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少歌：檐上雪

月黑風(fēng)高，荒草萋萋

劍心冢外的這片曠野，在濃重的夜色下顯得格外空曠寂寥

唯有一人多高的狗尾巴草連綿成片，在微涼的夜風(fēng)中起伏搖曳，草穗摩擦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細(xì)碎的沙沙聲，如同無數(shù)竊竊私語

月光被濃厚的云層遮蔽，只偶爾漏下幾縷慘淡的清輝，勉強(qiáng)照亮草浪中一小片狼藉的戰(zhàn)場

草木倒伏，地面被凌厲的劍氣犁出深深的溝壑

對(duì)峙，就在這片起伏不定的草海中央發(fā)生

蘇昌離拄著他那柄猙獰的巨刃，刀身在偶爾透下的微光中反射出幽冷的寒芒

他臉上帶著一種狩獵般的、未盡的興奮與暴戾，喘息聲在草葉的沙沙聲中顯得格外粗重

他身旁，慕嬰那身影幾乎完全隱沒在陰影里，只有一雙空洞的眼睛，偶爾在黑暗中閃過一絲寒光。

而他們的對(duì)面，是被李素王護(hù)在身后的蕭瑟三人，還有前來求劍的雪月城落明軒

子期的到來，像一滴冷水滴入滾油，瞬間打破了這短暫的僵持

他玄色的身影如同夜色下的孤鷹，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林邊一棵斷折的古木陰影下，氣息收斂得近乎完美，唯有那雙冷澈的眼睛，在夜色中掃過場中情形，最后定格在蘇昌離和慕嬰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被吸引過來

蘇昌離看到子期，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那譏誚的笑容變得愈發(fā)夸張和充滿惡意

他拖著那柄還在滴血的巨刃，向前走了兩步，上下打量著子期，語氣里的嘲諷幾乎要滿溢出來

蘇昌離喲，我當(dāng)是誰呢？這不是我們蘇大家主跟前最得力的傀大人嗎？

他故意拖長了“傀”字的音調(diào)，充滿了輕蔑

蘇昌離怎么？在望城山腳下玩兒夠了貓捉老鼠的游戲，終于舍得過來撿現(xiàn)成的功勞了？

子期的眉頭瞬間擰緊，搭在無咎劍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不善言辭，更懶得與蘇昌離做口舌之爭，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越過他掃過蕭瑟三人，似乎在快速評(píng)估現(xiàn)場狀況

蘇昌離見他不答話，只當(dāng)他是心虛，氣焰更盛，嗤笑一聲

蘇昌離怎么，啞巴了？還是說，蘇大家主教了你殺人，沒教你怎么跟同僚搶功？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見

蘇昌離望城山那么好的機(jī)會(huì)，三個(gè)內(nèi)力耗得七七八八的小輩，你都能給放跑了？真是……丟盡了我們暗河蘇家的臉面！也不知道大家長怎么會(huì)把傀的位置交給你這種廢物！

“廢物”二字，他咬得極重，帶著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挑釁

慕嬰慢吞吞地擦著手，仿佛沒聽見這邊的爭吵，眼神卻極快地、不易察覺地在子期緊繃的下頜線和蘇昌離囂張的臉上掃過。

雷無桀聽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就想開口罵回去，卻被蕭瑟一個(gè)眼神制止

蕭瑟的目光落在子期身上，帶著一種探究和若有所思

子期臉色雖冷，但對(duì)蘇昌離的辱罵似乎并無太大反應(yīng)，他那雙眼睛深處，卻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煩躁和不耐

就像是被一只嗡嗡叫的蒼蠅纏得久了，生出的一種純粹的不勝其擾

蘇昌離見子期依舊沉默，以為他徹底被自己壓制，更加得意，甚至向前又逼近一步，幾乎要湊到子期面前，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更加惡毒

蘇昌離喂，我說……你小子該不會(huì)是看那姓蕭的小白臉長得俊，故意手下留情了吧？呵，蘇暮雨知道他那寶貝徒弟，是個(gè)好男風(fēng)的……

嗖────

數(shù)道寒芒如同毒蛇出洞，毫無征兆地撕裂夜色

子期終于動(dòng)了！

不是反駁，不是爭辯！

是暗器！

三枚銀針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帶著冰冷的殺意，直刺蘇昌離要害

這一擊毫無花哨，純粹到極致，也快到了極致，是屬于暗河頂尖殺手的索命一擊！

暗河鐵律，不殺同門

可子期一向不在乎

蘇昌離臉上的得意和惡毒瞬間僵住，化為驚駭

他萬萬沒想到子期竟敢直接動(dòng)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的殺招

倉促之間，他只能怪叫一聲，奮力抬起手中巨刃格擋

叮當(dāng)幾聲

火星瘋狂迸濺

蘇昌離只覺一股冰冷尖銳力道順著巨刃傳來，震得他虎口崩裂，鮮血瞬間涌出，整條手臂都酸麻不止

他踉蹌著向后連退七八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胸口氣血翻涌，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后怕

