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戲拍到后半夜，油麻地街市的燈籠還亮著，映得石板路泛著暖黃。周星馳對著鏡頭說完最后一句臺詞，導演喊“卡”的瞬間，他幾乎是立刻轉(zhuǎn)頭往街市入口望——那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收攤的小販在收拾竹筐，沒有宋南希的身影。

“星仔，發(fā)什么愣？殺青了！”副導演拍他肩膀，遞過來一瓶汽水，“今晚慶功，去不去？”

他勉強笑了笑，接過汽水卻沒擰開：“不了，有點累，想先回去?！?/p>

剛才拍最后一場戲時，他還偷偷在心里數(shù)著鏡頭——想著拍完就能看見她，說不定她會站在那棵老榕樹下，像上次在商場那樣，笑著沖他揮手。可現(xiàn)在戲收了，街市的人漸漸散了，風卷著落葉滾過腳邊，他攥著汽水的手緊了緊，心里空落落的。

“是不是等誰??？”萬梓良走過來，看穿了他的失落，“沒等來？”

周星馳沒說話，只是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剛才拍戲時藏在心里的雀躍，這會兒全沉了下去，連帶著殺青的歡喜都淡了大半。

而另一邊，宋南希正對著鏡子理衣領(lǐng)，手邊的藤籃里放著給周星馳帶的菠蘿油——是特意繞去街角餅店買的，還溫乎著。她剛要拎起籃子出門，客廳的座機突然“叮鈴鈴”響起來，尖銳的鈴聲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快步接起，聽筒里傳來孟佳濃重的鼻音，還夾雜著壓抑的咳嗽：“南?！液孟癜l(fā)燒了，頭好暈，一個人在家……”

宋南希心里咯噔一下，哪還顧得上別的，抓起外套就往門口跑：“你別動！我現(xiàn)在就去你家接你去醫(yī)院，鎖好門等我！”

孟佳燒得迷迷糊糊，說話都沒力氣：“我沒事……就是怕你擔心……”

“別硬撐！”宋南希一邊換鞋一邊急聲打斷，手指扣著門鎖時都在發(fā)顫。她太了解孟佳，向來要強，若非燒得實在撐不住，絕不會這時候打電話來。她抓起門邊的錢包，連藤籃里的菠蘿油都顧不上拿，只往樓道跑：“我攔的士過去，很快就到！”

等她輾轉(zhuǎn)找到孟佳家，扶著渾身滾燙的人下樓攔車，送到醫(yī)院掛急診、輸上液，窗外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孟佳靠在病床上睡著了，眉頭還皺著，宋南希給她掖了掖被子，才想起自己沒跟周星馳說一聲?？蛇@年代哪有手機，她連他片場的電話都不知道，只能坐在醫(yī)院長椅上，看著走廊慘白的燈發(fā)怔——他等不到人，會不會以為自己爽約了？那盒沒來得及帶的菠蘿油，此刻應該已經(jīng)涼透了。

而街市那頭，周星馳最后還是沒等到人。他把那瓶沒開的汽水放在老榕樹下，又站了會兒，才慢慢往家走。夜風有點涼，他裹緊了外套，心里琢磨著：她是不是臨時有事？應該是吧?？删退氵@樣，那點失落還是像小石子，硌得慌。

走到巷口時，他忽然想起上次在粥鋪，她說“有些相遇早就在時光里埋了伏筆”。他摸了摸口袋里昨天特意買的、想送她的電影票根，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伏筆也得等時機。

孟佳輸了大半天液，燒總算退了些，下午時醒過來，看見宋南希趴在床邊打盹，眼尾還帶著紅，心里一軟，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南?！?/p>

宋南希猛地驚醒，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你醒了？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水?！?/p>

“你守了我一晚上？”孟佳看著她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什么，“對了，你昨天不是說要去看周星馳拍戲嗎？你去了沒？”

宋南希倒水的動作頓了頓，搖搖頭，聲音低了些：“沒去成，接到你電話就直接過來了。”

“那你跟他說一聲了嗎？”孟佳急了，“他會不會以為你放他鴿子？”

“那時候哪顧得上，”宋南希把水杯遞過去，指尖有點涼，“而且也沒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只能等之后有機會再跟他解釋了?！?/p>

孟佳看著她懊惱的樣子，心里更過意不去：“都怪我……”

“說什么傻話?！彼文舷４驍嗨?，幫她調(diào)整了下枕頭，“你好好養(yǎng)病，別的事別想?！?/p>

可她自己心里卻始終懸著。傍晚時給孟佳買粥回來，路過醫(y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亭，猶豫了很久，還是沒進去——她連周星馳住在哪、在哪家公司簽的約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叫“星仔”，在TVB跑龍?zhí)祝@怎么找？

倒是周星馳，第二天去TVB片場交劇本，路過茶水間時，碰見了《大都會》劇組的場務，那場務跟宋南希熟，正捧著個保溫杯喝水。他猶豫了半天，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假裝隨口問：“那個……宋編導今天沒來嗎？”

場務愣了下，笑道：“南希?。克蛱煺埩思?，好像是朋友生病，去醫(yī)院了。怎么，找她有事？”

周星馳心里“咯噔”一下，懸了一晚上的石頭忽然落了地，又跟著揪緊——原來她是因為這個沒來。他連忙搖頭：“沒事，就是上次跟她聊過劇本，想再問問意見?！?/p>

場務沒多想，指了指編導辦公室：“她應該下午來，你要是找她，等下可以去辦公室碰碰運氣。”

周星馳點點頭，轉(zhuǎn)身往自己的化妝間走，腳步都輕快了些。剛才聽見“朋友生病”時，心里那點失落一下子就散了，反而有點擔心——她守了一晚上醫(yī)院，肯定沒休息好。

下午宋南希處理完孟佳的事，匆匆趕回TVB，剛進編導辦公室放下包，就看見門口站著個人，是周星馳。他手里攥著個紙包，見她進來，眼睛亮了亮，又有點不好意思：“你來了?！?/p>

宋南希一愣，隨即想起昨天的事，連忙道歉：“對不起啊，昨天我朋友突然發(fā)燒，我去醫(yī)院照顧她，沒來得及跟你說……”

“我知道。”周星馳打斷她，把手里的紙包遞過來，“場務跟我說了。這個給你。”

宋南希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兩個熱乎的菠蘿油，還冒著氣。

“昨天你沒去，我猜你可能沒吃晚飯?！彼麚狭藫项^，聲音有點低，“早上路過餅店，看見剛出爐，就買了兩個?！?/p>

宋南希捏著溫熱的紙包，心里忽然暖烘烘的。她還在想怎么解釋，他卻早就知道了，還記著她可能沒吃飯。

“謝謝。”她抬頭看他，笑了笑，“那……上次你說的電影票，還在嗎？等我朋友好點，我請你去看？”

周星馳眼睛瞬間亮了，像落了星星：“在！我一直收著！”他連忙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票根，遞過來，“下周六下午的，你要是有空……”

“有空?！彼文舷＝舆^票根，指尖碰到他的手，有點燙。她看著票根上的電影名，是部新上映的喜劇片，忍不住笑了，“那這次，我一定準時到?！?/p>

他也笑了，露出點少年人的靦腆：“好，我等你?！?/p>

辦公室外的走廊里，同事們說說笑笑地走過，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手里的菠蘿油和票根上，暖融融的。原來有些錯過，只是為了更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