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沈渡隱約覺得自己在住院,聽到了一些熟人的說話聲,聽起來像是顏幸,聽起來像是蘇一舟,聽起來像是他的爸爸。
他如同一顆巨石,從山崖上落入水中,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股帶著咸味的水氣從他的鼻子中涌出來,讓他幾乎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在夢境中,還是真實中。腦海中,一片狼藉,一片混亂。
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恐懼和抗拒,讓他拼命地想要蘇醒,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濟(jì)于事。
急診科的病房里,有一道窗簾,窗簾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絡(luò)繹不絕。在這種吵鬧的情況下,病人和家屬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問話。醫(yī)生和護(hù)士們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沈渡被一層青色的紗布遮住,他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雙目緊閉,身體繃緊,拳頭握成拳頭,指節(jié)都在顫抖。
天花板上的燈光太過明亮,讓他們的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沈渡的昏迷,讓蘇一舟和秦助手兩個人看得心驚肉跳。
蘇一舟:“你還在睡覺?”
“等一下?!?/p>
“解決了?”
“嗯。”應(yīng)了一聲。
蘇一舟也是越來越著急:“明明才剛摔下來,為什么會暈了那么長時間?淹死的時間不是很長嗎?”
顏幸與沈渡之父,則是默然立于一邊。
沈渡的爸爸面色蒼白,他剛剛離開醫(yī)院,就算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也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神色有些憔悴。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身體微微發(fā)抖的動作卻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
他看著顏幸,一言不發(fā)。兩人都在沉思。
沈渡的爸爸開口,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蘇一舟和秦助理,“沈渡沒事,他自幼就不愛游泳,這次應(yīng)該是受了驚擾?!?/p>
蘇一舟看了沈渡的爸爸一眼,又看了徐穎一眼,最終客氣點頭,先行告辭。
他們離開后,顏幸仍留在原來的地方,沈渡的爸爸道:“你們也該回家了。天色已晚?!?/p>
顏幸眼睛一直盯著沈渡,固執(zhí)地?fù)u搖頭:“我要等他醒來?!?/p>
沈渡的爸爸微微一聲嘆息:“好,你先在這里等著?!?/p>
“血液檢驗報告還少了點什么,等我下了班再取?!毙∽o(hù)士走到周主任身邊,給他測了一下溫度,然后說道。
顏幸連忙起身,“我去吧?!?/p>
………………
“沈渡。”開口說道。
“沈渡?!遍_口說道。
“沈渡”秦升微微一笑道。
沈渡只覺得自己被人叫了一聲,下一秒,那個叫他的人,就幻化出一副清晰的面孔。
面前這位大叔有著一副顏幸的面孔,一微笑,兩只眼彎如彎彎的彎彎的,與人交談也是溫和而有耐性。
“沈渡是吧?幾歲了?”
“十六?都快趕上我閨女那么大了?!?/p>
………………
他腦子里的碎片支離破碎,就像是一個被破壞的系統(tǒng),被破壞的代碼,雜亂無章。
下一分鐘,沈渡忽然掉進(jìn)了一汪寒氣逼人的潭水里,他的大腦頓時一團(tuán)漿糊,隨著一股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他雙手雙腳拼命地蹬著,拼命地往外伸著腦袋,然而一切努力都無濟(jì)于事,他的身體迅速沉了下去,鼻子、嘴、耳朵都被海水灌了進(jìn)去。這種感覺,讓他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沈渡?!遍_口說道。
“沈渡?!遍_口說道。
………………
對母親的思念,讓他徹底絕望。他的四肢一松,身體就往下沉去,仿佛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牽引著他。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朝他游了過來。
他猛地將沈渡拖了起來,拖著他向著天空中的淡淡陽光飛去。
一人拖二人,下面有一個巨大的旋風(fēng),將他們兩個人都卷住了,那人在旋風(fēng)中掙扎了半天,也沒能掙脫出來,但他還是不死心,拼了命地想要將那人撈出來。
沈渡猛地一個激靈,猛地從床頭翻身而起。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被嚇得炸開了。他睜大了雙眼。
安城嘉樹的整齊劃一的整齊劃一的深綠油漆,深綠的窗簾,還有那股濃濃的消毒劑氣味。
沈渡只覺筋疲力盡,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疼痛,只要一動,他的身體就會變得虛弱。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打濕了,還是被打濕了。
就在一片混亂中,沈渡耳邊傳來了一道驚喜的女聲:“沈渡,你終于回來了?!?/p>
沈渡狠狠一握拳,突然從病床上站了起來,也不管周圍的人怎么勸說,徑自走出了病房。
***
綠意盎然,古色古香的大紅樓,在這片綠意盎然的樹林里,顯得格外孤獨。一道焦急的身影,劃破了寂靜。
沈渡重重地拍著房門,片刻后,房門終于被推開。
管家雖然不在,但她認(rèn)識周曉,見到他,很是意外。
“沈渡!現(xiàn)在周主任還在上班,我叫周主任。”
沈渡懶得搭理管家,直接走到樓上,直接進(jìn)了自己的臥室。
