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將至,被霧氣籠罩的海平面上沖出一條巨船。他正搏擊著海浪,海浪也向他猛沖,搖晃著船身,無不記錄著這位勇士的壯舉。
“哦,見鬼!海浪要打在我身上了?!彼謧兟裨怪?,身體隨著船身劇烈搖晃?!榜R克把桅桿扶穩(wěn)了,不然我們都得成為鯊魚的美餐?!薄按笮l(wèi)把后帆打開,不要像只呆鵝一樣?!痹诩返某錾笓]下,這艘至于風(fēng)暴中的大船,在海浪中斬浪前行,對于這艘船的身姿,你要靠近它,才能發(fā)現(xiàn)它的宏大,它的雄偉,它的濃厚。待船行穩(wěn)后,穿著藍(lán)白間距水手服的水手們堆在甲板前的護(hù)欄上,他們激動的向前揮手,他們手指指向的地方,他們知道“他”一定在那兒。他們不知不覺就吟唱起來“上帝創(chuàng)造一個小地球,把我親愛的小島置于中央,神奇的愛德華王子島啊,你是海浪中的搖籃……”太陽向他們侵襲而來,等朝陽處率先填出一方暖金時,太陽再爬上他們的肩膀,這時便可以看到完整的島嶼,那被陡峭紅色砂巖包圍著的愛德華王子島,正被波濤聲包圍,那亮眼的紅色燈塔正靜靜矗立在草浪中央,那不遠(yuǎn)處的開闊沙灘,正招著手,呼喚著他的男孩們歸來。
吉姆也迎著海風(fēng)眺望,他把油皮夾克搭在肩上,將右手隨意的靠在護(hù)桿,身體微微后傾。他靜靜地看向那座島嶼,那里積淀著他復(fù)雜的情感,在那座島嶼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從16歲當(dāng)水手,他已有13年航海經(jīng)驗(yàn)了。以前他也像其他水手一樣期待帶著物資與親人團(tuán)圓??山┠陙硭?xí)慣了一個人起航,一個人歸航??煽傆X得少了些什么,不久船在平坦的渡口登陸,渡口很美,被古樹環(huán)繞,古樹上開滿著嫩白的花,近看去,真像含羞的少女新娘。有家人的大多在渡口與家人重聚,船長留下吉姆可和梅姆處理船蛆(船員的日常工作),正對著渡口,但梅姆卻把用具丟在一旁,只在甲板上挑逗似的向?qū)Π兜呐藗兇悼谏冢珶o人搭理他,他覺得很沒面子,便氣急敗壞的在船上踱步,可馬上又對對岸的女人們說些污言穢語:“賤婊子,純母驢!只配一輩子當(dāng)我的馬......”對岸的女人們羞辱的低下了頭,卻又不敢看他,只把頭埋的更低?!懊纺?,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下船,向女生們道歉,立刻!”吉姆堅定雄渾的語氣,讓梅姆聽的抖身。梅姆想著吉姆是船上的二把手,體型又健壯無比,沒準(zhǔn)這個瘋子真會這么做。便象征性的向女士們道歉“真是讓女士們不愉快,這是紳士不該犯的錯,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北沣碾x開了
梅姆走后,吉姆仍盡力的處理船蛆,不知過了多久,吉姆聽到有腳步聲,他下意識抬頭,是一位年輕的女人,吉姆立刻站起,紳士的鞠了一個躬,而且盡量表現(xiàn)的自然:“哦,女士,愿為你效勞?!奔繁M量把眼睛看向別方,卻仍然可以將年輕女人看個大概,只見她穿著瘦長的白色禮服,頭戴圓頂寬邊粉帽,小手捧著一把白色小傘。吉姆暗中贊嘆女人的優(yōu)雅?!澳愫茫匪?,請問船長是否還在這船里?”吉姆用手指向一個位置向女人示意,女人也會心一笑,輕盈的走開了。