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希這一覺睡得沉，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天光已經(jīng)染成了橘粉色，墻上的石英鐘指針正指向六點。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腦袋里的沉滯感散了大半，只剩點輕微的鈍痛。球球趴在沙發(fā)邊的地毯上，見她醒了，立刻搖著尾巴湊過來，用腦袋蹭她的腳踝。

她笑著揉了揉球球的頭，起身去衛(wèi)生間梳洗。冷水撲在臉上時，昨晚大排檔的熱鬧、醉酒后的狼狽，還有周星馳送粥時眼里的笑意，都清晰地浮了上來，她對著鏡子里自己微紅的臉頰輕咳了一聲，才轉(zhuǎn)身去給球球拿狗糧。

剛把狗糧倒進碗里，客廳的電話就“叮鈴鈴”響了。宋南希擦了擦手拿起聽筒，那頭立刻傳來孟佳咋咋呼呼的聲音：“南希！你可算醒了！我下午打了兩通電話都沒人接，還以為你出啥事了！”

“昨晚喝多了，睡了一天。”宋南希笑著往沙發(fā)上坐，球球正埋頭啃狗糧，發(fā)出“咔嚓”的聲響。

“喝多了？跟誰??？”孟佳的聲音立刻拔高，“該不會是……跟你上次提的那個周星馳？”

宋南希沒否認，只含糊道：“就朋友一起吃了頓飯。”

“朋友？”孟佳拖長了調(diào)子，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里帶著促狹，“跟你說正事！我下個月結(jié)婚，日子定在18號，你可得來給我當伴娘！”

“真的？恭喜?。　彼文舷Ｑ劬σ涣?，“肯定去！不過我當伴娘會不會給你添亂？我可沒經(jīng)驗?！?/p>

“亂啥！有我媽盯著呢，你就負責美就行！”孟佳笑著說，又繞回剛才的話題，“說真的，你最近是不是有情況？上次見你還蔫蔫的，剛才說話都帶著笑，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宋南希拿起抱枕抱在懷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布料：“哪有，就是最近事兒順，心情好?！?/p>

“拉倒吧，”孟佳顯然不信，“你跟我還藏著掖著？是不是那個周星馳？我瞅他上次看你的眼神就不對，你要是真有意思，可得抓緊！”

宋南希被她說得臉頰發(fā)燙，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伴娘禮服你準備了嗎？要不要我提前去試？”

孟佳見她不肯說，也沒再追問，笑著應道：“準備了！粉白色的，肯定襯你！等我這兩天把款式拿給你看看……”

兩人又聊了會兒婚禮的細節(jié)，宋南希掛了電話時，心里還暖融融的。球球已經(jīng)吃完了狗糧，正趴在她腳邊搖尾巴，她低頭看著它，忽然想起早上周星馳站在廚房洗碗的背影，還有他說“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時眼里的光，嘴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剛放下聽筒沒兩分鐘，電話又響了，這次宋南希拿起時，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聽筒里傳來的，正是她剛才想起的那個聲音：“南希？醒了嗎？頭還疼不疼？”

“醒了有陣子了，頭早不疼了?！彼文舷Ｄ笾犕驳氖种杆闪怂?，聽見自己的聲音里帶著點剛掛完電話的笑意。

那頭頓了下，跟著笑起來：“聽著精神不錯，看來粥沒白送。剛收工，想著問問你晚上想吃點啥？別又湊活吃面包，胃剛好?！?/p>

宋南希瞥了眼桌上空空的狗糧碗，想起孟佳說的伴娘事，忽然心念一動：“要不……我請你吃飯吧？算謝謝你昨天送我回家，還有今早的粥?！?/p>

“你請？”他的聲音里帶著點促狹，“不用，我請你，就當……賠罪昨天逗你?！?/p>

“那不行，得我來?！彼龍猿种?，走到窗邊掀開窗簾角往外看，夕陽把樓下車窗照得亮晶晶的，“我知道附近有家做東北菜的小館子，鍋包肉做得地道，你肯定沒吃過?！?/p>

“東北菜？”他果然來了興趣，“行啊，你說地方，我現(xiàn)在過去接你。”

掛了電話，宋南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窗邊笑了半天。球球蹭過來用爪子扒她褲腿，她彎腰抱起它，戳了戳它的小鼻子：“帶你去吃好吃的，順便……讓你周叔叔也嘗嘗咱家鄉(xiāng)味兒?！?/p>

剛換好衣服，樓下就傳來輕輕的喇叭聲。宋南希抱著球球跑下樓，見周星馳靠在一輛半舊的藍色轎車邊，手里還拎著個紙袋，見她下來晃了晃：“路過水果店，買了點橘子，聽說醒酒?！?/p>

