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瑜裹上浴巾,打開浴室門,緩緩走出來。
他慢慢走進臥室,輕輕坐在床邊,隨后拉開床頭柜最下方的抽屜,從中取出盛宴西贈送的那瓶珍貴藥膏。
原本他是極為不舍得使用的,然而此時此刻,已經(jīng)別無選擇。傷勢過于嚴重,幸好明天是周末,難得能有兩天休息的時間。因此,他必須得抓住這寶貴的四十八小時,盡量養(yǎng)好自己身上的傷。
他小心翼翼地擰開藥膏的蓋子,用指尖輕蘸些許,隨后緩緩地涂抹在浮腫的臉頰上,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肌膚下的痛楚。
接著,他又重復這一過程,細心地照料著受傷的腿與肩膀。對于那些不算嚴重的擦傷,他卻顯得尤為吝惜,不愿意輕易浪費這瓶珍貴的藥膏。
他轉而取出抽屜里的藥油,輕輕掀開瓶蓋,將清涼的液體均勻地涂抹在其余的傷處。
涂完藥后,陸瑜小心翼翼地將那瓶藥膏歸還原處,隨后輕輕躺回床上,閉上疲憊的雙眼。盡管腦海中的思緒依舊紛飛,卻終究沒能抵擋住襲來的倦意,他漸漸沉入深眠之中。
直至次日午間的陽光穿透窗簾,灑落在床畔,他才緩緩睜開雙眼。昨晚太過混亂,手機掉在那也不知道,預設的鬧鈴沒能如期響起。
強忍著渾身的疼痛,他迅速坐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盡快購買新手機。如果盛宴西有事找他又聯(lián)系不上,勢必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他穿著長袖衫與長褲,頭戴帽子,口罩遮面,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風透,仿佛任何一次不經(jīng)意的窺視都會暴露他身上那難以言說的傷痕。
在街角的小店購買了一部新手機并補辦了一張電話卡之后,他又順帶打包了一份蓋澆飯。步履蹣跚間,他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朝著住處的方向緩緩走著。
剛進家門,在玄關處換鞋時,陳峰忽然從臥室沖了出來,嚇得他心頭一跳。抬眼看去,只見陳峰面色陰沉,目光如炬,怒火在雙眸中熊熊燃燒。
陳峰昨天讓你去接我,你干什么去了?我今天醒來的時候,還在喝酒的那個包廂里。你是不是攀上了你們總裁?覺得有了后盾,所以越來越不聽話。
陸瑜面色蒼白,換好鞋后,身形微微一晃,似乎連站穩(wěn)都顯得吃力。
他緊握雙拳,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眼眶早已泛紅,仿佛下一刻淚水便會決堤。昨晚發(fā)生的一切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飛速回放,每一段記憶都如刀刻般清晰,讓他心緒難平。
他緩緩取下帽子和口罩,露出臉上一片紅腫并帶著指印的肌膚,以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道。
陸瑜我去了,你朋友差點強奸了我,我好不容易逃出來。
陳峰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但很快又被冰冷與淡漠所取代。他的語氣生硬,不帶絲毫溫度。
陳峰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成天勾三搭四,不知廉恥。我只是讓你去接我,你要是不勾引他,他怎么可能會強迫你,只能是你讓他覺得賤,是個男人都能上你。
話語剛落,陸瑜原本還懷著一絲期盼的心瞬間被席卷而來的劇痛填滿,全身上下仿佛被抽走所有的力氣,幾乎要癱倒在地。
他臉色蒼白如紙,任憑淚水無聲無息地沿著臉頰滑落。哀莫大于心死,此時此刻,這句話的意義對他而言,再真切不過。
陸瑜沉默著,手中緊握著打包好的蓋澆飯,步履沉重地步入臥室。
此刻的他,宛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輕輕鎖上門后,他將飯放在床頭柜上,顫抖著雙手將其打開。淚水無聲滑落,混雜著飯菜一同被他狠狠地吞入口中。即便喉嚨仿佛被堵住,難以吞咽,他仍固執(zhí)地強迫自己將每一口都咽下。
直到再也撐不進去,他才停下動作。靜靜地躺倒在床上,他凝視著潔白的天花板,內心一片沉寂。唇瓣緊閉,甚至連眼瞼都未曾顫動分毫,仿佛整個世界都隨之陷入無邊的靜謐之中。
時間在寂靜中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緩緩坐起身,從口袋中取出新購置的手機,將補辦的電話卡小心翼翼地插入卡槽。
隨著手機緩緩啟動,他屏息凝視著屏幕,心中默默祈禱。幸運的是,屏幕上并未出現(xiàn)任何來自盛宴西的消息。
他將手機輕輕擱置一旁,緩緩卸下身上的束縛。重又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從中取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于傷處。
盡管這個世界對他很殘酷,他卻仍舊選擇堅強地活下去。并不是因為勇氣或希望,而是因為他對疼痛的深切畏懼。
每一種所能想象的結束生命的方式,在他看來無一不是伴隨著劇烈的痛楚。因此,唯有生存下去,哪怕這背后隱藏的是他的那份脆弱與無力。
涂抹完藥膏,他忽然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席卷全身,于是再度沉沉躺回床上,進入夢中。這一覺漫長而深沉,夢境中他仿佛重新經(jīng)歷了一遍過往二十余載的點點滴滴。
當?shù)谝豢|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輕撫上眼瞼,陸瑜緩緩睜開雙眼。他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身,走入浴室,目光停留在鏡中那道依舊鮮明的傷痕上,盡管已經(jīng)稍有好轉,但明天的工作計劃恐怕不得不暫時擱置。
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落寞,他緩步來到客廳,環(huán)視四周后發(fā)現(xiàn)陳峰并不在屋內,顯然是出去了。陸瑜的心中悄然舒了一口氣,這樣的安排或許是最好的——至少此刻,他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式去面對他,他們之間甚至都不如陌生人。
陸瑜回到臥室,打電話給人事請了假,看來這一周他都不能去上班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這樣狼狽的樣子。
至于為什么選擇撥打人事的電話,而不是直接聯(lián)系盛宴西,連陸瑜自己也感到迷茫。他心中隱隱生出一股畏懼,生怕面對盛宴西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唯恐自己竭力掩飾的秘密與傷痛,會在瞬間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