八年來,沈渡從未回家,但他的屋子,依舊是那么的整潔,家具,一塵不染。
沈渡在一個紅檀木制的書架前停了下來,他的雙手顫抖著,小心渡渡地拉開了那個書架,將里面的書籍和垃圾全部推開。
最后,他在一個滿是灰塵的墻角,找到了一個木頭玩偶。
沈渡如遭電擊,愣在了那里。
這不是什么惡夢,這只是他自己的回憶,那些被他遺忘的回憶,那些被他遺忘的回憶。
當(dāng)年沈渡的母親被殺,沈渡的父親親手將殺人犯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導(dǎo)致兩人之間的感情徹底決裂。
當(dāng)時的沈渡正處在一個很反常的時期,母親突然離世,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所以只能通過找精神科的專家,以及服用一些藥物來幫助他進(jìn)入睡眠狀態(tài)。
沈渡的父親把他帶到了奶奶那里。
奶奶的房子就在水塘旁邊,沈渡經(jīng)常會到水塘那邊走走,然后就遇到了許叔叔,他是一名經(jīng)營著一間玩具工廠的老板。
他喜歡來這里垂釣,喜歡和沈渡聊天,雖然他對自己的孩子不太感冒,但也會和沈渡說起自己的孩子。
之后,他又在自己常年垂釣的那個池塘里,舍棄自己的性命,只為救人。
他將沈渡扶了起來,以一種近乎哀嚎的語氣說道:“年輕人,別死,你會找到另一個人,讓你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了!”說著,他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jìn)了水里,然后用力將沈渡扶了起來。
………………
沈渡哆哆嗦嗦的將那只木頭玩偶撿了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和這個玩偶有關(guān)的畫面。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清晰。
事情發(fā)生在淹死之前的一些日子里。
許叔叔將一只木頭人偶遞到沈渡面前:“這個就是咱們家族尚未上市的新產(chǎn)品,打算起名為螢火小王妃,怎么樣?”
沈渡對于這些小玩意兒,完全沒有什么興致,目光隨意地掃過。
“送你吧?!痹S叔叔將人偶交給了沈渡。
“我不要?!睋u了搖頭。
許叔叔硬是把這本書塞到了陳歌手里,也不管陳歌怎么拒絕,就把這本書遞給了陳歌:“顏幸是我的孩子,今年是12月1號,我打算把這本書拿出來,當(dāng)做是我的孩子的生日。那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
沈渡的父親急忙跑了過來,只見沈渡正抱著一個木偶,立在一個書架前面。
他一張小臉慘白如紙,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沈渡?”沈渡父親小心渡渡地喚了一句。
他扭頭,盯著沈渡的父親,一向淡漠的眼神里,難得地流露出一抹憤怒。
“你和顏幸,一開始就很了解吧?”
沈渡的父親一聽沈渡的問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秦夜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是。”點頭。
沈渡捏著手中的木頭人偶,骨節(jié)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把顏幸趕走的人,就是你吧?!?/p>
沈渡的父親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道:“是。”
悔恨,悔恨,悲傷,種種復(fù)雜的情感,像是滔天巨浪,狠狠拍打在他的心頭。他的雙耳轟然作響,氣血上涌,頭痛欲裂。
他渾身劇烈地抽搐著,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仿佛有一顆釘子卡在了他的咽喉上。
許叔叔在安城的時候,就有一家小玩意兒工廠,賣得還不錯,很久以前就在市中心的工業(yè)區(qū)里購買了一家工廠,賣得還不錯。
他說,他會讓顏幸學(xué)習(xí)鋼琴,學(xué)習(xí)繪畫,學(xué)習(xí)馬術(shù),在假期的時候,他會陪著顏幸四處游歷,他會盡自己所能,讓顏幸能夠像她希望的那樣,自由自在的活著。
顏幸曾經(jīng)也是家中的千金大小姐。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
到了后面,徐穎更是連自己的家人都不想跟別人說。
在大學(xué)的時候,她的家庭條件并不是很好,所以才會受到葉南希的壓制,但是她的成長,就像是一顆野火燎原的野草。
這四年來,他一直在疼痛中苦苦支撐,無法明白當(dāng)初顏幸為何要離去。
有一段時間,他對顏幸還有些怨念。
他對她有多喜歡,她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舍棄了他。
多少個夜晚,他都會在睡夢中,詢問自己,為何?她怎么就那么容易死心呢?
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顏幸一生中所有的倒霉,都是因為他。
要不是當(dāng)初許叔叔出手相助,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城里的玩具界龍頭老大,而她,或許還會像沈渡與葉南希那樣,生活在富足的環(huán)境中。
趙幽月在鋼琴和繪畫上,都有著極高的天賦,哪怕是在上了大學(xué)之后,她的創(chuàng)作水平,也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其他學(xué)生之上。
要是許叔叔還在,她該是何等的受人追捧?
內(nèi)疚感就像是被洪水吞噬了一樣,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喘不過氣來。
寂靜的屋子里面,似乎能聽到風(fēng)聲。
沈渡像是丟了魂兒一樣,低著頭,神色有些迷茫,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緩緩開口:“你竟然對我的救命之恩的閨女,下得去手?”
