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攥著帕子的手骨節(jié)都泛了白,咬牙道:“富察容音,少拿這些話壓我!本宮與皇上青梅竹馬的情分,豈是這點小病能隔開的?”她眼里的委屈混著不服,像團(tuán)半燃的炭火,燒得臉頰紅撲撲的,連聲音都帶著幾分發(fā)顫的執(zhí)拗。
富察容音望著她這副模樣,眸中掠過一絲淺淡的無奈,聲音依舊溫和,卻藏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嫻妃,皇上染的是痘癥,傳染性極強。本宮守在這里,一是怕波及各宮姐妹,二是為了讓皇上能安心靜養(yǎng)。你若真把皇上放在心上,就該懂此刻規(guī)矩是護(hù)著他,也是護(hù)著咱們所有人?!?/p>
青櫻狠狠“哼”了一聲,嘴角撇出幾分不屑,腳下重重一跺,轉(zhuǎn)身時帕子甩得帶了風(fēng),發(fā)間珠釵相撞,叮鈴哐啷響得厲害,倒像是替她把沒說出口的火氣都泄了出來。
富察容音望著她的背影,只淡淡收回目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繡的纏枝紋。殿內(nèi)靜了些,見弘歷又忍不住抬了手想去撓頸間的疹子,她忙伸手按住,拿起一旁的扇子輕輕在他手臂上扇著,帶起的風(fēng)里混著些微藥香:“忍一忍,太醫(yī)說熬過這幾日就好了?!?/p>
弘歷被扇得舒服些,望著她額角沁出的細(xì)汗,伸手替她拭了拭,指尖觸到她溫?zé)岬钠つw,眼底漫開暖意:“辛苦你了。”
富察容音抬眸撞上他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像是有什么默契在不言中淌過,殿里的藥味似乎都淡了些,連疲憊與憂心也跟著輕了。
可待弘歷閉目小憩時,她手中的扇子慢了下來,眉頭卻輕輕蹙起。目光落在窗外青櫻離去的方向,心里暗自思忖:青櫻這性子,怕是不會就此罷休。今日攔了她,往后不定還會生出什么事端。若真因她莽撞驚了皇上,或是把痘癥傳開,那便是后宮的大禍。
她輕輕嘆了口氣,又加快了扇動的頻率,風(fēng)穿過扇骨,帶起細(xì)碎的聲響。藥香混著風(fēng)拂過弘歷的手臂,也拂過她眉間那抹藏不住的愁緒——得想個穩(wěn)妥法子才好,既能讓她安分些,又不至于傷了顏面,擾了皇上靜養(yǎng)。
弘歷似是醒了,輕聲咳嗽了兩聲。富察容音收了扇子,俯身問道:“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弘歷微微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輕聲道:“剛聽見外面有動靜,是青櫻來了?”
富察容音順著他的話點頭:“嗯,青櫻妹妹剛才來了,想進(jìn)來看看你?!?/p>
弘歷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的玉鐲,語氣里帶了幾分不耐:“別理她,她素來就不守規(guī)矩。朕還聽聞,她前幾日在背地里挑撥你和永璜的關(guān)系?”
富察容音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聲建議:“其實……不如讓青櫻來身邊伺候幾日?她心里記掛著你,或許親自照料過,性子能收斂些?!?/p>
“不行!”弘歷急忙抽回手,語氣堅決,“痘癥傳染性極強,萬一過了病氣給嬪妃,那可怎么了得?堅決不行。”
“好了,本宮也只是隨口一提,皇上不同意,便作罷?!备徊烊菀粢娝裆o繃,便不再說下去。
正說著,素練端著安神湯進(jìn)來,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弘歷瞥了一眼,對素練道:“放著吧,你退下?!?/p>
“奴婢告退。”素練躬身退了出去。
富察容音端起湯碗,用銀勺輕輕攪了攪,舀起一勺遞到弘歷唇邊。弘歷喝完,眉頭瞬間緊鎖,舌尖還沾著苦澀的藥味:“這藥……比昨日的更苦了?!?/p>
富察容音拿起一旁的蜜餞遞給他,又拿起扇子繼續(xù)替他扇著風(fēng),柔聲哄道:“良藥苦口,忍忍就過去了?!?/p>
剛扇了沒幾下,殿外傳來通傳:“永璜阿哥到——”
富察容音動作一頓,無奈地放下扇子起身:“我去看看?!?/p>
她走到殿門口,見永璜穿著一身小朝服,小臉繃得緊緊的,見了她便要往里沖。富察容音忙攔住他,蹲下身與他平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永璜,皇額娘知道你惦記著皇阿瑪,但你皇阿瑪?shù)昧硕话Y,傳染性很強,現(xiàn)在不能見外人。聽話,先回去,等皇阿瑪好些了,立刻讓你來看他?!?/p>
永璜卻“咚”地跪在地上,小手緊緊捂著胳膊——那里纏著圈白布,隱隱滲著點紅,像是早前磕傷的。他仰著小臉,眼里含著淚,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額娘,兒臣不怕傳染,兒臣就想看看皇阿瑪……哪怕就看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