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兵敗,滿盤皆輸。
來羅織看著沈渡和身后援兵,終于意識到自己多年籌謀,不過一場空。
“沈渡,我輸了。但是不是輸給你……”
而是……
來羅織有些哽咽,眼角沁出淚意。
陸垂垂,我之所做所為從未瞞你,今日有如此結局,我亦不會怪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沈渡。”
來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是沈渡的夫人。只見她越過人群,跑到沈渡面前,見他無事,便放心了。
來羅織有些期待看向人群,他期待的人沒有來,想來也不會來了。
也好,別讓自己的狼狽樣子嚇到了她。
他頹然任人壓著跪在地上,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趁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只一瞬間,長劍一閃,鮮紅的血液便順著脖頸流出來。
陸垂垂說他作惡多端,早該下十八層地獄了。
那時是他笑著回她:“人人都叫我黑羅剎,來府不就是另一個地府嗎?”他在黑暗中茍活多年,早已心如荒冢,可她偏偏如太陽一樣,直直闖入他的生活,照亮了蜷縮在黑暗中的他。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或者說是難以置信,一個十惡不赦,草菅人命的大魔鬼會這么輕易就抹了脖子。
溫熱的血撒在他的衣襟上,可他漸漸覺得身體越來越冷,血液的流速好像也越來越慢,眼皮漸沉。
原來一個人死亡之前是這樣的。
“來羅織。”
他的身體似乎在被什么人抱起,柔軟的手壓在他的脖頸處,他知道她來了。
“垂垂,等我死后請你幫我把它葬在我娘旁邊,就當做是我?!彼氏率种械慕渲福@是當年他騙她說自己臉上有一塊巨大極丑的胎記時,她送給自己的。多年視若珍寶,從未摘下來過。
像他這樣的人,死后是不會留有全尸的。
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娘親葬在哪里的人,因為他們的娘親都葬在同一個地方。他其實還是存了私心,他希望她永運記得自己。
逢初一十五,垂垂給她的娘親掃墓的時候,會記得他就在不遠處。
他要她永遠都忘不了他,即使以后她身邊站著其他的男子,也要在她的心里占據(jù)一個位置。
似乎有溫熱的水滴到他的臉上,陸垂垂在他耳畔說了些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來羅織覺得自己忽然能動了,他的魂體卻飄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娘親,我們拜祭的是誰???為什么他沒有墓碑呢?”
小家伙三四歲,虎頭虎腦的,正是對什么都好奇的時候。
他記性可好了,去年的時候娘親也有帶他來過。
“一個很重要的人,你長大就知道了?!?/p>
一旁的女子柔聲細語,眼神卻落在遠處。
她立在墳塋前,忽然有些想他了。她看了看正在焚燒的金元寶,拍了拍小兒的頭:“陸元宵,我們該回去了。”
“好,那住在墓里伯伯或者姨姨,我們下次再見?!标懺鼱科鹉镉H的手,揮手做告別。
來織一顫,他看清了女子的臉龐,是垂垂。
他的垂垂。
她梳起了婦人的發(fā)髻,臉上褪去了稚嫩,反倒添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
她嫁人了?那她身旁的小孩?想必是她和江郎行的孩子吧。
想起剛才小家伙揮手告別古靈精怪的模樣,來羅織忍俊不禁 。
他想抱抱她,可是他卻無法將她擁入懷中,他早已不是陽世間的人,人鬼殊途,有太多的無奈。
她嫁給心愛之人,誕育子嗣,他應該為她高興才是,可他依舊做不到好好祝福她,祝福她和江郎行。
垂垂,若是我下輩子我不做惡了,你可以嫁給我嗎?
明明才初春,遠處的曼陀羅卻開得格外艷麗,遠遠看去,似在這個不和時宜的季節(jié)中爭取屬于它的“春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