過了好一會兒,沈渡的父親才道:“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p>
等顏幸?guī)е簷z查報告出來,那張深青色的紗帳已經(jīng)掀開,沈渡的床上已經(jīng)沒有了人,只有一條毛毯凌亂地堆放在上面。顏幸再次找到沈渡的爸爸,卻被告訴沈渡與自己同時離去,二人并未在住院。
顏幸給沈渡打電話,卻是沒有人接,也沒有人回復(fù),這讓她很是著急,又給周云打電話,才知道沈渡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老爸家里。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顏幸心里還是有點忐忑的。
安城正下著小雨,顏幸回到家中。一到秋天,雨水就多了起來,一天比一天冷。街道上到處都是想要回去的行人,顏幸走在其中,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孤零零的一個人,卻又不真實。
顏幸回家后,一開門,家里就堆積如山的包裹。
蕭露見到顏幸就像是見到了自己的恩人,“你總算是來了,我都要被人給活活的給活活的給活活累死了?!笔捖冻粤Φ貜牡厣吓懒顺鰜恚佇乙恢福骸澳憬o我打開看看,這東西看不清楚。一方說潮玩界要沒落了,另一方卻推出了全新的產(chǎn)品,這就是一個很大的矛盾?!?/p>
顏幸心思沉重,根本沒有聽到蕭露的話,也沒有看到她遞給自己的那把剪子,而是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的電話。
手機(jī)屏幕依舊是黑色的,直到顏幸將手機(jī)上的手機(jī)給鎖上,才重新變得明亮起來,上面顯示的是一張照片,還有一些日子,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手機(jī)號碼。
沈渡依舊杳無音訊。
這兩個人有沒有談過?莫非,沈渡的爸爸告訴他,自己去見她了?
他不會告訴自己的,否則,自己父親的事情,肯定會被人提起,這個時候,也不是招惹沈渡的好時機(jī)。
顏幸的思緒越來越混亂,他覺得自己在這瞎猜測很累。
顏幸拿著背包,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房間。
后面?zhèn)鱽硎捖兜穆曇簦骸拔?,顏幸,你是不是靈魂出竅了,鞋子都還沒有穿!”
顏幸被蕭露這么一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穿著一雙拖鞋,還在下雨天,她的拖鞋很臟,在淡色的木質(zhì)地板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跡。
顏幸訕訕道:“我是來擦地板的?!?/p>
………………
顏幸一連撥了好幾個沈渡的手機(jī),都沒有人接,消息也發(fā)送了好幾條,但都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上午十一點多,蕭露總算是完成了所有新得到的小玩意兒的分類。顏幸失眠,閑著也是閑著,總想著找點事情做,偶爾也會幫忙,但幫忙的次數(shù)多了,就會變得更多。蕭露首先就不希望顏幸留在身邊,驅(qū)使了好幾次都沒有驅(qū)使。
蕭露接到一個手機(jī)后,就回到家,卻見顏幸將她辛苦分類的玩偶,再次打翻在地。她害怕了,無奈地向顏幸揮了揮手:“算了吧,我今天晚上跟失了魂似的。這是送餐的,這位兄弟初來乍到,沒找到我家,就在郵局,你快來取?!?/p>
“噢?!睉?yīng)了一聲。
顏幸迅速的找出了送餐的人,接過了送餐的人。
黃昏將城里的余暉盡數(shù)吞沒。天空中的云層很厚,遮蔽了所有的月光。秋天的氣息漸深,北風(fēng)吹著樹葉,一場秋雨落下,溫度驟然降低。
顏幸下得匆忙,又是暈乎乎的,連夾克都沒帶。她身上的衣服不多,在寒氣中瑟瑟發(fā)抖??耧L(fēng)呼嘯,將她的頭發(fā)都刮了起來,凌亂不堪,拂過她的臉頰,讓她隱隱生痛。她打著雨傘,端著一份盒飯,偶爾還會整理一下自己的長發(fā),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她下樓梯的是一雙拖鞋,現(xiàn)在腳下全是臟東西,還有一些泥土。褲子上還有幾滴,也需要清洗一下。
正如蕭露所說,她似乎有些失了神。
顏幸低頭一看,連忙快步朝家里走去。
她再次撐起了傘,細(xì)密的雨水從傘上滴落下來,落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片瀑布。天空陰沉沉的,沒有月亮,周圍一片漆黑。
透過那一片朦朧的水霧,林三酒一瞬間就看見了正立在一棟公寓樓門前的“沈渡”。
他渾身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就像路邊的樹木,在漆黑的馬路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顏幸以為自己剛才因為思念他而出現(xiàn)了錯覺,狠狠地眨了下眼睛。
如此循環(huán)數(shù)次,依舊是沈渡。
顏幸微微一怔。
“沈渡?”孟奇脫口而出。
………………
沈渡在大雨滂沱中,風(fēng)馳電掣地來到了顏幸家中??耧L(fēng)呼嘯,吹得四周的樹木沙沙直響。
大雨象一股一股地傾瀉下來,頃刻之間,他渾身上下都被澆得透透的,他的衣裳被打濕之后,又涼又拉,拉得緊緊的。
當(dāng)他走到公寓樓前時,卻見一個身披白色羊毛衫,白色牛仔,白色涼鞋的女子,正站在那里。
是徐穎,正在往家里走。
她低下了腦袋,連他就在她面前也沒有看見。
沈渡見到顏幸,不禁回想起兩人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
當(dāng)時,所有人都是一年級的學(xué)生,每個人都是一身的軍人制服,頂著太陽,踏上了他們的校園之旅。
綠色的人群中,充滿了青春的氣息,一位位少年少女,雖然是不同的隊列,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了彼此。
沈渡寢室的同學(xué)們整天都在打聽女孩子們哪個是美女,哪個是姓名,哪個是哪個系,也就沈渡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還以為是三天前的一次軍訓(xùn),男生和女生同時進(jìn)行,這是所有學(xué)生都很享受的一件事。
那名導(dǎo)師昂首闊步,環(huán)顧四周,取出名單,開始清點人數(shù)。
人群中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這些議論聲與沈渡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走到了最左側(cè),目光直直地盯著一顆青翠的大樹。
“顏幸!”一個聲音響起。
指導(dǎo)員大聲道。
“到!”一個聲音響起。
一個女人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上前,立正,回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任何的花哨,干凈利落,身材修長,肌膚雪白,在這群女人中,她就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其他的就沒有什么特殊了。起碼不會有什么特殊之處,值得沈渡注意。
但沈渡卻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過身來,望向了她。
雖然只是一個陌生人,但他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仔細(xì)想想,應(yīng)該是覺得這兩個字有些耳熟。
她是許叔叔的孩子,也是許叔叔說的顏幸,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主。
他的大腦已經(jīng)忘記了其他的事情,但他的肉體,依然牢牢地記住著那個人。
許叔叔說過,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人,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機(jī)會。
而顏幸,卻在他那荒蕪絕望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來。
這難道不是命中有緣嗎?
