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蘇州世乒賽女單決賽后，混采區(qū)的鎂光燈像炸開的銀河。劉詩雯攥著銀牌低頭不語，突然有人從身后把毛巾搭在她肩上——阿九穿著藍色隊服，頭發(fā)還沾著賽場的汗水，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累不累？我給你買了草莓味的運動飲料。”

那時她們是國家隊最亮眼的“紅藍CP”：劉詩雯喜歡穿紅色護腕，阿九的球拍永遠纏藍色膠帶；訓練館的衣柜相鄰，偶爾會發(fā)現(xiàn)對方偷偷塞進的零食；就連出國比賽，行李箱也要故意選成紅藍色。某次全運會，她們穿著同款不同色的閨蜜裙出席頒獎禮，記者問是不是約好的，劉詩雯正想開口，阿九卻搶先拽了拽她的裙擺：“是她學我，誰讓紅色顯白呢?！眲⒃婗┬χ拈_她的手，耳尖卻悄悄紅了。

2014年仁川亞運會封閉訓練，阿九偷偷在宿舍煮螺螄粉，被教練抓包時，劉詩雯正幫她扇風散味。兩人被罰寫檢討，阿九趴在桌上畫烏龜，劉詩雯搶過紙幫她寫完，末了還加句“下次煮粉叫我一起”。那天深夜，她們躲在訓練館的器材室分吃一碗泡面，阿九把僅有的兩片腸夾給劉詩雯：“你剛加練辛苦了?！眲⒃婗]說話，卻把自己碗里的蛋撥了一半過去。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她們交疊的膝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泡面的熱氣模糊了彼此的臉，卻清晰了心跳聲。

2013年直通巴黎選拔賽，阿九連續(xù)三天失眠，訓練時總走神。劉詩雯發(fā)現(xiàn)后，偷偷在她枕頭下塞了顆薰衣草香包，還寫了張紙條：“再睡不著，就想想我明天會輸給你?！蹦翘彀⒕疟е惆Τ雎暎瑓s在半夜聽見隔壁床輕輕的腳步聲——劉詩雯踮著腳走進來，幫她掖好被角，又悄悄退出去。后來阿九才知道，那個香包是劉詩雯找隊醫(yī)軟磨硬泡要來的，自己卻因為過敏整夜沒睡好。

訓練館的球臺見證過她們最隱秘的溫柔。阿九有次體能訓練暈倒，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劉詩雯的床上，枕邊放著杯溫牛奶，旁邊的紙條寫著：“笨蛋，下次別硬撐?！倍鴦⒃婗┦种馀f傷復發(fā)時，阿九會偷偷去中醫(yī)館學按摩，每天訓練后蹲在她身邊揉胳膊，直到自己掌心磨出繭子?！疤蹎?？”阿九抬頭問，劉詩雯看著她額角的汗珠，突然伸手替她別了別碎發(fā)：“不疼，你手勁剛好?！?/p>

她們的更衣室柜子里，藏著外人不知道的“情侶款”：劉詩雯的背包掛著阿九送的草莓掛件，阿九的球拍袋里塞著劉詩雯買的藍色發(fā)帶；甚至連護腕，都偷偷換成了對方喜歡的顏色。某次記者拍到劉詩雯低頭調整護腕，鏡頭拉近才發(fā)現(xiàn)，那只紅色護腕的內側，用針線縫著小小的“9”。

2017年杜塞爾多夫世乒賽女雙決賽，她們輸給了日本組合。頒獎禮的聚光燈下，銀牌映著兩人沉默的臉?；觳蓞^(qū)瞬間被記者淹沒，尖利的問題像乒乓球般砸來：“劉詩雯，雙打失利是否影響單打狀態(tài)？”“阿九，最后一球失誤是否因為心態(tài)問題？”

阿九突然往前一步，把劉詩雯擋在身后。她接過話筒時，手指微微發(fā)抖，聲音卻異常平靜：“今天的失利主要責任在我，最后一局的戰(zhàn)術執(zhí)行不夠堅決?！眲⒃婗┰谒砗笞Я俗囊陆牵⒕艆s像沒察覺，繼續(xù)說：“小棗已經做得很好，是我拖了后腿?！蹦翘焖鎰⒃婗跸铝怂屑怃J的提問，直到教練把她們拉走，才發(fā)現(xiàn)阿九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回酒店的大巴上，劉詩雯看著阿九手腕上被麥克風磨出的紅印，突然握住她的手：“傻瓜，為什么全攬在自己身上？”阿九把頭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街燈：“因為你是劉詩雯啊，”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不能讓她們說你不好?！?/p>

2016年奧運會后，劉詩雯因單打名額爭議陷入輿論漩渦。某天訓練結束，阿九發(fā)現(xiàn)她躲在樓梯間哭，手里攥著手機，屏幕上全是惡評。阿九沒說話，直接搶過手機關機，然后從包里掏出顆糖塞進她嘴里：“甜嗎？難吃的話我去買你喜歡的巧克力味。”劉詩雯含著糖笑出眼淚，阿九卻突然抱住她：“別理他們，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厲害的?！蹦翘焖齻冊跇翘蓍g待了很久，直到保安來巡查，阿九拉著劉詩雯的手跑出去，樓道的聲控燈在她們身后次第亮起，像一串未說出口的勇氣。