吉姆看著女人即將從身邊走過,不由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像凝望大海一樣注視著年輕女士的背影,不知從哪里飄來幾朵零碎的白花,從自己身邊飛過,又從年輕女士身上飄落,等女士完全消失了,吉姆走上前,撿起甲板上那幾朵嫩白的花,輕輕的放到胸口的口袋里,又若無其事的干活去了,他又唱起了水手謠:“我從這里出發(fā),又到了這兒結(jié)束,像夢一樣…”像命中注定一般,初次見面后,吉姆原以為兩人此后并無交集,但船靠岸的很長一段日子里,她每次都能在某一時刻,在自己的視野范圍里向自己問好?!跋挛绾冒?,吉姆水手!”“今天天氣真不錯,對吧?吉姆!”每次友好問候過后的溫暖笑容讓吉姆倍感動心。吉姆也習(xí)慣每天看到這位優(yōu)雅美麗的女子,也習(xí)慣回應(yīng):“你好,親愛的瑪格麗特小姐!”于是在這艘偉大的船上,常常有兩個小人兒在這彼此微笑,伴著橙紅的晚霞與晚歸的海鷗一同歸去。
“吉姆為什么送我這么小小一顆的白色紐扣呢?這可是很特殊的日子。”瑪格麗特好奇的問,吉姆正仰著頭喜氣洋洋看著前方,因?yàn)樗麄凂R上要迎著清晨新鮮露水消逝之前到教堂舉辦婚禮,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繼而調(diào)皮的說:“以后有時間慢慢說,瑪格麗特姑娘!”完成所有浪漫的儀式后,他們乘坐馬車回家, 吉姆看著自己的新娘,心里像開了無數(shù)朵鮮艷的花,快要開心死了?!斑@真是夢幻的一天!”他心想,像所有童話故事的結(jié)局那樣美好,路的兩邊是整齊的白樺樹,他們正彎腰向他們問好,就像是古世紀(jì)歐洲騎士團(tuán)為王子公主成婚那般嚴(yán)陣以待,可即便是如此屏障,也擋不住大海向他們致以誠摯祝福,看到小屋后,兩人都甜蜜的笑了,他們的小屋,面前有一條夢幻的小溪,屋后有小片的森林,屋旁種滿了潔白的小花,吉姆心想他們可以像其他夫妻一樣,在這里安穩(wěn)的生活。
吉姆最近總是回憶剛結(jié)婚那段時間的美好他真希望日子那樣一直下去,吉姆又呆呆著望向海平線,太陽快沉到海中了,他向人們散發(fā)最后的光芒,對吉姆來說,這好像是生命的呱呱落地又戛然而止。吉姆嘆息著,他喜歡沉浸在過去美好的時光中。
50年前他們成婚后,日子總是很美好,可吉姆和瑪格麗特都懷揣著心事,吉姆總是望向平靜的海洋,而瑪克格麗特不愿面對起灰的壁爐。有一天,瑪格麗特忍不住問:“親愛的,我是說,我想去當(dāng)一位鄉(xiāng)村教師,你覺得呢?可是他們都覺得女人該...”“哦,親愛的瑪格麗特小姐,我們不要為對方試圖改變什么,因?yàn)槟惚旧砭秃芎?,如果你為我去忍受?dāng)一個凡事都聽順丈夫的話的女人,那只能是我的錯。你想去,就大膽的去做,任何人都不能阻擋你,即便是我,也不行?!奔肺⑿χf
一天,吉姆又望向海平面,瑪格麗特拉動著他的手臂“哦,吉姆,我們說過有任何事都要讓對方知道?!庇谑羌氛J(rèn)真的說:“我以前的船長已經(jīng)很老了,自我們結(jié)婚幾年來,他一直想尋找出色的接班人,他他昨天找到了我,希望我管理航海者七號,恐怕以后會經(jīng)常出海,我怕...”瑪格麗特深知那個時代出一次海相當(dāng)于在生死線中徘徊,但她還是用堅定的語氣回答:“吉姆,你說過你想當(dāng)船長,你喜歡與大海相互搏殺的日子,你將來一定會是一位出色的船長!”吉姆頓感輕松,沉默中,吉姆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么,瑪格麗特姑娘,該是你我的時間了,今天想去哪兒跳舞呢?”“燈塔那兒怎么樣?”