………………
街道上空無一人,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周圍的房子都熄滅了燈光,讓這里看起來更加的漆黑。
雨點敲擊著落葉,在這漆黑的夜晚中,分外凄涼。
一陣子寒氣襲來,顏幸打了個寒顫,這才回過神來,她可以肯定,面前的人就是周嘯。
沈渡還在外面,被雨水打濕了身子,她連忙撐起一把雨傘,迎了上去。
她的六層遮陽傘很窄,要在這種大雨中為兩人遮風(fēng)擋雨,唯一的辦法就是離得很遠(yuǎn)。
她看到沈渡一言不發(fā),就這么盯著自己,心里也有點發(fā)慌。
“你也不帶個雨傘,又不是夏季,這樣被雨水淋著,容易著涼?!?/p>
說話間,她將他往自己身邊一拉。
“我這把雨傘太短了,你往前挪一挪。”
沈渡任著她的動作,緊緊靠在她身上。
這個小小的雨傘,就像是將他們兩個困在了一個溫暖而干燥的屏障之中。屋內(nèi),是兩個人的心跳氣息。
顏幸絲毫沒有覺察到兩人此時的姿態(tài)有多么親密,他只在乎著自己的女兒。
“什么情況?你為什么要離開?”顏幸聲音一滯,“你和周主任鬧別扭了?”
沈渡神色復(fù)雜地望向顏幸,雙唇緊緊地閉上,一言不發(fā)。
顏幸沉吟片刻,皺了皺眉:“周校長那么在乎你,你偶爾也應(yīng)該寬容一些,反正爸爸還活著,能吵架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p>
隨著顏幸的話音落定,他的“的”還沒說完,他就忽然被沈渡一把摟入了自己的胸膛里。
他整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像是一條突然被打爛的被子,將顏幸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讓顏幸窒息。他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恨不得將她融于自己體內(nèi)。
顏幸拿著雨傘的那只手上,被兩人夾在中間,看上去很是狼狽。
她愣了愣,將腦袋埋在他的肩上,腦子里想著很多事情,嗓子都啞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完了?!?/p>
顏幸的耳朵里傳來沈渡的話音,他的嗓音并不高,和雨水混在一起,聽起來似乎很近,卻似乎很遙遠(yuǎn)。
“我覺得,在臨終前,不要留下太多的后悔。”沈渡的語氣有些發(fā)抖。
顏幸索性不再反抗,將自己的面龐貼近了沈渡的濕漉漉的衣衫,透過濕漉漉的衣物,很快便能感覺到沈渡身體傳來的溫暖。
她試圖安撫沈渡:“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p>
顏幸越是勸解,沈渡就越是把他抱的更近。
“以后無論誰對你說的話,都別再去理會,好不好?”
