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百里東君提著一壺酒來到蘇錦瑜的院子時,蘇錦瑜正和白鶴淮說著未來的去處。
“錦瑜,表妹,要不要一起喝一點(diǎn)?”百里東君問道。
蘇錦瑜想起百里東君這些天的經(jīng)歷,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古先生和你說了什么?”蘇錦瑜拿起酒壺,給三個人面前的酒杯里面倒?jié)M了酒。
“他讓我去天啟,走出自己的大道?!卑倮飽|君拿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嗓音微微發(fā)啞,“你說奇不奇怪,我明明沒放什么苦東西,這酒卻如此的苦。這是我第一次,嘗到什么叫苦?!?/p>
“今天,我的記憶恢復(fù)了一些?!碧K錦瑜也喝了口酒。
“那不很好嗎?”白鶴淮說道。
“我覺得不好。每想起一件事情,不就證明我曾經(jīng)擁有過,但是現(xiàn)在這些東西卻離我而去。”蘇錦瑜仰頭看著月亮,眼里似乎有淚光閃過“鶴淮,百里,我連我?guī)讱q都不知道,我好希望有一個人能夠走到我面前,堅(jiān)定的和我說,我知道你是誰,我?guī)慊丶摇!?/p>
蘇錦瑜終于忍不住了,臉頰上兩行清淚落下。
“錦瑜,你至少還有我們?!卑Q淮眼中滿是心疼,從衣袖里拿出一條手帕,擦干了蘇錦瑜臉龐的淚。“我們,就是你的依靠。”
“百里,我懂你為何想要名揚(yáng)天下?!碧K錦瑜又喝了一杯酒,接著說道,“我好羨慕你。我現(xiàn)在,就連讓別人知道我精通劍法都不敢。今天白天,我聽到蕭若風(fēng)在院中對其他人說要把我的身手瞞下來的時候,我好想說不用了。可是,我不敢。我不知道我為何失憶,我不知道是誰把我害成這樣的。我甚至不敢去天啟。我怕死,我想活著,我想,回家。”
白鶴淮和百里東君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蘇錦瑜了。
這是蘇錦瑜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一直以來,蘇錦瑜都是一馬當(dāng)先,算無遺漏,她們忘了,蘇錦瑜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她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害怕,都要彷徨。
“錦瑜,我們來保護(hù)你?!卑倮飽|君看著蘇錦瑜,眼里閃著星光。“雖然我的力量不夠強(qiáng)大,但我們是朋友。”
“那你仙女姐姐呢?”蘇錦瑜笑道,“你不管她了?”
“這是一件事情。如果有一天,我能名揚(yáng)天下,實(shí)力冠絕世間,便能守護(hù)住自己想守護(hù)的東西了吧?你,表妹,鎮(zhèn)西侯府,仙女姐姐,我都想守護(hù)。”
“你還挺貪心的,萬一,一個都守護(hù)不住了?!卑Q淮問道,
“那就再來!我們年輕,有機(jī)會再來!”百里東君站起身來,直接拿著酒壺開始喝,“你們看,強(qiáng)如師父,也難逃一死。千百年來,滄海桑田,不管是建立不世之功的帝王將相,還是富可敵國的商家巨賈,都無法改變這生死。所以又何必憑生顧慮,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求逍遙快活!”
說罷,百里東君伸出手指一晃,酒壺里的酒如一條透明絲帶般牽扯出來,旋繞在少年的指尖。
少年輕輕揮手,酒水映著灑落的月光,如一條柔軟的絲帶圍繞著整個院落飛舞。而中間的少年,他的眼眸,清澈明亮,沒有絲毫雜質(zhì),此間的星光灑滿了少年的臉龐。
這一刻,時間停滯,少年意氣伴著星光漫天,充斥整個院落。
“我想去天啟親赴這人間的驚鴻宴,一睹這人間的盛世顏!”百里東君站起來朗聲高喊。
“聽聞天啟以前叫長安,那我便祝你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你們還沒看過夜間的乾東城吧”
“錦瑜,表妹,你還沒看過這夜里的乾東城吧?走!我?guī)銈兘裢砉渫暾麄€乾東!”
夜色籠罩下的乾東城,三個少年駕馬馳騁。
蘇錦瑜覺得自己永遠(yuǎn)會記得這一幕,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和摯友一起并肩踏馬而行,在街坊里面穿梭,就像是三團(tuán)熊熊燃起的火焰。
三人雖也沒注意道的是,一個白衣男子也來到了蘇錦瑜的院落外。
他看著蘇錦瑜離去的背影,久久未動。
“你喜歡蘇姑娘?”雷夢殺從他身后走了出來。
蕭若風(fēng)微微皺眉,“很明顯么?”
雷夢殺立刻搖了搖頭,“不,一點(diǎn)也不明顯。但誰讓我是你師兄呢?從你看到蘇姑娘的第一眼開始,你的眼神就不對了?!?/p>
“但蘇姑娘對我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笔捜麸L(fēng)失落的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讓你加把勁?。∧憧纯?,你若再不努把力,蘇姑娘可能會被別的小郎君給拐走嘍。人家鎮(zhèn)西侯府小公子,家庭關(guān)系和諧,沒有太多彎彎繞繞,可是很受歡迎的?!崩讐魵⑸酚衅涫碌姆治龅馈?/p>
蕭若風(fēng)搖了搖頭,“不會的,蘇姑娘和百里東君是朋友。”
“那你就放心了?不行動了?這天下俊俏的小郎君可多的是呢?你看,人家蘇姑娘年輕漂亮,武功比咱們都好。哪怕比起你嫂子也不逞多讓,要不是我下手早,你嫂子還不知道被誰搶去了。要我說,你要再端著這副架勢,遲早得完。”
蕭若風(fēng)一個白眼瞥向雷夢殺。
雷夢殺看都不看,依舊說道:“要我說,你就應(yīng)該主動出擊!”
