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9?日?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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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郭文韜再次睜開雙眼,眼前的舞臺(tái)布置已然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臺(tái)上人頭攢動(dòng),熙熙攘攘,而他也并非在表演節(jié)目,只是靜靜地站在舞臺(tái)上,聆聽著主持人飽含深情地說著串詞,熟悉的歌曲依舊在耳畔回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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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這才恍然驚覺,此刻已不再是彩排,而是來到了?1?月?19?日的小芒驚喜夜現(xiàn)場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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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又如此直接地回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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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次,他隱隱有種預(yù)感,這場穿越似乎與他們所唱的那首歌有關(guān),又或許是與那句充滿遺憾意味的歌詞有所牽連。畢竟在那眩暈的瞬間,那縹緲虛幻的歌聲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種絲線將一切串聯(lián)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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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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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可能性存在——也許那重新來過的幾日僅僅只是他站在此處時(shí)的一場虛幻夢境,實(shí)際上一切都未曾發(fā)生。他一直身處此地,與蒲熠星早已分手半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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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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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心情極為復(fù)雜地低下頭,卻猛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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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抬起自己的手腕,只見那白皙細(xì)瘦的腕骨上,赫然多出了一串滾圓且透亮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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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的瞳仁驟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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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地記得,這是他們一同坐車前往北京臺(tái)彩排時(shí),蒲熠星給他的佛珠手鏈。然而在原本的記憶軌跡里,他們?cè)谀翘煲讶环质?,兩人根本未曾共乘一車,自己也從未收到過這串佛珠。這也就意味著……那些過往并非未曾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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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是一場黃粱美夢,而是切切實(shí)實(shí)存在的記憶,他確實(shí)改變了許多,這一次,他們并未分手。他真的成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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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郭文韜的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dòng)起來,他急切地抬起頭,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尋著蒲熠星的身影。而本應(yīng)站在他右側(cè)的那個(gè)人,此刻卻不見蹤影。他不禁有些慌亂,下意識(shí)地抬眸看了眼上方的時(shí)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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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diǎn)五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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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未開始倒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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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稍松了一口氣,重新將目光投向右側(cè)。果不其然,在那擁擠的人潮之中,他率先看到了那頭挑染成藍(lán)色的頭發(fā),緊接著是那熟悉無比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姿。蒲熠星徑直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走來,仿佛是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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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仿佛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膛內(nèi)那如撞鐘般的心跳聲,他望著那個(gè)人不斷地靠近、靠近,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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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是在距離他還有兩人位置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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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習(xí)慣性的避嫌吧,郭文韜這樣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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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中間的那兩位見狀,主動(dòng)向后退了些許,將蒲熠星朝他推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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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一次如出一轍,最終他們還是并肩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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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惫捻w微微轉(zhuǎn)過頭,拿開了話筒,眼中含著笑意,對(duì)著身旁的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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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卻似乎顯得很是意外,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回應(yīng)道:“……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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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疏離之感讓郭文韜不禁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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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他刻意避開鏡頭,伸手輕輕拉了拉蒲熠星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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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的表情變得愈發(fā)復(fù)雜:“郭文韜,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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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瞬間僵住,一瞬間,一段全新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他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巨大的事實(shí)沖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往后踉蹌了一下,幸而被蒲熠星一把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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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記憶猶如一本翻開的書籍,一頁頁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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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確沒有在?1?月?12?日分手,往后的幾日也都過得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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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15?日,郭文韜按照約定瞞著蒲熠星與陶悅見面,如同原本記憶中那般順利地聊完,而后禮貌地告別,各自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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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shí)蒲熠星尚未歸來,屋內(nèi)一片漆黑,他早已習(xí)慣,知曉對(duì)方今晚有通告,便獨(dú)自坐在客廳看著電影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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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凌晨一點(diǎn)過后,門鎖處才傳來了輕微的響動(dòng)。