她把球球放進后座的寵物籃里，坐進副駕時笑他：“現(xiàn)在知道疼人了？早上逗我時咋不說?！?/p>

“逗你才說明你沒生分。”他發(fā)動車子，方向盤打了個彎，“東北菜辣不辣？我能吃辣。”

“有不辣的，鍋包肉是甜酸口，保準你愛吃?！彼文舷？粗麑Ｗ㈤_車的側(cè)臉，夕陽從車窗斜照進來，把他的睫毛染成金棕色，忽然想起孟佳的話，心跳悄悄快了兩拍。

車子穿過兩條街，路邊的霓虹燈漸次亮起來。球球在后座哼唧著扒籃子，周星馳從后視鏡看了眼，笑著問：“它是不是也餓了？等下給它點清水就行，別亂喂?！?/p>

“知道啦，周管家?！彼文舷４蛉に?，卻在他轉(zhuǎn)頭看過來的瞬間，趕緊移開視線看向窗外——街邊的音像店正放著譚詠麟的《朋友》，歌聲混著晚風飄進來，竟比剛才掛電話時，更讓人心里軟乎乎的。

車子停在巷口時，宋南希先推開車門跳下去，回頭沖周星馳招手：“就在里面，別看門面小，味道絕了！”

巷子里飄著股醬油和糖醋的香，那家東北菜館的紅燈籠亮著，玻璃門上貼著“鍋包肉”“地三鮮”的紅紙字。老板是個操著東北口音的大叔，見宋南希進來，笑著喊：“小宋來啦？今天帶朋友？”

“嗯，王大叔，給我們來份鍋包肉，再來個地三鮮、酸菜白肉鍋，少放點鹽?！彼文舷Ｊ扉T熟路找了張桌，又轉(zhuǎn)頭問周星馳，“你能吃酸不？酸菜白肉鍋有點酸?！?/p>

“能?！敝苄邱Y跟著坐下，看她跟老板熟絡的樣子，眼里帶笑，“你常來？”

“剛來時總來，吃著家鄉(xiāng)味踏實?！彼文舷＝o球球倒了碗清水放在腳邊，“王大叔的鍋包肉，外皮脆得能聽見響，內(nèi)里嫩得化渣，等下你嘗嘗就知道。”

菜很快端上來。鍋包肉堆得像小山，金黃的外皮裹著糖醋汁，冒著熱氣；酸菜白肉鍋咕嘟咕嘟響，酸菜的酸香混著肉香撲臉。周星馳夾起一塊鍋包肉，吹了吹放進嘴里——外皮果然脆，糖醋汁甜得剛好，沒蓋過肉香，他眼睛亮了亮：“確實好吃，比大排檔的蝦還鮮?！?/p>

“那當然。”宋南希得意地挑眉，給自己盛了碗酸菜湯，“這酸菜是大叔自己腌的，比超市買的地道?！?/p>

兩人邊吃邊聊，周星馳說起下午拍戲的事——達哥忘詞，把“你這個叛徒”說成“你這個叉燒”，全劇組笑了十分鐘。宋南希聽得直樂，又說起孟佳要結(jié)婚請她當伴娘，“我這輩子第一次當伴娘，不知道該穿啥鞋，總不能穿運動鞋吧？”

“我認識個做服裝的朋友，她那兒有不少伴娘鞋，下次帶你去看看。”周星馳夾了塊白肉放進她碗里，“別穿太高跟的，你走路總愛晃?！?/p>

宋南希愣了下，才想起上次在碼頭崴腳的事，他竟記著。她低頭喝著湯，耳根有點熱，球球在腳邊蹭來蹭去，大概是聞到肉香，小聲哼唧。

吃到一半，王大叔端著盤拔絲地瓜過來：“送你們的，剛出鍋的。”宋南希剛想說謝謝，就見大叔沖周星馳擠了擠眼：“小宋這姑娘好，實在，你可得好好對人家。”

周星馳手里的筷子頓了頓，沒否認，只笑了笑：“謝謝您。”

宋南希臉“騰”地紅了，趕緊推了推大叔：“王大叔您別瞎說，我們是朋友?！?/p>

大叔笑著走了。周星馳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夾起一塊拔絲地瓜遞到她嘴邊：“嘗嘗？甜的。”

宋南希張嘴咬了，糖絲粘在嘴角，他遞過紙巾，指尖擦過她的唇，又飛快收回去。巷外傳來晚風吹燈籠的“嘩啦”聲，酸菜鍋還在咕嘟響，宋南希忽然覺得，這比上次喝白酒時的熱鬧，更讓人心里熨帖。

結(jié)完賬出來，夜風涼了些。周星馳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我送你回去?！?/p>

“嗯?！彼文舷１е蚯蚋谒磉?，燈籠的光落在兩人腳上，影子拉得長長的。走到巷口時，她忽然說：“周星馳，下次孟佳試婚紗，你……要不要一起去？她總說想見見你。”