蕭若風(fēng)微微扯唇,“那你說應(yīng)該怎么做?”
雷夢殺看著這樣的蕭若風(fēng),嘿嘿一笑,“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不管是高嶺之花,世家貴女還是俠女豪杰,只要你做到‘不要臉’這三個字,肯定能把人追到手?!?/p>
“瞎說,時候不早了,我要去睡覺了?!笔捜麸L(fēng)飛速的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院子,仔細(xì)看,甚至有些同手同腳。
雷夢殺注意到蕭若風(fēng)的動作,冷哼了一聲,“假正經(jīng),我看你怎么追到手?!?/p>
蕭若風(fēng)啟程的前一日,蘇錦瑜送別了要和溫壺酒回溫家的白鶴淮。
蘇錦瑜在鎮(zhèn)西侯府門口拉著白鶴淮依依惜別,這是兩人自認(rèn)識以來,第一次離別。
“錦瑜,你的藥我都給你按照日子分好了,你要記得吃。還有,無論什么事,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不能逞強(qiáng)。等我了卻溫家之事,我便也去天啟闖一闖?!卑Q淮依舊是來時的裝扮。
“嗯,我在天啟等你。”蘇錦瑜重重的點(diǎn)頭。
百里東君看到兩人離別的場面,不由得嘀咕,“不就分開一會兒嘛,至于這樣不舍嘛?”
溫絡(luò)玉看著這樣的百里東君,失笑道,“兒子,你這是吃醋了?”
“哪有的事!”百里東君瞪大眼睛,連忙回道了自己的院落中。
送走白鶴淮之后,蕭若風(fēng)去找了蘇錦瑜,“不知姑娘能否在我回天啟的路上再次護(hù)送一程?”
“那我卻之不恭嘍!”
二人相視一笑。
次日,鎮(zhèn)西侯百里洛陳域鎮(zhèn)西侯世子百里成風(fēng)沉默地坐在正廳,兩人手中的茶杯空了又續(xù),不知喝了幾輪,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蘇錦瑜的院落外,一行人正侯站在那里,為首二人頭戴斗笠,身著白衫,好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樣。
蕭若風(fēng)正在院子門口,甚至還有些享受,他今天很早的時候就起身了,好好收拾了一番。
雷夢殺卻在焦急的來回踱步。“風(fēng)七,這你看看都什么時辰了?你不舍得催催,我能去嗎?你別忘了,咱們還得去找百里東君!”
“再等等,讓蘇姑娘好好收拾一下,女兒家的東西總歸是多一點(diǎn)的。再說了,正廳里面侯爺和世子不也在等嘛?別急?!笔捜麸L(fēng)慢慢的說道。
“雷公子,我可聽到你說我的壞話了。我在侯府住了則么久,總歸要多收拾一會兒的?!碧K錦瑜從里面打開了院門,背著一個巨大的行囊。
蕭若風(fēng)立馬上前把蘇錦瑜的行囊接了過去。蘇錦瑜疑惑的看了一眼蕭若風(fēng),蕭若風(fēng)淡淡的解釋道,“馬車上空間大?!?/p>
蘇錦瑜也沒有深究,與蕭若風(fēng)等人一同前往正廳。
當(dāng)初,自己來到侯府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這里吃的,現(xiàn)在,又要在這里離別。
蘇錦瑜看著正廳里沉默的父子倆,嘆了口氣,“若侯爺和世子想不明白怎么辦?”
“那就等,等他們想明白?!笔捜麸L(fēng)笑著說道,“天啟城的確很危險,但在天啟,學(xué)堂可以護(hù)住他。如果他以后離開學(xué)堂,那么,能護(hù)住他的就只有他自己了?!?/p>
“三位,里面請?!惫芗覐恼龔d走了出來,伸手做邀請狀。
正廳內(nèi),五人皆一言不發(fā),哪怕結(jié)局注定,但沒有人主動說出來。
最后,蕭若風(fēng)摘下斗笠,恭敬地向百里洛陳行了一禮,“不知道侯爺是否考慮清楚了?”
百里洛陳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殿瑯琊王殿下真的要將我這唯一的孫子帶去天啟嗎?”
“我明白侯爺?shù)念檻],也感同身受侯爺?shù)膿?dān)心。天啟城,的確是一個吃人的地方,處處都是虎狼之輩。但,天啟城,也是少年起翼騰飛的最佳場所?!笔捜麸L(fēng)笑著說道,“每個人成長都需要出門親身經(jīng)歷的,侯爺,你我都明白,未經(jīng)生死,不可能蛻變?!?/p>
百里洛陳嘆了口氣:“璞玉難藏,是龍,便終將騰空,是英雄,便掩不住光芒?!?/p>
百里洛陳又轉(zhuǎn)頭對蘇錦瑜說道,“蘇姑娘,我們很高興東君有你這樣的朋友。以后,若你在天啟城呆的不開心了,或者要用到我侯府的地方,大可以來鎮(zhèn)西侯府。”
“老狐貍?!币宦犨@話,雷夢殺低聲罵道。蕭若風(fēng)也忍不住把原本微笑的嘴角壓了下去。
這時,一個小廝匆匆忙忙的跑入正廳:“侯爺,大事不好了!剛剛小公子騎著馬,闖出府了!”
百里成風(fēng)急忙站起來問那小廝:“那小子現(xiàn)在去哪里了?可出城了?”
小廝連連搖頭:“陳副將已經(jīng)派人去追了,公子目前還未離城,正在城里......”
“他在城里做什么?”百里成風(fēng)皺眉道。
小廝猶豫了一下,垂首道:“公子說,他要踏碎乾東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