2018年世界杯團體賽，阿九在決賽中意外輸球，賽后躲在更衣室哭。劉詩雯找到她時，她正對著鏡子抹眼淚，看見劉詩雯進來，趕緊用毛巾擦臉：“我沒事?！眲⒃婗]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枚硬幣：“還記得嗎？小時候輸球就拋硬幣，正面是‘下次贏回來’，反面是‘請吃冰淇淋’?！庇矌艗佅蚩罩校湓谡菩臅r是正面。阿九看著硬幣笑了，劉詩雯卻突然說：“其實反面也沒關系，我請你吃雙球冰淇淋?！蹦翘焖齻冏诟率业牡匕迳?，分吃著一支快要化掉的草莓冰淇淋，阿九的眼淚滴在冰淇淋上，劉詩雯卻笑著說：“咸甜口味，挺特別?！?/p>

阿九總說劉詩雯是“小太陽”，卻不知道自己也是對方的光。劉詩雯某次生日，阿九偷偷攢錢買了支限量版球拍，卻在送之前不小心磕掉了漆。她躲在宿舍補漆到半夜，第二天把球拍遞給劉詩雯時，手心全是膠水?！俺笏懒耍眲⒃婗┳焐舷訔墸瑓s把球拍收進了最寶貝的箱子里，“以后不準再亂花錢。”可后來有人看見，劉詩雯在重要比賽時，用的都是這支帶著補漆痕跡的球拍。

2020年東京奧運會后，阿九宣布退役。告別賽那天，劉詩雯穿著紅色隊服陪她打完最后一場表演賽，球臺兩端的攻防依舊默契，只是阿九的動作慢了半拍。最后一球落地時，兩人同時放下球拍，在全場掌聲中擁抱在一起。阿九把臉埋在劉詩雯的肩窩，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櫻花香，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們第一次配雙打時，也是這樣的擁抱。

阿九的婚禮定在2023年春天。劉詩雯作為伴娘，幫她整理婚紗裙擺時，手指觸到裙擺內側繡的藍色玫瑰——那是阿九最喜歡的花。“真漂亮，”劉詩雯的聲音有點啞，“新郎對你好嗎？”阿九轉身抱住她，婚紗的頭紗蹭著劉詩雯的臉頰：“他很好，但……”她沒說下去，只是抱得更緊，“小棗，謝謝你來?！?/p>

退役前一晚，阿九敲開劉詩雯的房門，手里拿著個DVD盒子?！耙郧坝柧殢捅P的視頻，”她遞給劉詩雯，“里面有我偷偷錄的你?！眲⒃婗┐蜷_盒子，發(fā)現(xiàn)光盤上畫著只歪歪扭扭的紅色小狐貍，旁邊寫著“我的小棗”。播放時才發(fā)現(xiàn)，大部分是訓練片段，但偶爾會插播阿九的搞怪鏡頭：對著鏡頭比鬼臉，偷偷給正在復盤的劉詩雯頭上別小花，還有一次，她舉著手機在宿舍拍夕陽，鏡頭慢慢轉向靠在窗邊的劉詩雯，輕聲說：“你看，今天的晚霞像你喜歡的草莓醬。”劉詩雯看著屏幕里年輕時的自己，眼淚突然掉在光盤上。

婚禮前一周，劉詩雯收到一個快遞，里面是件藍色的針織開衫，款式是她們年輕時都喜歡的學院風。附帶的卡片上寫著：“以前看你總穿紅色，試試藍色吧，像我在你身邊一樣。”劉詩雯穿上開衫，發(fā)現(xiàn)口袋里還塞著張紙條，上面是阿九的字跡：“小棗，其實第一次見你，就覺得穿紅色的你像團火，而我總想靠過去取暖?！蹦翘靹⒃婗χR子站了很久，直到開衫上的櫻花香淡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儀式結束后，阿九在休息室找到獨自坐著的劉詩雯。“怎么躲在這里？”阿九脫下婚紗，換上劉詩雯送的藍色連衣裙，“你看，我穿了?！眲⒃婗┨ь^看她，眼圈泛紅：“新婚快樂，阿九，要繼續(xù)幸福?！卑⒕抛谒磉叄窈芏嗄昵霸谄鞑氖曳峙菝婺菢?，輕輕靠在她肩上：“小棗，”她的聲音很輕，“你要在自己熱愛的領域，一直走下去?！?/p>

劉詩雯沒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個藍色絲絨盒子，里面是枚刻著“L&J”的戒指?！氨緛硐搿彼龥]說下去，把戒指塞進阿九手里，“戴著吧，像以前戴護腕一樣?！卑⒕拍笾敲侗鶝龅慕渲福蝗幌肫鹚齻兊谝淮闻渑p時，抽簽抽到“L”和“J”的組合，當時劉詩雯笑著說：“你看，連命運都讓我們在一起?！?/p>

現(xiàn)在命運讓她們走向不同的方向，可乒乓臺邊的紅藍雙生花，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比輸贏更深刻的印記。阿九婚禮那天，劉詩雯在朋友圈發(fā)了張照片：兩只交疊的手，一只戴著婚戒，一只戴著紅色護腕，背景是散落的乒乓球，和遠處模糊的球臺。配文只有兩個字：“向前?！?/p>

而那枚刻著“L&J”的戒指，后來被阿九戴在右手無名指上，和婚戒并排。每當她看向指尖，就會想起那個在乒乓臺邊永遠穿著紅色隊服的姑娘，想起她們曾用撞色的隊服，在彼此的青春里，劃出最耀眼的弧線——那弧線里，有未言明的情愫，有并肩的歲月，還有一句藏在銀牌與婚紗之間，始終沒說出口的“我喜歡你”。

“時間不會埋沒她們的關系”

“但會埋沒那句未說出口的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