不一會(huì)兒,蒲熠星裹挾著外面的陣陣寒氣走進(jìn)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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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郭文韜揉了揉睡眼,朝著他迎了過去,“怎么這么晚,我都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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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方卻沉默不語,既不說話,也不關(guān)門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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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換鞋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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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緩緩抬起頭,語氣平淡地問道:“你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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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郭文韜一臉茫然,下意識(shí)地覺得此刻的蒲熠星讓他感到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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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今晚去哪兒了。”蒲熠星微微掀起眼皮,拎著東西的手指愈發(fā)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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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嘛……”郭文韜愣了愣,想起前幾日騙他說自己去錄音,頓時(shí)心虛了幾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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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跟我說,去錄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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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一時(shí)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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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騙我?”蒲熠星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了兩下,語氣也愈發(fā)狠厲起來,“把我當(dāng)傻子耍,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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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蒲……”郭文韜的聲音顫抖著,“你能不能別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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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蒲熠星抬高了音量,情緒漸漸失控,“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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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俊惫捻w也著急了,“我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這是在侮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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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你在錄音嗎?在酒吧錄音?!”蒲熠星雙眼泛紅,“我提前把工作推了,就因?yàn)橹滥隳甑浊爸挥羞@一晚休息,結(jié)果你說臨時(shí)有工作。好,不就是等嗎,我可以等。我他媽像個(gè)傻子一樣在錄音室外面等你,知道你錄音不喜歡被人打擾,容易受影響,我也不進(jìn)去。然后呢?我等了四個(gè)小時(shí),最后別人告訴我你根本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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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為什么……”郭文韜百口莫辯,“你有事找我,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我不知道……我問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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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蒲熠星苦笑著,“是我沒說,是我自己在感動(dòng)自己。我以為你會(huì)喜歡這份驚喜,沒想到你根本不需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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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中一直拎著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了郭文韜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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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拿去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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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下意識(shí)地接住那個(gè)體積不小的盒子,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gè)蛋糕。紙盒的邊角硌在掌心,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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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意識(shí)到了什么,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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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蒲熠星沒等他開口,“你不喜歡我干涉你的交友,不喜歡我管著你,不喜歡我總是生氣,我都注意著,我都克制著,難道這就是你騙我的理由嗎?你知道我在天寒地凍中接到別人說在酒吧碰到你的電話時(shí),是什么樣的感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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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蒲……”郭文韜的心中涌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我可以跟你解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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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和那個(gè)最近認(rèn)識(shí)的陶悅?cè)サ模瑢?duì)吧?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不對(duì)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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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郭文韜倒吸了一口氣,眼圈泛紅,“你難道不信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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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怎么信任你?”蒲熠星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一開始就跟我坦白,也許我還覺得沒什么,我也不會(huì)生氣,可你為什么就不能對(duì)我坦誠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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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郭文韜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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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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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張他深愛的臉,在這一刻,沒有人比此刻的他更有話語權(quán),“我直接告訴你你就不會(huì)生氣?蒲熠星,別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又不是在錄節(jié)目,你自己信嗎?我比你自己都更了解你,如果我說了,你當(dāng)時(shí)就會(huì)發(fā)火,你難道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你生氣,才瞞著你的嗎?我們因?yàn)檫@些事情吵的架還少嗎?”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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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好,我說不過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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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低下頭,看著懷里的東西:“這個(gè)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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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作多情?!逼鸯谛强嘈χ皼]能趕上紀(jì)念日,我知道你還是介意,我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在今年之內(nèi)彌補(bǔ)你,可是找來找去也只有今天不會(huì)影響你的工作,我甚至……算了,反正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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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要給他補(bǔ)過紀(jì)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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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他死死地盯著蒲熠星,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發(fā)梢和衣領(lǐng)上還沾著雪花,久久未曾融化,那好看的鼻尖和臉頰都被凍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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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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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雪地里等了自己四個(gè)小時(sh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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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問題。”