子期一擊既出，并未追擊

他從樹上跳下，持劍而立，無咎劍烏黑的劍尖遙指蘇昌離，劍身沒有絲毫顫動(dòng)

玄色的衣袍在漸起的晚風(fēng)中微微拂動(dòng)，少年清瘦的身形卻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煞氣

他終于抬起眼，那雙眼眸，此刻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的是毫不掩飾的、純粹的殺意

子期閉嘴！

子期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渣子一樣冷硬刺骨，每一個(gè)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子期再吠

他頓了頓，劍尖微微移動(dòng)，鎖定蘇昌離的嘴部

子期割了你的舌頭

林間一片死寂

只有風(fēng)吹過斷折樹木的嗚咽聲，和蘇昌離粗重驚怒的喘息聲

慕嬰擦拭的動(dòng)作終于停了下來，那雙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帶上了幾分凝重，看向持劍而立的子期

蕭瑟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和了然

他看著那個(gè)玄衣少年，看著他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堵住蘇昌離的污言穢語，看著他那副“懶得跟你廢話，再吵就殺了你”的純粹煞氣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彎了一下。

果然，還是這樣更符合這家伙的性格。

子期見他不語，這才緩緩收回?zé)o咎劍

目光轉(zhuǎn)而投向被圍在中間的蕭瑟三人，尤其是在蕭瑟臉上停頓了一瞬，聲音在空曠的草野上顯得格外清晰

子期讓老爺子見笑了

子期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奇異地收斂了方才針對(duì)蘇昌離時(shí)的全部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屬于晚輩的謙遜

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李素王捻了捻胡須，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NPC謙恭有禮，殺伐果斷。小子，你倒讓老夫想起一位故人

子期直起身，臉上那絲極淡的恭敬并未褪去，反而微微彎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容、卻足以沖淡冰冷的表情

他迎著李素王的注視，坦然回應(yīng)，聲音清晰

子期執(zhí)傘鬼蘇暮雨，正是家?guī)?/p>

NPC原來如此

李素王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了然，隨即又歸于平寂，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并不打算深究

子期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嚴(yán)陣以待的雷無桀和司空千落身上，最后再次掃過蕭瑟，繼續(xù)道，語氣恢復(fù)了之前的冷硬，卻依舊保持著對(duì)劍心冢的告知姿態(tài)

子期在劍心冢地界，晚輩不敢放肆。但大家長之令在身，出了劍心冢晚輩還是要?jiǎng)邮值?/p>

這話說得明白，在劍心冢范圍內(nèi)，他暫時(shí)不會(huì)動(dòng)手，這是給李素王面子

一旦離開這片地界，追殺將繼續(xù)

李素王的聲音沉默片刻，只回了兩個(gè)字，平淡無波

NPC自然

這簡單的兩個(gè)字，像是一種無形的規(guī)則確立，暫時(shí)劃下了一道安全的界限

然而，就在這看似達(dá)成短暫平衡的瞬間

蘇昌離膽小鬼！

一聲壓抑著無盡屈辱和暴怒的低吼從旁邊草叢中炸響！

是蘇昌離！

他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子期和李素王的對(duì)話吸引，竟強(qiáng)忍著右臂的劇痛，手中巨刃帶著他全部的恨意和殘余的力量，不是劈向子期，而是直取離他更近、似乎還因方才對(duì)話而有些分神的雷無桀

這一下變故極其突然，且狠辣刁鉆！

司空千落小心！

司空千落驚呼

但雷無桀的反應(yīng)卻出乎意料的快

或許是被追殺一路磨練出的本能，或許是體內(nèi)那股不屈的戰(zhàn)意被徹底激發(fā)

他甚至沒有完全抬頭，聽風(fēng)辨位，手中那柄剛從劍心冢得來的、心意相通的心劍已然出鞘！

沒有驚天動(dòng)地的聲勢，只有一道清澈如水的劍光，如同暗夜中驟然劃過的流星，精準(zhǔn)無比地迎上蘇昌離那勢大力沉的偷襲一劍

一聲輕響，不同于之前的巨力碰撞

心劍的劍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靈巧和角度，輕輕點(diǎn)在了巨刃力量最盛卻也最薄弱的那一點(diǎn)上，如同四兩撥千斤！

