朧，如同垂死螢火
在無邊的黑暗中頑強而詭異地亮著
風似乎停了
連蟲豸都噤若寒蟬
整個白王府被一種詭異的、巨大的寂靜所籠罩
兩道身影，如同夜色本身流淌出的墨痕，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庭院中
沒有騰挪縱躍的凌厲，沒有潛行匿蹤的鬼祟
只有一種近乎閑庭信步般的從容
他們的腳步踏在精心鋪就的鵝卵石徑上，如同踩在云端
就在兩人距離那扇緊閉的、沉重的烏木大門尚有十步之遙時
一道清越激昂、如同鳳唳九霄般的劍鳴，毫無預(yù)兆地撕裂了凝滯的死寂
門前兩側(cè)的陰影中，兩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時
右側(cè)一人，身著暗紫色內(nèi)侍服，身形精干
眼神卻如同淬煉了千百年的寒鐵，冰冷銳利得能洞穿金石
他站在那，便如同一柄藏于鞘中、卻鋒芒畢露的絕世名劍，無形的劍氣割裂空氣，正是宮中深藏不露的高手
────掌劍監(jiān)，瑾威公公
而左側(cè)……
熊熊烈焰，如同壓抑到極致的火山驟然噴薄
熾熱的光芒瞬間驅(qū)散了門前的黑暗
雷無桀！
他一身品月勁裝，紅發(fā)在烈焰真氣激蕩下如同燃燒的旗幟
那雙往日跳脫飛揚的眼眸，此刻卻燃燒著痛苦、憤怒
以及一種近乎破碎的赤紅火焰！
他死死盯著閑庭信步而來的蘇季朗
特別是他那一身嶄新的、仿佛洗脫所有罪孽的勁裝
雷無桀手中緊握的心劍，此刻正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悲鳴又如同怒嘯的嗡鳴
雷無桀蘇季朗！
雷無桀的嘶吼如同受傷孤狼的悲鳴，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焚心的烈焰
時至今日，他依舊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
眼前這個踏著夜色而來、周身縈繞著死寂寒氣、如同從九幽深淵爬出的冰冷殺神的身影
真的是那個曾經(jīng)在雪月城下、在雷家堡前，與他并肩作戰(zhàn)，劍鋒所指、同袍同澤的師兄
那曾是他仰望、信賴、視為同道的光
如今，這光卻淬滿了至親之人的血
雷無桀執(zhí)傘鬼，蘇暮雨！
雷無桀的劍鋒猛地拔出，指向那個撐著油紙傘、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
劍身嗡鳴，火灼般的劍氣不受控制地蒸騰而起
他烈焰般的目光死死釘在傘下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上，仿佛要將那層籠罩的陰影連同傘后的人一同焚燒殆盡，燒成灰燼！
雷無桀你敢不敢告訴他
雷無桀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悲痛而劇烈顫抖，劍尖直指蘇暮雨，仿佛要用這燃燒的劍意刺穿對方的沉默
雷無桀你敢不敢親口告訴他、你們暗河，你們這些躲在陰溝里的老鼠！對他……究竟做了什么！
最后一個字吼出，帶著泣血的哭腔
在寂靜的夜里回蕩，震得空氣都在悲鳴
蘇暮雨撐著那把油紙傘，靜靜地站在幾步之外
傘面微微傾斜，將他大半張臉都隱在濃重的陰影里，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面對雷無桀焚天煮海般的憤怒和直指靈魂的質(zhì)問，傘下的陰影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沒有辯解，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被冒犯的漣漪
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沉寂
那沉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雷無桀幾乎要被這沉默的、帶著無盡蔑視的壓力逼得再次爆發(fā)時
傘下，終于傳來了聲音
那聲音不高，平緩得沒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金屬在寒風中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砭骨的寒意，清晰地穿透雷無桀熾烈的怒火
蘇暮雨你們知道了
不是疑問，是冰冷的陳述
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早已預(yù)料到的事實，如同確認夜色的濃淡
這簡短的幾個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卻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殘忍地坐實了蕭瑟的猜想
暗河、對蘇季朗、對唐蓮的死
在幕后加了一把火
讓本燃不起的星火，焚燒了一切
雷無桀蘇季朗，你聽到了……
蘇季朗是，所以……敘舊可以到此為止了嗎？
蘇季朗的無動于衷，像兜頭澆下的一盆水
讓雷無桀所以得質(zhì)問都卡在喉嚨里，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掌劍監(jiān)瑾威公公沒有說話，只是那雙枯槁的眼眸中，冰冷的劍意如同實質(zhì)般鎖定了蘇暮雨
他微微踏前半步，枯瘦的手掌看似隨意地垂在身側(cè)，出鞘半寸的劍刃，已然在空氣中劃出細微的、令人皮膚刺痛的漣漪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劍之屏障
蘇季朗的腳步停下
他站在距離雷無桀熾熱劍鋒僅僅數(shù)步之遙的地方
潑墨般的身影在跳躍的烈焰光芒和瑾威冰冷的劍氣交織下，顯得格外孤峭。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迎向雷無桀那雙燃燒著赤紅火焰、幾乎要滴出血淚的眼眸
那目光里，有質(zhì)問，有控訴，有被徹底背叛的絕望
蘇季朗看到了