“嗯?”一愣。
“把你的耳朵給我塞進(jìn)去,從今往后,就我一個人說話?!鄙蚨捎米约旱哪橆a磨擦著顏幸的長發(fā),“我叫沈渡,我說,我喜歡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p>
“抱歉,哪怕再難過,再難過,再糾結(jié),我也不能放過你。就算讓我成為天下第一小人,我也心甘情愿,就是為了能讓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他的嗓子有些發(fā)抖:“我不需要跟你說,我只是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就跟喜歡上了你?!?/p>
沈渡突然的告白,就像是一只小蟲,在顏幸的心中飛快地游走,讓他的心癢癢的。這種莫名其妙的震動,讓顏幸有一種恍惚的錯覺。
沈渡將顏幸死死摟在懷里,連一丁點的呼吸都沒有留給她。
“顏幸,你嫁給我?!?/p>
周圍的一切驟然靜止,仿佛每一個場景都被關(guān)閉了一般。
顏幸依舊蹙著眉頭,一副為沈渡擔(dān)憂的樣子。
沈渡慢慢將她松開,她手中還拿著一柄小雨具,由于不是故意拿得太高,所以雨具都快遮住沈渡頭頂了。
她怔怔地望著沈渡,完全不能置信,對方竟然會忽然說出這么一句。
就在顏幸怔怔出神的時候,沈渡輕輕從她手里拿了一把雨傘,兩人的手掌不經(jīng)意一觸。
沈渡沒有說話,而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雨傘稍稍往上提了提。
一絲寒氣撲面而來,將顏幸給震醒了幾分。
“有點……太快了?!?/p>
說到這里,顏幸的目光望向沈渡。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眸子里仿佛有一道光芒,要將黑夜和雨水都照亮。
他的眼睛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突然嗎?”好奇的問道。他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我一直都有這個想法?!?/p>
顏幸現(xiàn)在的情緒非常的糾結(jié),他有話要說,有話要說,但他也不會說,只能在受到驚恐之后,下意識地選擇了短暫的躲避。
“我認(rèn)為,這些事情,要一步一步來?!?/p>
“比如?!标愪h淡淡道。
顏幸使勁握了握拳頭,鼓起勇氣說:“那,那我們還是去約會吧,談個女朋友吧?!?/p>
顏幸話音剛落,就急忙看向了沈渡。
他不服氣地?fù)P了揚(yáng)濃眉,嘴角揚(yáng)起一個弧度:“好?!?/p>
“嗯?”一愣。
“我們在一起,我們在一起?!?/p>
許螢的腦袋“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爆炸了一般,一張臉漲得通紅。她這話說的模棱兩可,聽沈渡的意思,好像她是在主動求婚似的。
“……”葉帆無言以對。
顏幸羞得像只小鵪鶉一樣。
“我能看出你一點事都沒有?!鳖佇彝饷娴膬A盆暴雨,“把你的雨傘拿去,我先回去了?!?/p>
說著,顏幸就要頂著大雨,從那戶人家的門口闖進(jìn)去。
下一秒,沈渡已是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胳膊。
她能感受到沈渡的掌心傳來的力量,那是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強(qiáng)勢。
“就這么離開了?”
“嗯。”應(yīng)了一聲。
雨水嘩啦啦的落下,和他渾厚的嗓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自然的混音。
他說,“我今天晚上就住在你們家里好了。”
“啊?”顏幸愣了愣,“怎么回事?”
沈渡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宛如天池之巔,蒼穹之眸,蕩漾著漣漪。
晶瑩剔透,晶瑩剔透。
“天降大雨,走散的貓兒狗狗,也會被人收養(yǎng)的。”
“……”顏幸。
****
顏幸?guī)е蚨蓮纳禉C(jī)里出來。
顏幸家的房子品質(zhì)很高,所以樓道很矮,沈渡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碰到屋頂了。顏幸悄悄看了一眼他,只見他一手撐著濕漉漉的傘,一手提著蕭露提著的餐盒,沉默地跟著她走。
察覺到顏幸偷偷打量自己,他立即側(cè)著腦袋,一副“怎么了”的樣子。
顏幸連忙將目光移向別處,思索現(xiàn)在的情形。她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還是被暴雨沖昏了頭腦?
為什么要接他回家?
難道是一只無家可歸的貓兒狗狗?他堂堂 d. s集團(tuán)的老總,只要打個招呼,秦秘書都會用幾十萬的豪華轎車來迎接他。她要漂泊,他也不會漂泊。
自己竟然被他一眼就給忽悠住了?顏幸暗暗鄙視自己。
顏幸遲疑了一下,還是掏出了一串密碼,開門。
因為沒有男式的鞋子,所以她買了一只,這一只,還是蕭露以前在外面工作的時候,從旅館帶回去的,省下來的。鞋子的尺碼有些大,剛好可以讓沈渡的腳踩上去。
正在等著吃東西的蕭露,似乎是被吵醒了,連忙從房間中跑了出去。
三個人在見到沈渡的時候,都沉默了下來。
“呵呵?!笔捖陡尚Α?/p>
“原來是沈渡,我要更衣,請稍等?!?/p>
說到這里,她示意顏幸說道:“顏幸,你過來一趟,我給你帶了一套新的外套。”
顏幸立即明白,蕭露這是要找她說話,從她臉上的震驚和矜持來判斷,這件事情一定是關(guān)于沈渡的。
顏幸看了一眼蕭露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了一眼沈渡,低低道:“去我房間歇歇吧。”
………………
顏幸走到蕭露的臥室,她的確是抱著胳膊在等她。
“妹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還好我沒有洗過澡,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光著身子了!也不說一聲?”
“我在一樓見過他,他在公寓樓前?!?/p>
蕭露一臉鄙夷地看著顏幸:“到他家里不就行了?這衛(wèi)生間都快趕上我們家起居室了。”
顏幸一臉為難:“不是這樣的。如果天黑,我們就在這里過夜。”
“求你庇護(hù)?開什么玩笑?”蕭露反唇相譏,“我不管,今天把你喊到這里,就是告訴你,不要再來陪我睡覺了?!?/p>
“啊?”愣了一下。
顏幸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打算竟然被蕭露給猜中了。她原本是打算晚上跟蕭露一起住的,然后讓沈渡跟她一起住的。
“你想讓我睡覺嗎?”