蒲熠星的嗓子沙啞著,“從一開始就不該搞什么驚喜,紀(jì)念日一年只有一次,錯(cuò)過了就是錯(cuò)過了,再怎么彌補(bǔ)都是過期的,沒道理讓你配合我,來填補(bǔ)我的愧疚?!彼従忛]上了眼睛,“我就該一直懷著這份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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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的,沒有過期啊?!惫捻w的眼底一熱,他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開口時(shí)帶著些許哽咽,“你雖然沒來,但那天你訂的蛋糕來得很準(zhǔn)時(shí),我吃過了,我不在乎那些,你別這樣說話行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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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韜?!逼鸯谛强粗?,眼圈也紅了,“你了解我,可我現(xiàn)在好像真的不懂你。我有時(shí)候甚至很害怕看到你,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不知道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過得快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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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樂啊?!惫捻w的鼻子一陣發(fā)酸,捧著蛋糕盒的指尖都在不停地顫抖,上一次蒲熠星對(duì)他說自己很累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仿佛歷史再次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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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不了自己,我也騙不了自己?!逼鸯谛钦f道,“郭文韜,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因?yàn)槲颐髅髦?,你是自由的,你也?yīng)該是自由的。你會(huì)擁有更美好的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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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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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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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許說!”郭文韜厲聲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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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熠星那雙總是讓他沉淪的桃花眼此刻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在雪天里漫長的等待讓這個(gè)人渾身都凍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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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逼鸯谛蔷徛謭?jiān)定地說道,“我們分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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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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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郭文韜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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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沒有一條路是正確的呢?他又把一切都弄得一團(tuán)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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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面對(duì)空蕩蕩的客廳,郭文韜呆呆地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解開那漂亮的蝴蝶結(jié)。里面的蛋糕已經(jīng)有了些許破損,奶油粘在了盒子上,但依舊能夠看出它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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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淺綠色的蛋糕底,上面用細(xì)細(xì)的巧克力醬寫了一段樂譜。他跟著那些音符輕輕哼唱,這才發(fā)現(xiàn)是《安河橋》。旁邊的賀卡上寫著“這次我不會(huì)再錯(cuò)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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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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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cuò)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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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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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一個(gè)人坐在桌前,慢慢地吃著這塊蛋糕,吃到胃里覺得無比撐脹,撐得想要嘔吐,又從酒柜里隨意拿了一瓶酒往嘴里灌,試圖緩解這種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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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也不知道是醉倒還是睡著,他趴在桌上,直到晨曦透過窗簾灑在臉上,才不舒服地動(dòng)了動(dòng)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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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桌上的手機(jī)突然震動(dòng)起來,郭文韜渾身一激靈,滿心擔(dān)憂是蒲熠星打來的,于是強(qiáng)忍著宿醉帶來的頭疼,立刻撐起身子拿過手機(jī),這一看卻愣了一下,來電人是蒲熠星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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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的嗓子依舊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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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文韜?我剛才打阿蒲電話打不通,他和你在一起吧?我就是問一下,你們需要我去接嗎?路挺遠(yuǎn)的,別疲勞駕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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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有些不明所以,“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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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啊……你們?cè)诤舆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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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韜愣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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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們沒去啊?他不是昨天好早就去接你了嗎?那他費(fèi)那么大勁,還在海邊安排了整晚煙火,是干嘛呢?不是要給你補(bǔ)過生日嗎?他不會(huì)是出啥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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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滔滔不絕,郭文韜卻一時(shí)間呆立在原地,無法動(dòng)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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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一瞬間,他似乎讀懂了昨晚蒲熠星眼中的那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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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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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這是兩次他都錯(cuò)過的事情。如果不曾重來,他或許永遠(yuǎn)都不會(huì)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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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錯(cuò)過的是兩個(gè)蛋糕,兩場專門為他準(zhǔn)備的海邊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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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即便重來一次卻仍然失去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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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cuò)過的已然不會(huì)再有彌補(bǔ)的機(jī)會(huì),就算重來一次也已然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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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怎么不說話,信號(hào)不好嗎?”那頭的助理嘀咕了兩聲,過了幾秒,語氣突然放松下來,“哦哦,韜韜哦,阿蒲給我回電話來啦,那我這里先掛了哈,這信號(hào)好像有點(diǎn)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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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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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年?1?月?15?日,河岸空無一人,熱烈的煙花孤獨(dú)地綻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仍有余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