但他眼中，依舊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沒有愧疚，沒有辯解，甚至連一絲水花都未曾泛起
仿佛雷無桀那焚心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只是拂過頑石的風
他緩緩抬起手
沒有兵刃
只是對著攔在門前的雷無桀和瑾威，對著那點垂死螢火般的微光，極其平淡地、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吐出兩個字
蘇季朗讓開！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心劍的嗡鳴和烈焰的呼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決絕，砸在死寂的庭院里
讓開
或者……死！
雷無桀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冰冷的兩個字，如同毒針狠狠刺入他燃燒的怒火
他猛地踏前一步，心劍上的烈焰轟然暴漲，嘶聲怒吼
雷無桀蘇季朗，你連問都不問嗎！
蘇季朗我說……
蘇季朗的聲音陡然拔高，打斷了雷無桀的怒吼
那空洞的眼神瞬間聚焦，如同寒潭中驟然亮起兩點幽冷的鬼火
一股冰冷、純粹的殺伐戾氣轟然從他身上爆發(fā)出來，瞬間壓過了雷無桀的烈焰
蘇季朗讓開！
最后一個字出口的瞬間，蘇季朗動了！
玄黑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人已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閃電，直撲攔路的雷無桀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簡簡單單、凝聚著千鈞之力的一掌
掌風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掌鋒之上，一股霜寒刺骨、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恐怖氣勁凝聚成形，直轟雷無桀面門
正是那斃殺唐蓮、碎斷九九道心脈的霜寒掌勁
NPC小心！
瑾威厲喝一聲，長劍瞬間出鞘
森寒的劍光如同匹練，直刺蘇季朗側(cè)肋！
然而，就在瑾威劍光乍起的同一瞬
一直如同影子般靜立的蘇暮雨也動了
他手中的油紙傘如同擁有了生命，傘尖在地面輕輕一點
人隨傘走，動作飄忽如鬼魅，后發(fā)先至
那柄不起眼的油紙傘，此刻卻成了最致命的兵器
傘骨如槍，帶著凌厲無匹的尖嘯，精準無比地點向瑾威長劍的劍脊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
火星四濺！
瑾威只覺得一股極其刁鉆、凝練如針的巨力順著劍身狂涌而來，震得他手腕發(fā)麻，那志在必得的一劍竟被這看似輕巧的一點硬生生蕩開
蘇暮雨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傘隨身轉(zhuǎn)，瞬間將瑾威牢牢纏住
傘影翻飛，時而如槍疾刺，時而如棍橫掃，招式精妙絕倫，卻又帶著暗河特有的詭譎莫測
將瑾威那大開大合的劍法死死壓制在方寸之地，根本無法脫身支援雷無桀
另一邊
面對蘇季朗那快如閃電、帶著冰冷殺意的撲擊，雷無桀目眥欲裂，避無可避
他狂吼一聲，周身烈焰真氣催發(fā)到極致
心劍赤紅如烙鐵，帶著焚盡八荒的慘烈氣勢，一記毫無保留的“烈火轟雷”，悍然劈向蘇季朗
他要以攻代守，逼退對方！
然而，蘇季朗面對這焚天煮海般的烈焰一劍，眼中那冰冷的赤紅沒有絲毫波動
他前沖之勢竟無半分減緩
就在心劍烈焰即將及體的瞬間，他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一擰
如同游魚般險之又險地貼著灼熱的劍鋒滑過
那墨色的衣角甚至被劍氣燎焦了一縷
同時、
他的右手閃電般探出
并非格擋，而是直取雷無桀握劍的手腕
雷無桀大驚，變招不及、倉促間只能手腕一沉，試圖以劍柄硬磕蘇季朗的這一抓
但蘇季朗的手如同附骨之疽，瞬間變招
一掌帶著排山倒海般的霜寒掌力，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印在了雷無桀倉促回防的劍柄之上
只一掌、
雷無桀被這股巨力擊飛出去
心劍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遠處的石階上，烈焰瞬間黯淡下去
NPC雷無桀！
瑾威瞥了眼雷無桀，劍招出現(xiàn)一絲紊亂
蘇暮雨眼中寒芒一閃
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破綻，油紙傘猛地一旋、傘面在旋轉(zhuǎn)中驟然撐開
十八把利刃傾瀉而下，宛若暮雨
就在兩人被蘇暮雨牽制的剎那
蘇季朗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早已料到蘇暮雨會出手
他縱身一躍，自劍陣中脫身、五指箕張，掌心之中那股霜寒刺骨的毀氣勁再次凝聚
目標不再是雷無桀
而是────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要破門！
雷無桀休想！
雷無桀目眥欲裂！
他看出蘇季朗意圖，不顧一切地撲上
雷家無方拳、帶著焚燒一切的怒意，瘋狂卷向蘇季朗的后背
蘇季朗微微瞥頭，面對雷無桀那足以焚金融鐵的烈焰一擊，他竟不閃不避
正當雷無桀以為這一拳會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蘇季朗身上的時候
數(shù)道黑影如同鬼魅，毫無征兆地從眾人頭頂?shù)奈蓍荜幱爸锌v身而下
他們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精準地切入戰(zhàn)局核心。
這些黑衣人面容僵硬，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只剩下純粹的殺戮
