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島上,趙遠舟見到了岸邊的情形,一把抓過冉遺。
趙遠舟快解開你的控夢之術!
趙遠舟的聲音中透出焦急。
冉遺搖搖頭:“控夢術一旦施展,無人可解。只能靠夢境中人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從而自行脫困,否則就只能永遠地困死在夢魘之中了,他們唯有自求多福?!?/p>
趙遠舟眼中流露出殺意,轉(zhuǎn)而飛身進入濃霧之中。
而冉遺身邊出現(xiàn)了一根白藤,遞給他一張紙,是齊小姐的筆跡,“我已安全抵達槐江山,等你?!?/p>
冉遺松了一口氣,這下好了,可以安心為離侖大人和錦覓大人辦事,想到等著他的齊小姐,他心中甜蜜,恨不得趕緊完事,飛身遁形回到大荒。
此時岸邊,文瀟和裴思婧倒在了地上,在夢境里沉睡著,呼吸沉重。唯有卓翼宸似乎沒有受到控夢術的影響,他依舊清醒地站著,他十分鎮(zhèn)定地探查著文瀟和裴思婧的脈搏和呼吸。
冉遺泛白的眼睛看到了卓翼宸:“咦?有意思……他竟然可以對抗我的控夢之術……”
冉遺似想通了什么,喃喃道:“啊……原來就是他啊……”
趙遠舟的身影從濃霧中飛出,只是剛一落岸,云光劍就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卓翼宸冷聲。
卓翼宸你還敢來。
趙遠舟我不來,她們就危險了。
趙遠舟伸出手指將劍身往旁邊推了推,想要躲開。
卓翼宸目光一凜,劍重新指向趙遠舟,他不準許趙遠舟這樣危險的妖靠近。
卓翼宸正是因為你和冉遺勾結,她們才會陷入危險。
趙遠舟無奈嘆氣。
趙遠舟勾結?卓大人講話真難聽,我和冉遺只是合作,各取所需。
卓翼宸冷哼一聲,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著趙遠舟,他眼中的確十分焦急,目光也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文瀟的方向。
卓翼宸你來緝妖司的時候,也是說的要與我們合作。你的嘴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趙遠舟對小卓大人說的,自然句句是真。我可以展開慢慢與你細說,但再不救她們兩個,可就遲了。
卓翼宸看了看昏睡的兩人,他不相信趙遠舟,也不想相信,但眼下兩人中了妖術,卓翼宸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開,只能讓趙遠舟一試。
卓翼宸不得已收起了劍。
趙遠舟立即抬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一根猩紅色發(fā)光的絲線扯出來,變成一團紅光,趙遠舟揮揮手,那團紅光就沖向了卓翼宸手中的云光劍。云光劍感應到趙遠舟的強大妖力,瞬間發(fā)出龍吟劍鳴。
趙遠舟云光劍,誅妖破邪,不被邪祟沾染,可破所有魑魅幻象……如果這世間有什么能穿破冉遺的夢境,只能是云光劍了。
昏迷的裴思婧似乎聽見了劍鳴,微微有些皺眉,隨后她突然大口呼吸,清醒了過來。卓翼宸急忙看向文瀟,文瀟卻毫無反應,她的表情異常痛苦,似乎仍然沉浸在一個噩夢之中。最終趙遠舟只能入夢去找她只有在夢里殺死自己才能在顯現(xiàn)實中醒來。
這是最后一個讓人從冉遺的夢中醒來的辦法。讓做夢的人,死在自己的夢境里。說來簡單,但最難的就是讓夢里的人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并有勇氣用死亡終結夢境。
文瀟睜開眼,猛地坐了起來,她的神情還因為剛才的噩夢而驚悸。過了片刻,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夢帶來的感覺太過真實,文瀟一時分不清夢與現(xiàn)實的界限。直到有風拂過,夢的感覺漸漸遠去,現(xiàn)實的一切才越發(fā)清晰。
文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呼吸,慢慢站起來,頭還有些昏沉。
文瀟剛剛是……
卓翼宸上前將手搭在她的脈搏上,除了有些虛弱,一切如常。
卓翼宸……冉遺的夢境,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文瀟搖了搖頭,她又看向似乎絲毫沒影響的卓翼宸。
文瀟你沒有受影響?