蘇昌離只覺自己那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全力一擊，仿佛砸入了一團(tuán)綿軟卻極具韌性的水流之中，所有的力量都被引導(dǎo)、偏轉(zhuǎn)、卸開

不僅如此，一股奇異的、帶著灼熱氣息的劍氣順勢逆襲而來，瞬間沖破他的內(nèi)息

蘇昌離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再次重重砸進(jìn)深厚的狗尾巴草叢中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再次半跪在地，捂著胸口臉色灰敗如紙

慕嬰急切的上前幾步，打量著蘇昌離，又警惕地掃了一眼持劍而立、眼神復(fù)雜的雷無桀，最后將目光投向依舊冷眼旁觀的子期

子期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盯著半跪在地的蘇昌離，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雷無桀那一劍固然精妙，借力打力，破了他的偷襲，但……似乎并不足以造成如此重的內(nèi)傷才對(duì)？

就在這時(shí)，雷無桀看著蘇昌離的慘狀，握劍的手微微緊了緊，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認(rèn)真

雷無桀劍不是兇器，它是你的朋友

蘇昌離聞言，猛地抬起頭，發(fā)出嗬嗬的慘笑

蘇昌離死在這樣的劍下，無妨

雷無桀眉頭擰得更緊

雷無桀剛剛我的確勝了你一劍，但那一劍，還不足以傷你至此吧？

他對(duì)自己出手的力道很有分寸

蘇昌離喘息著，目光卻怨毒地瞥向一旁冷眼旁觀的子期，冷笑一聲，聲音嘶啞

蘇昌離對(duì)于殺手而言……輸了、便是死了！

話未說完，他臉色猛地一變！

仿佛心口遭受了某種難以想象的劇痛，整張臉?biāo)查g扭曲變形，眼球暴突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p>

蘇昌離的身體竟然如同充氣的皮囊般，猛地膨脹，隨即轟然爆裂開來

血肉橫飛，斷臂殘骸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濺射開來，將周圍大片的狗尾巴草染得一片狼藉腥臭

慕嬰瞬間瞪大了雙眼，回過神來斗篷猛地一甩，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驟然變得模糊，下一刻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原地一絲極淡的、陰冷的氣息迅速消散

司空千落傀儡替身術(shù)！

司空千落失聲驚呼，想要上前卻被蕭瑟一把拉住

場中一時(shí)間只剩下那慘不忍睹的爆炸現(xiàn)場和彌漫開來的濃重血腥氣

司空千落驚魂未定，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甚至連眉頭都沒多皺一下的子期，忍不住帶著怒氣問道

司空千落喂！他都跑了，你怎么不走？

子期的目光從地上那片斷臂殘骸中冷冷收回

他對(duì)那血腥場面視若無睹，仿佛早已司空見慣，聽到司空千落的問話，嗤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對(duì)慕嬰毫不掩飾的鄙夷

子期他怕被牽連，我不怕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目光銳利地看向一旁臉色極其難看的雷無桀，更準(zhǔn)確地說，是看向雷無桀握著劍的那只手

子期劍心有月，睡夢殺人。姓雷的，你的仇……和蘇家結(jié)死了。

雷無桀臉色慘白如紙，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那柄清澈如水的劍，仿佛上面沾滿了洗不掉的鮮血

他入江湖，求的是快意恩仇，是光明正大的勝負(fù)，從不是動(dòng)輒取人性命的生死搏殺

如今雖非他本意，但蘇昌離確是在與他對(duì)決后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死去

一種強(qiáng)烈的反胃感和心理沖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嘴唇哆嗦著，猛地轉(zhuǎn)身，再也忍不住，朝著劍心冢外的黑暗深處狂奔而去，仿佛要逃離這片血腥的泥沼

NPC雷無桀！

落明軒見狀，急忙呼喊著急追而去

轉(zhuǎn)眼間，這片彌漫著血腥氣的草野上，便只剩下寥寥數(shù)人

子期看著李素王，微微側(cè)身依足禮數(shù)，行了一禮，從袖子里拿出荷包丟給蕭瑟

隨即，他轉(zhuǎn)身，玄色衣袍在夜風(fēng)中一拂，身影便融入了無邊無際的、沙沙作響的狗尾巴草海之中，悄然遠(yuǎn)去

唯有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地上那攤觸目驚心的狼藉，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發(fā)生的驚變與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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