“把他們都帶來吧,你一個人往前走。”
蕭露說著,從自己的一大疊東西中拿出一條裙子,扔到顏幸面前。
“滾開,滾開,我要叫外賣。”
………………
顏幸提著內(nèi)衣回到自己的臥室,臥室很靜,連燈光都關(guān)了。
昏暗的燈光下,房間里的家具只能看到一塊塊方方圓形的,顏幸很眼熟,唯獨沒有看到床上躺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她的大床只有一米九左右,因為有個很沉的枕頭,整個床只有一米八左右。
此時的沈渡半躺在了大床之上,兩條大腿露在了大床之外,整個人半懸在了半空之中,顯得又是郁悶又是好笑。
顏幸見他沒動作,還當(dāng)是睡覺了,遲疑著要不要打開電筒。
她將內(nèi)衣隨意地放到辦公桌和座椅后,踮著腳尖,走到了他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
“沈渡?”孟奇脫口而出。
沈渡的衣物雖已晾曬,卻還是很少,顏幸給他一巴掌,也能依稀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她有些不確定,伸手在他耳后、下巴上摸了摸。
她的手冰冷而溫暖,貼在他的肌膚上。
沈渡這是在高燒??!
顏幸頓時急了,連忙將沈渡轉(zhuǎn)了個身,這家伙個頭這么大,想要移動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他還有一絲清醒,感受到顏幸的觸碰,這才朦朧地張開眼睛。
“好了沒有?”
顏幸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也是滾熱的。
“你在發(fā)高燒?”
沈渡在暗中握住顏幸的雙手,將她往自己這邊拖來。
沈渡說:“我沒事。”
顏幸半彎著腰,靠近了他,感受到了他灼熱的氣息。
“好了,我先拿點藥?!?/p>
顏幸離開了自己的屋子,找到了自己的醫(yī)箱子。
“醫(yī)藥盒在哪里?”
蕭露一邊啃著一份面條,一邊伸手指向了一旁的櫥窗。
“上面?!遍_口道。
顏幸找了張凳子坐下,從衣柜中取出一個醫(yī)箱子。用亞克力塑料制成的半透明箱子,里面放著各種藥物。這是顏幸母親送給他們的禮物。蕭露去了,自然也就被蕭露收走了。
蕭露吞了一口面條:“你這是在吃什么?有什么事嗎?”
顏幸很少生這種病,對藥物也不是很熟悉,他一箱箱地檢查著藥物的效果。
“沈渡在發(fā)著高燒?!钡馈?/p>
“什么?這是為什么?”
顏幸憂心忡忡地撇撇嘴:“被雨水打濕了,我都不清楚他在水里呆了多長時間?!?/p>
“什么?你們這是在拍電影嗎?大冬天的,怎么會被雨水打濕?”
“當(dāng)時我發(fā)現(xiàn)他連雨傘都沒有帶。”
蕭露微微蹙了蹙眉道:“難道是新型****?”
“……”顏幸。
“測量過沒有?要不要跟我們的鄰居們說一聲?”
“……”顏幸。
沈渡高高飛起,昏昏沉沉的,顏幸臨走前給他的位置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位置是他想要的位置。
大病初愈,他的面色蒼白,滿頭大汗。
在徐螢的記憶里,沈渡一直都是身體硬朗,身體硬朗,從他接觸到現(xiàn)在,從未見他發(fā)燒。他們在一塊的日子里,雖然也看到過他偶爾會得點小病,但只要一睡覺,就會好起來。
顏幸拿出溫度表,為沈渡量了一下溫度,三十八點三,已經(jīng)很高了。用熱水將他臉上的汗水全部擦拭干凈,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沈渡,起床,吃掉你的藥丸,然后睡覺?!鳖佇业统恋穆曇繇懫?。
“沒必要?!鄙蚨煽壑佇业氖滞?,這個病怏怏的男子,這會兒卻是一副倔強(qiáng)的模樣:“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p>
沈渡睜開眼,眼中帶著一絲血絲。
顏幸凝了皺眉:“三十八點三,身體不好,不吃點東西能行嗎?醒醒?!?/p>
他戀戀不舍地閉上了雙眼,固執(zhí)的眼神中有著對服藥的厭惡。
顏幸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讓他坐下。然后轉(zhuǎn)身,從兜里掏出了幾顆解熱的藥片,仔細(xì)的看了一遍,然后掏出了兩顆解熱的藥片。
沈渡勉強(qiáng)坐下。
顏幸把一瓶水和一瓶水送到他面前。
顏幸見沈渡服下了那顆丹藥,心里踏實了不少。
“我會用藥物傷害你嗎?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著想?!?/p>
顏幸端著一個空杯,一個裝著藥的盒子,正要往大廳里去,卻被蕭露拉住。
她偷偷往顏幸房里瞄了一圈,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將房門給關(guān)閉了。
“怎么了?”顏幸一頭霧水。
蕭露沉吟道:“沈渡有沒有服用過退燒的藥物?”
顏幸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杯子,“當(dāng)然是喝了。我覺得不像是新冠,更像是得了風(fēng)寒?!?/p>
“不是!”搖了搖頭。蕭露面色有些焦急,“我剛才查過了,這些藥品都是2018年、2019兩個季度的。那是你媽媽給你買的,我們同居的時候?!?/p>
“啥意思?”神色一愣。
蕭露咽了咽口水:“我的話,就是讓你快點檢查一下,沈渡服用的那片,有沒有超過保質(zhì)期?”