他們在夕陽下翩翩起舞,在跳動的舞步中,他們親昵的說話“瑪格麗特,為什么你初次見面就知道我的名字?這很讓我想不通?!薄芭叮匪?,我想我是在那天愛上你的,你怒斥了一個無理的家伙,又認(rèn)真的干活,這讓我很是著迷。”吉姆臉上泛起一絲紅光,隨后從容的說道:“上帝創(chuàng)造男人和女人,不是讓他們相互攻伐,而是希望他們消除偏見?!薄澳銌柫宋乙粋€問題,那我問你,為什么當(dāng)初你會送我一顆紐扣呢?”瑪格麗特期待的問,吉姆的臉立刻刷的一下紅了,背過身去,像是一個靦腆的小男孩,又支支吾吾的說:“男士襯衫從上往下數(shù)第三顆紐扣,是離心臟最近的位置?!爆敻覃愄靥鹈鄣男α?/p>
可吉姆不愿意再回憶了,50年前痛苦的回憶突然閃現(xiàn)繼而完整,在那之后的某一個夜晚,吉姆船長準(zhǔn)備起航,可他好像忘記帶上必備的手提油燈了,他曾告訴瑪格麗特,這是一位老船長送給他的禮物,他把這久遠(yuǎn)之物視作自己的護(hù)身符,但經(jīng)過一天緊張的安排,吉姆已經(jīng)沒有氣力回家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回家,可他低估了他所說的話對瑪格麗特的重要性。等他回到家里,他的妻子和油燈都不見了。吉姆隱隱不安,最壞的打算他已不敢想,他沿著王子島的峭壁一路狂奔,用力呼喊瑪格麗特,可是只有海浪撞擊巖石的聲音...那一天,沿海的人們都知道有那么一個男人沿著海岸線奔跑,可讓人們所遲疑的是瑪格麗特消失的那些日子里,吉姆忙著收集油燈,人們都以為這個男人忘卻了這段感情,可吉姆從未忘卻,吉姆這兩個月來收集了幾千盞油燈,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和抵押了房屋,他要為瑪格麗特點(diǎn)亮整個海平線,在一個夜晚,吉姆沿著海岸線擺上油燈。可今晚陸地吹來的風(fēng)讓他無法站穩(wěn),吉姆哭了,他想起瑪格麗特消失的那天夜晚,風(fēng)也是如此吧。為了平衡油燈,吉姆拉起了一根長線,沿海岸艱難前行,越接近???,風(fēng)浪越大,他被吹倒了,又站起來,又被吹倒,又站起來。他像是拉船的纖夫一樣弓著腰前行,等安置好了,吉姆點(diǎn)亮油燈,狹長的海岸線被點(diǎn)亮,那耀眼的光芒像是旭日的陽光一樣灑滿海面,吉姆迎著風(fēng)口跪下,狂風(fēng)像雨點(diǎn)一樣向他撲面而來。他向上帝真誠的祈禱:“讓瑪格麗特回家吧!我懇求你,上帝?!?/p>
吉姆回到那座紅色燈塔,他退休之后常住的地方,他看著正在燃燒的壁爐,添了幾把柴火,隨后到燈塔上點(diǎn)亮信號燈,他累極了,于是泡了一杯濃茶,隨后癱軟在沙發(fā)上,旁邊有一本書,是前些日子一位作家為他寫的____《吉姆船長的回憶錄》他翻開第一頁,是他第一次航海的驚險,最后是回到愛德華王子島,在這個夜晚,在這個紅色燈塔里,時而聽到有人放聲大笑,時而沉默低語,時而痛哭流涕,那是吉姆的夜晚?!艾敻覃愄?,前些日子有個自稱是我侄子的小男孩,經(jīng)常求我給他講航海的故事,他那好奇無比的眼神真像你,要是我們有一個孩子就好了,你走后很多人上門給我介紹女士,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些美麗的女子了,因?yàn)槲以鴵碛幸活w明珠,她依然閃亮。我想,如果我們有一個孩子,那他應(yīng)該像你才對!”吉姆船長笑了,為那段短暫而又真實(shí)的日子高興。吉姆船長將翻至最后一頁的書搭在胸前,他將雙手合十。緩慢的閉上眼睛,意識到?jīng)]關(guān)燈,吉姆船長想就這么算了,明天安妮夫婦會幫他關(guān)上的,一輩子就這一次不守時了,他們會原諒我這個玩忽失守的的老頭子的,他調(diào)皮的想到。他閉上了眼睛,做了一個甜美的長夢,他永遠(yuǎn)的睡著了,帶著永恒的微笑,人們知道,吉姆船長又再一次起航了,但不同的是,這次沒有終點(diǎn)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