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街道漸靜，阿姨上樓敲著謝江林的房門，但無人回應(yīng)。

幾秒后，房外安靜下來，響起阿姨下樓的拖鞋聲。阿姨自謝嫚出生時，便在謝家就職，這么多年的悉心照顧與陪伴，摸透了倆兄妹的性格。

房間無人回應(yīng)，便知謝江林在忙事兒，敲門三下無人回應(yīng)，就不用再敲。

暖黃色燈光下，謝江林坐在桌前，戴著耳機，熄滅的手機屏幕點了又點，里邊傳來英文段落的誦讀。

一遍又一遍。

臉上的火辣漸退，揮之不去的郁悶隨著不斷傳來的聲音而消失。

謝江林也毫無察覺，就這么聽了一晚上，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才拿下耳機。

————咚咚咚。

李秀麗敲響房門，樂書音的手一抖，即使手機早已被她放在桌肚里，但身子還是下意識微顫，坐得更直。

“音音寫完英語作業(yè)了？”

“嗯，剛寫完?！?/p>

李秀麗將手中的水果拼盤放在桌子的空余處，拿起英語作業(yè)翻看了幾眼，雖然她什么都看不懂，小學(xué)文憑的她，知道英文字母但卻不認(rèn)識簡單的英文單詞，來瀾城務(wù)工這么多年，當(dāng)?shù)厝硕贾v本地話，這下更記不得小學(xué)所學(xué)的了。

70年代的父母，只知道努力供孩子上學(xué)，在自己所能適應(yīng)的工作崗位上埋頭苦干，再辛苦也要把孩子拉扯在身邊，不會讓孩子留守在老家，這是李秀麗一直以來所堅持的觀念。

這也就是為什么樂書音會轉(zhuǎn)學(xué)來瀾城讀書的原因。

子不教父母之過，教孩子是人生苦惱的事，教會一個懂事的孩子，更是難上加難。

在大人們的眼里，每逢遇見乖巧懂事的孩子，都會隨之稱贊父母教得好，然而一個孩子的懂事，一部分來自于她自身的頓悟。

樂書音從書包中拿出數(shù)學(xué)作業(yè)，攤在桌面上，一臉認(rèn)真，把作業(yè)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看了不下十遍，內(nèi)心敗下陣來，提筆寫第一道題。

“好好寫，不會的可以問問老師啊，問問同學(xué)，你有沒有加數(shù)學(xué)課代表？”李秀麗看了一眼卷子，也是一臉茫然，只認(rèn)識卷子中的數(shù)字和題目，但不懂怎么算，如何解題。

“嗯....”樂書音想回但又不想跟媽媽提起這件事，媽媽若是知道了，往后又要讓她每晚碰到不會的數(shù)學(xué)題時，就去求助數(shù)學(xué)課代表，這無疑是讓她麻煩別人，心里過意不去。

“加了，媽，你就出去吧，我自個先做做看?！?/p>

“臉皮厚一些，多問別人題，日后再買點東西感謝人家，”李秀麗出門前還不忘一直念叨著：“就你那笨腦袋，想半天也不會做，該問別人就問，放著那么優(yōu)秀的人不問，干什么呢?！?/p>

門被掩上，樂書音在卷子上解第一題，小聲反駁：“我就不信我做不出來?！?/p>

半小時后，手機亮屏，楊魚回復(fù)了信息。

【第8題的解析在這，你看一下。】

底下配圖一張草稿紙解題過程。

【謝謝，非常感謝！】

花了十分鐘，樂書音還是放棄了，糾結(jié)萬分，最終撥通了語音鍵。

響了近三十秒，對面才接。

經(jīng)過漫長的奮戰(zhàn)，樂書音只請教了第8題便掛斷了電話，雖然后面4道題，她都想問一嘴，但沒必要。

她堅定地認(rèn)為，就算高中三年，她也不會去做選擇題最后兩道題的。

因為難，也不會做，就算練再多的‘題海戰(zhàn)術(shù)’，最后兩道題只會在B和C中間選，心情差了就選A.

在她看來，末尾兩題，不是BA或AB，就是BC。

臨近半夜，樂書音將作業(yè)收好塞進書包里，關(guān)了房間燈，一個飛躍跳進了硬邦間燈，一個飛躍跳進了硬邦邦的涼席上。

撞得她骨頭咯吱一響，但好在睡了這么多年，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床板的這硬度。

樂書音睡前習(xí)慣看一眼消息，以防萬一有人找她。剛打開QQ，向宛發(fā)來了信息，在吐槽她媽媽管得嚴(yán)，自從知道她去酒吧尿褲子后，便禁足她3個月不得進入任何酒吧場所。楊魚回了句不客氣，就再也沒回了。

她轉(zhuǎn)了個身，繼續(xù)滑屏。

嗯？‘天涯海角亦是帥’邀請‘樹蔭’進群。群昵稱顯示“在校牢犯5人組”。

接著不斷彈出信息。

楊天涯：宛姐，出來挨罵。

楊魚：。。。

向宛：有病，干嘛？

楊天涯：周二晚元魂城三樓，刺激的游戲，來不來？

向宛：來，誰怕誰，看我嚇不死你。

楊魚：幾點，

樂書音：元魂城是干什么的呀？游戲廳嗎？

‘瀾人’：鬼屋。

‘瀾人’：沒看到我發(fā)的私信嗎？

楊天涯：什么私信？我看了，沒有發(fā)啊，林哥你發(fā)啥了？

向宛：。

楊魚：。

看到‘瀾人’昵稱的出現(xiàn)，樂書音心里一緊，原先慵懶的躺姿，背瞬間繃直，下一秒退出群聊，再往下滑，看到30分鐘前，‘瀾人’發(fā)來3條信息。

【在寫數(shù)學(xué)題？】

【要一起寫嗎，不會的可以一起查答案?！?/p>

【睡了？】

呼吸一滯，樂書音感覺脖間被一只無形的手在用力扼制，讓她說不出話來。油然而生的畏懼感遍布全身，或許是前不久因沒回謝江林而道過歉，又或者是內(nèi)心愧疚感在作祟，感覺自己又犯了傻事。

刪刪改改，打了一串字又刪掉，猶豫了好久，想了新的措辭又刪掉，一個頭兩個大，上次沒回他信息，自己還信誓旦旦，舉指向天發(fā)誓，不會再犯。

然而時隔沒幾天。

又犯錯了。

過了快5分鐘，‘在校牢犯5人組’沒消停一會兒，又響起了群消息，一直沒停。

【太晚了，早點睡?！?/p>

【我睡了?！?/p>

樂書音盯著對面發(fā)來的兩條信息，指尖摩挲著手機邊沿，沒發(fā)覺另一拇指咬在嘴里，拿開時咬出了痕跡。

回了信息：【好，晚安?！?/p>

這一夜，難以安穩(wěn)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