聽到蕭露的話,顏幸大吃一驚。
方丘接過來一看。
制造時間: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二日。
顏幸心中一個激靈。
“這藥物不是應(yīng)該保存很久的嗎?”
顏幸連忙將盒子翻開,查看了一下有效期。
二年……
蕭露探頭探腦地問道:“是不是已經(jīng)到期了?”
顏幸:“我的電話在哪,我想查一查,如果我服用了這種藥物,會有什么后果?!?/p>
百度搜索了一下,得到的回復(fù)大部分都是,服用過了的藥物,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藥物的效果,應(yīng)該不會太好。
顏幸稍稍松了口氣。
這種時候,根本就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購買到的,顏幸也就是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已經(jīng)失效的藥物上,期望它們還能起點作用。
顏幸一夜未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為沈渡量一次溫度,拿一塊熱的手帕擦拭一下他的面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已經(jīng)睡著了。
第二日,顏幸一覺睡醒,就躺在了被窩里。
沈渡則是斜靠在她身邊,一條胳膊搭在她的肩上,當(dāng)做了她的靠枕。
窗戶上的簾子并沒有拉上,開了一道口子,一縷金光從口子里透了進(jìn)來。剛好照在沈渡的身體之上,給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兩人靠的很緊,顏幸一仰頭便能看見沈渡輕輕低落的眼瞼,見到顏幸醒來,他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雙眸微微一凝,似是不經(jīng)意間掃過她,她被他盯的渾身不舒服,不自覺地別過頭去,卻不小心撞上了墻壁上的時鐘。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整個人都要蹦出來了。
“八點三十分!我要趕時間了。”
顏幸手忙腳亂地在房間里翻著自己的衣物,嘴里嘟囔著:“完了完了,就算我們現(xiàn)在打個出租車也來不及了,我的天啊!”
“不是說好了嗎?”
他抬起手,對上沈渡的眼睛:“你是從哪來的?”
“蘇一舟?!钡馈?/p>
顏幸瞪大眼睛,“那樣的話,豈不是會被他發(fā)現(xiàn)我們昨天晚上在一塊?”
“不可以嗎?”
他一只胳膊支在床榻上,半躺著,宛如一個熟睡的美男子。他對顏幸若有所思:“我真的是第三者嗎?”
顏幸趕緊搖頭:“怎么可能!我也沒有別的東西了?!?/p>
“嗯。”沈渡點了點頭,對這個回答很是高興。
他一步步朝顏幸逼近,把她壓在了壁櫥上,讓她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他嗓音沙啞,帶著幾分魅惑,“懂了,我是唯一的?!?/p>
“……”顏幸。
“我很開心,”江聿寧笑著摸了摸顏幸的腦袋。
“親愛的,早上好?!?/p>
顏幸只感覺他這一笑,仿佛變成了一縷清風(fēng),吹進(jìn)了自己的心里。
***
沈渡還要上班,等他走后,蕭露才能暢所欲言。
她拿著一盆瓜子,邊嚼邊聊,當(dāng)真是一個看熱鬧的人。
“昨天晚上呢,是不是很激烈?”
“他在高燒。”道。
“所以,他更受歡迎?!?/p>
“還早著呢!”
“已經(jīng)拖了四年了。
“……”徐穎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他覺得自己的節(jié)操都被磨掉了。
“和好了?”蕭露看著這一幕,一本正經(jīng)道。
顏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含糊不清地“嗯”了兩個字。
“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搬,你要不要搬個更大的衛(wèi)生間。”
“行了行了,這么早干嘛?”
“不管,如果你租借完要離開,我會讓沈渡付出代價的?!?/p>
“……”葉帆無言以對。
***
顏幸為逃避蕭露的狂妄嘲諷,仍選擇繼續(xù)工作。
由于早上遲到兩個多鐘頭,下班也比較遲,所以顏幸下了樓梯,食堂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顏幸正獨自一人吃著東西,一抬眼,便見蘇一舟、秦助理、沈渡三人走了進(jìn)來。
沈渡很是自然而然地和顏幸相對而坐,他一落座,其他兩人也跟著落座,三人將顏幸團(tuán)團(tuán)圍住。
沈渡皺了皺眉頭,見蘇一舟和秦秘書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還有很多位置?!?/p>
蘇一舟呵呵一聲,“和顏幸在一塊,我挺愛玩的?!?/p>
“既然蘇總已經(jīng)落座了,那我就不差錢了?!?/p>
沈渡見無法將他們打發(fā)出去,索性就跟顏幸閑聊起來,也不理會其他人。
“我不是說了嗎?你都一夜未眠了,還在這里工作?”
蘇一舟眼睛一亮:“有那么厲害嗎?一夜未眠?”
顏幸連忙說:“沈渡被雨水打的發(fā)高燒,我一直在看著他,就一直沒有合眼。”
“啥?“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很強(qiáng)壯,難道是在演戲?”