卓翼宸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何……
卓翼宸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也許與他從不做夢這件事有關,從不做夢之人,自然不會陷入夢境吧。
一旁站著的裴思婧,因夢中執(zhí)念太深,身體反噬的損耗猛的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慘白,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拿著卓翼宸給的傷藥,掌心帶著文瀟寫的字,被迫留在趙遠舟設下的結界里。
那邊,三人走上了湖心島,卓翼宸腳邊放著一個大麻袋。濃霧漸漸散去,露出了站在屋門口等待的冉遺。
冉遺看了眼卓翼宸手里發(fā)光的云光劍,感慨道:“云光劍……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我還能再次見到它……”
卓翼宸疑惑。
卓翼宸十幾年?
冉遺道:“十幾年前,我來過人間,遇到一個手持云光劍的人,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許諾他可以用我的能力獲得任何他想要的,無論是金銀財寶還是權利,又或是夜夜美夢,可他什么都不要,他說他有個很疼愛的弟弟,夜夜被噩夢驚擾,問我有沒有辦法。我給了他一片有我血肉的魚鱗,讓他帶回去研磨成粉,兌水服下。這樣,他弟弟就再也不會被夢困擾,再也不會害怕了?!?/p>
原來如此,卓翼宸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他不會被冉遺夢境控制,竟是自己曾經(jīng)吃過冉遺肉。冥冥之中,又是哥哥保護了他……卓翼宸的神色黯然。
冉遺繼續(xù)道:“你有個很好的哥哥,可惜……”
冉遺話語一頓,看向趙遠舟。
趙遠舟……被我殺了。
趙遠舟淡淡接過冉遺沒說完的話。
卓翼宸眼圈有些泛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憤恨地看向趙遠舟。
趙遠舟等你有一天殺了我,就能徹底從噩夢里醒來了,但你知道不是今天,也不是現(xiàn)在。
卓翼宸冷哼一聲。
卓翼宸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嗎?你不妨先說說看,為什么要幫冉遺?
趙遠舟還未開口,冉遺大笑了起來,滿是譏誚的意味:“真有意思……人類互相幫助,被說成是美德。而妖幫助妖,就必須要有理由。你們不斷傷害妖,卻總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趙遠舟,我早就說了,人和妖是不可能好好相處的?!?/p>
文瀟哦?那你為何還要堅持跟齊小姐在一起?
文瀟盯著冉遺的眼睛,直接戳破了他隱藏的秘密。
趙遠舟哎,我就說文瀟和小卓很聰明,瞞不住的。
趙遠舟夸張地嘆了口氣,搶在冉遺懷疑是不是他透露了什么之前,先一步埋怨起了冉遺,撇清了責任,順便又向文瀟和卓翼宸賣了個乖。
文瀟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千年大妖心眼子就是多,沒一句實話。
那日她與卓翼宸拜訪齊府,注意到齊小姐閨房的那幅畫,由此帶走了齊小姐,幸好白藤在天都城地下四通八達,不過是多挖一日的地道罷了。
要不是收到了齊小姐的信,冉遺幾乎以為麻袋裝的是齊小姐了,但為了拖延時間等離侖到來他還是佯裝不可置信的樣子,沖上前去。
他十分生氣:“你們竟敢把她裝在麻袋里?!”他徑直沖過去,利落解開麻袋,里面裝著的卻是齊老爺。
卓翼宸嘴角一勾。
卓翼宸我們抓了齊老爺,還來不及拷問。
齊小姐是最后的底牌,卓翼宸自然不會輕易將人帶來。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三人所見略同。
趙遠舟搖了搖頭,調(diào)侃。
趙遠舟沒想到卓大人也很會用非常手段啊。
只是此時麻袋中的齊老爺眼睛緊閉,一頭冷汗,面目驚恐,手腳在劇烈掙扎。顯然,剛才霧氣滲入了麻袋,他被困在了冉遺的夢里。
冉遺見狀,十分解恨,高興地大笑:“這是他的報應!他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卓翼宸齊老爺就算有罪,也應該交給緝妖司或大理寺裁奪,不能讓妖因為私仇而隨意濫用私刑。
卓翼宸欲用云光劍將齊老爺從夢中喚醒時,冉遺閃身至卓翼宸面前,用力按住了卓翼宸的手,阻止他喚醒齊老爺。
冉遺不滿道:“他請獵妖人對我使用殘忍的化尸鎮(zhèn)妖術的時候,難道不是濫用私刑?你怎么不說?”