手中的兵刃閃爍著淬毒的幽光，招式狠辣直接，完全不顧自身安危
他們不知疼痛，不知疲倦，更不知恐懼
仿佛被某種力量徹底抹去了作為“人”的一切感知和本能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原本全力相爭蘇暮雨和蘇季朗，動作不約而同地出現(xiàn)了一瞬的凝滯
幾乎是同時，兩人選擇了暫時停手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無需言語，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驚疑與凝重
蘇季朗藥人！
那兩個字，仿佛是從他齒縫間硬生生擠出來的
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徹骨的寒意
九霄城的一幕幕仿佛在此刻重現(xiàn)
雷無桀這是什么玩應(yīng)？既不知道疼痛又不知道疲倦的，還一次比一次強！
又一劍凜冽揮下，雷無桀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落
他微微喘著粗氣，聲音里帶著幾分壓抑的緊迫，手中的劍依舊緊握，未曾有過絲毫松懈
他和瑾威背靠著背，呈夾角之勢，攻守兼?zhèn)?/p>
瑾威神色凝重，目光如炬地掃過那幾名殺手，最終定格在廊下佇立的兩道身影上
NPC你該慶幸，他們選擇了停手。不然……我們已經(jīng)敗了！
話音剛落，方才還氣勢如虹、越戰(zhàn)越勇的暗河殺手忽然身形一頓，動作凝滯在半空
一抹嫣紅自他們嘴角緩緩溢出，像是綻放在蒼白面容上的凄艷花朵
下一瞬，身體如斷線的傀儡般轟然倒地，生機頃刻消散，唯余一片死寂籠罩在場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蘇暮雨和蘇季朗怔愣當場
西楚藥人術(shù)、
他們都不止一次見過
如今此地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兩人的心中皆已了然
蘇昌河……
NPC家主……救我！
翻涌的情緒如同海浪般席卷了蘇暮雨的心湖
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拉過那還未斷氣的暗河殺手縱身飛掠而去
滿院狼藉中、蘇季朗挺拔的身影格外刺目
雷無桀緊握著手中灼熱的劍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炬，死死鎖在幾步之遙的蘇季朗身上
雷無桀我以為……
他盯著蘇季朗，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
雷無桀你會跟他一起走
蘇季朗緩緩抬眸，直視雷無桀
那雙曾經(jīng)盛滿少年意氣、清澈見底的眼眸，如今深如寒潭，映著雷無桀憤怒的臉，也映著無法回頭的宿命。
蘇季朗跟他走？
蘇季朗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疲憊和自嘲的冷意
蘇季朗我會的！
雷無桀瞳孔驟然收縮
蘇季朗竟然……真的承認了？
他真的要跟蘇暮雨走？
回那個萬劫不復(fù)的暗河？！
然而，蘇季朗話音未落
一道人影毫無征兆地從屋頂?shù)暮诎抵修Z然砸落
速度之快，殺意之凜冽，遠超之前的任何暗河殺手
那道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鬼魅，裹挾著致命的罡風，直取毫無防備的雷無桀
瑾威神色一凜，來不及反應(yīng)
蘇季朗小心！
蘇季朗的厲喝與他的動作幾乎同步
沒有半分猶豫，在雷無桀因那“我會的”三字而心神劇震、反應(yīng)遲滯的瞬間
蘇季朗的身影已經(jīng)如離弦之箭般神游而出
以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硬生生插入那道黑影與雷無桀之間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炸開！
兩股沛然莫御的真氣猛烈碰撞，激蕩的氣浪如同無形的巨錘，將周圍地面的碎石塵土猛地掀飛，草木摧折
蘇季朗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他倉促間硬接這蓄勢已久的雷霆一擊，顯然落了下風
整個人被那巨大的力量沖擊得不受控制，生生向后滑退三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體內(nèi)氣血翻騰如沸，喉頭一甜，一絲殷紅的血跡已從嘴角溢出
但他依然死死擋在雷無桀身前
就在那真氣激蕩碰撞、勁風四溢的混亂中心，來襲者那寬大的黑色兜帽，被狂暴的氣流猛地掀飛
清冷的月光瞬間照亮了兜帽下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極其俊美、本該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笑意的面容
雷無桀無心？！
雷無桀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如遭雷擊
然而此刻，這張熟悉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往日的靈動與狡黠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瞳孔深處仿佛蒙著一層詭異的灰翳
蘇季朗擦去嘴角那抹刺目的殷紅，氣息略顯紊亂
他看著月光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中翻涌著沉痛與冰冷的殺意
蘇季朗看來，他們……連你也沒放過！
蘇季朗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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