沈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蘇一舟繼續(xù)慷慨激昂地說道:“這個沈渡很狡猾的,他一定是在演戲,想要糊弄你?!?/p>
顏幸:“沒錯,我用她的溫度來測量她的溫度?!?/p>
“這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大雨中生病,然后博取憐憫嗎?顏幸,我說你們兩個為什么會在一起,憐憫不是愛情?!?/p>
“快滾吧?!鄙蚨蓪嵲诳床幌氯チ恕?/p>
蘇一舟跟秦助手打過招呼之后,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離開了,留給這對有情人在一起的時光。
男子吃得很迅速,沈渡都吃得差不多了,顏幸還是很悠閑地吃著。
沈渡就在他的面前,聚精會神地盯著顏幸的用餐。
“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就不送你了?!?/p>
“噢?!睉?yīng)了一聲。
“這是星期五,有很多好東西。你忙完了,就給我滾回去,不要和蕭露出去玩,也不要和周云見面?!?/p>
沈渡高不愛說話,不愛說話?還真是個廢話。
“怎么會這樣?周云姐發(fā)生了什么事?”
顏幸不解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對方神色凝重。
“她給你帶來了一群烏合之眾,這可比蕭露壞多了?!?/p>
顏幸自己都差點忘了,哪知道沈渡卻是想起了那日周云喊出一群警官兄弟的那句話,忍不住哈哈大笑。
“嗯,讓我想想?!?/p>
“我會在今晚聯(lián)系你,確定你的位置。”
“……”葉帆無言以對。
***
星期五是一個好友過壽的日子,他邀請了一幫好友,沈渡也在這一群人之中。
一家高級的酒吧,有一個很好的包廂,桌子上放著一杯酒,速度很慢。一幫大老爺們坐在這里,實在是太無趣了,他們討論的都是一些商業(yè)方面的事情,以及一些關(guān)于軍隊方面的事情。
他的同伴聽不下去,說道:“能不能說點有意思的?像是那些女子,都活的像是出家人似的?!?/p>
每次談到這件事,不管是蘇一舟還是沈渡,都會覺得很丟臉。
一位友人說道:“我們的女子雖少,但至少還有一位。一舟、沈渡那可都是機(jī)械化多年的,唉,不說了,省的他們羨慕?!?/p>
蘇一舟:“我才不想吃呢!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p>
沈渡并沒有因為好友的嘲諷而生氣,而是帶著幾分驕傲地開口道,“我跟蘇一舟可不是一回事?!?/p>
周圍的人一聽沈渡的話,頓時嘩然一片。
“是嗎?難道沈渡還有別的女子?”
“臥|槽,這是要大過年???”
“誰啊?”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聲音。
“難道是那個葉南希?
沈渡一聽“葉南?!比齻€字,頓時就嫌棄地蹙了蹙眉頭,直接否定道:“怎么可能。”
幾個人都激動了:“喊來,讓我們看看。時隔四年,沈渡總算是和他在一起了,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把沈渡給泡到手了?”
沈渡并不打算去滿足眾人的好奇。他拿著酒杯喝了一大杯:“這里不是公園,你來干嘛?”
沈渡對這種烏合之眾的聚集地,一點都不感興趣,他看了一遍手表,輕聲道:“九點鐘出發(fā),到時再見?!?/p>
“喂喂喂,這么久了,你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蘇一舟不屑道:“別在那顯擺了,她都是他的室友了,你能有多大的面子?一起喝酒!”
“喝酒算得了什么?”
“喂喂喂,沈渡,你還是人嗎?我們喝酒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說無聊?”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鄙蚨善鹕淼馈?/p>
“怎么了?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那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p>
說完,沈渡就從包廂里出來,去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一個號碼。
沒想到,他的那些好友也跟著走了出去。
“你休想逃,除非你把酒給我灌醉了!”
………………
此時顏幸正在家中整理行裝,新的住處已定下,同樣的單元,同樣的社區(qū),兩人都做好了搬遷的打算。
最近很忙碌。我必須把我的行李裝好。好在有蕭露父親的幫助,一切都很好地解決了。
這時,顏幸正打算將自己的包裹放在一處,這時,她的電話響起。
沈渡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帶著一種悅耳的金屬質(zhì)感,帶著一種特殊的魅力。他的語氣很平靜,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還沒吃東西吧?”周圍有人在沈渡耳邊叫囂,沈渡的手像是在遮掩電話,可顏幸卻能聽見他對那些人的聲音:“都給我閉上嘴巴,小聲一點?!?/p>
片刻后,電話那頭再次響起沈渡的清朗嗓音,透著一股霸氣:“星期五,你要不要出去?走吧,我們出去逛逛?!?/p>
顏幸問:“你到了嗎?”
沈渡道:“是啊,一個好兄弟約我出去喝一杯,你要是出去,我也好找個借口離開。”
他的嗓音很好聽,很有磁性。
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顏幸剛要開口,蕭露的父親便提著蕭露的好幾個袋子,朝顏幸溫和地問道:“你還要別的什么?都給我吧?!?/p>
蕭露父親的聲音通過顏幸的麥克風(fēng)傳入了沈渡的耳中。
沈渡靜默了兩息,語氣愈發(fā)冰涼,一字一句道:“如今,你又要如何?”
“收拾東西,我們要走了?!?/p>
“大晚上的,你們家里居然有人幫著搬東西?”
“對,有蕭露幫忙,我們的速度就快多了?!?/p>
沈渡的語氣中充滿了壓抑和不滿,就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為什么你就不能多想一想?大晚上的,讓一個大老爺們跑來搬東西?”
“當(dāng)然可以?!?/p>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顏幸,你不要太天真了?!?/p>
“誰讓他是蕭露的父親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