卓翼宸握劍的手稍有遲疑,回想起那日他與文瀟去齊小姐房間時,兩人便發(fā)覺出香爐中氣味的古怪,細聞才辨出,那是誅妖咒法的氣味。有人使化尸鎮(zhèn)妖術,用蛟龍的腔骨碾碎成粉,生石之水浸泡,曬干成香,點燃后可誅殺水族。
冉遺看著倒在地上,陷入恐怖噩夢中的齊老爺,咬牙切齒道:“他該死,為了阻止我再回去找齊小姐,他一直在府中點化尸鎮(zhèn)妖的香,所以我救不了她?!?/p>
卓翼宸甩開了冉遺按住他的手,齊老爺縱然有可恨之處,但冉遺害制造恐慌同樣不對,卓翼宸微瞇起眼睛打量著冉遺。
卓翼宸你重傷逃走,專門在新娘嫁娶時現(xiàn)身,本想制造恐慌,讓人不敢娶親,就是為了試圖阻止齊小姐出嫁。
冉遺的眼眸冰冷,他從不否認自己并非什么良善之輩,恩要報,仇也要報,害他的人,要殺,他愛的人,要護。
如果說妖野蠻,可人又何嘗沒有劣根呢?為了聘禮銀子,為了地位,哪怕要犧牲親生女兒的幸福甚至是性命,齊老爺也要踩著女兒的尸體,去伸手搭上鎮(zhèn)國公的衣角。
什么血緣至親,只是他圈養(yǎng)起來的牟利工具罷了!
冉遺一甩袖子,背過身去,堅稱現(xiàn)在齊老爺落到這個下場,皆是天意??貕糁g他不會解,也解不開。
文瀟抽出短刀。
文瀟可以解,從你身上割一片肉給他吃下去就行了。
雙方各有各自要守的道理,誰也不退讓。僵持不下時,趙遠舟淡淡開口。
趙遠舟抬手輕點自己的太陽穴,一根猩紅色發(fā)光的絲線扯出來,變成一團紅光,趙遠舟揮揮手,紅光進入齊老爺?shù)拿夹摹?/p>
夢中,院落的陰影里,趙遠舟正冷眼旁觀齊老爺被自己的罪孽纏身。他抽出傘中的短刃,一刀甩向齊老爺,正扎在他的胸口。齊老爺渾濁的眼球中映出淡煙那張鮮血淋漓的嘴,越張越大,似要將他吞下……
夢醒,齊老爺睜開了眼睛,卻依舊如夢中一般驚恐地大叫。
“別殺我,別殺我……不是我害死你們的……不是我害死你們的……淡煙,你別纏著我……”齊老爺一邊叫喊著,一邊揮舞著雙手,就好似空氣中有誰也看不見的什么人在同他糾纏。
文瀟唏噓的看著齊老爺。
文瀟他已經(jīng)瘋了……
卓翼宸直接上前,一掌劈在齊老爺脖子上,將他打暈了過去。
卓翼宸殺人埋尸,也算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