周星馳轉(zhuǎn)頭看她，眼里映著燈籠的光，笑了：“好啊?！?/p>

球球在懷里輕輕“汪”了一聲，像是在應和。

宋南希站在婚紗店的落地鏡前，轉(zhuǎn)了個圈。粉紅色單肩連衣裙的褶皺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朵半開的芍藥，襯得她脖頸線條格外纖細。耳墜上的碎鉆跟著反光，和唇上的正紅口紅相襯，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媚。她抬手摸了摸頸間的項鏈——是周星馳昨天陪她去挑的，細鏈墜著顆小小的珍珠，不搶眼，卻恰好壓得住禮服的華麗。

“好看吧？”她回頭問剛進門的周星馳，眼里帶著點雀躍。

周星馳站在門口，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兩秒才移開，嘴角彎了彎：“比上次在東北菜館扒蒜時好看?！?/p>

宋南希瞪他一眼，剛要說話，里間就傳來孟佳的笑聲：“你們可算來了！南希這身真靚，星仔也精神——你這牛仔襯衣敞開穿，倒比穿西裝自在多了。”

孟佳穿著件魚尾婚紗走出來，裙擺上的蕾絲泛著柔光。周星馳趕緊讓開位置，順手把帶來的果籃放在沙發(fā)上：“佳姐這身才叫好看，襯得腰都細了。”

“就你會說話?！泵霞研χ乃觳玻掷^宋南希，“快幫我看看，這領(lǐng)口是不是太露了？我媽總說要加塊蕾絲。”

宋南希湊過去細看，周星馳就坐在沙發(fā)上等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牛仔襯衣的紐扣。球球被他放在腳邊，乖乖趴在地毯上，偶爾抬頭看眼鏡子里穿婚紗的孟佳，又低下頭蹭他的鞋。

店里的音樂是鄧麗君的《甜蜜蜜》，輕輕飄在空氣里。宋南希幫孟佳理裙擺時，余光瞥見周星馳正看著她們，眼里帶著點溫和的笑，她心里忽然一動，悄悄把耳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剛才出門時，他特意提醒她“耳墜別勾著頭發(fā)”，原來他都注意到了。

“星仔，你也來看看嘛！”孟佳招手，“南希總說你眼光好，幫我瞧瞧這婚紗配不配頭紗?！?/p>

周星馳站起身走過去，視線先落在孟佳的頭紗上，又不經(jīng)意掃過宋南希的耳墜，輕聲說：“頭紗短點好看，不然走路絆腳?！鳖D了頓，又補了句，“南希這裙子配珍珠項鏈正好，不搶鏡?！?/p>

宋南希抬頭看他，他剛好也看過來，兩人目光撞了下，又都趕緊移開。孟佳在一旁看得直笑，故意咳了兩聲：“哎，我說你們倆，別光顧著互相看了，先幫我參謀婚紗啊！”

宋南希臉一熱，趕緊拉著孟佳轉(zhuǎn)了個圈，岔開話題：“頭紗短點確實利落，你看這魚尾裙擺本來就顯身材，頭紗太長反而壓氣場?！庇种钢榧喲g的碎鉆腰帶，“這個設計才妙呢，走路時一閃一閃的，像把星星別在了腰上。”

孟佳被夸得眉開眼笑，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還是你懂我！我就說這腰帶不用換吧，我媽非說太閃了?！?/p>

周星馳在一旁笑著接話：“阿姨是怕你搶了新郎的風頭?！彼f著從沙發(fā)上拿起個絲絨盒子，“對了，佳姐，這個給你?！?/p>

盒子打開，里面是對珍珠耳釘，圓潤的珠子透著溫潤的光。“上次陪南希挑項鏈時看見的，覺得配你婚紗正好，不算賀禮，就當……提前沾沾喜氣?！?/p>

孟佳眼睛一亮，接過來直接戴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你這眼光可比南希強！她上次還說我戴珍珠顯老呢！”

“我那是沒見過這對！”宋南希不服氣地哼了聲，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珍珠的光澤，竟和自己頸間的項鏈有幾分相似。

正說著，婚紗店的老板娘端著茶過來：“這位先生眼光真好，這對珍珠是南洋珠，比普通珍珠更亮些，配白婚紗最顯氣質(zhì)?！庇执蛄恐文舷?，“這位小姐的裙子也是我們家的吧？去年的限量款，粉色單肩配褶皺，當時好多明星來問呢，也就您穿得這么清爽，不膩。”

宋南希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們家的？”

“我親手縫的褶皺呀。”老板娘笑著指了指她的肩，“這褶皺要疊七層才會這么蓬松又不塌，全香港就我這兒有這手藝?！?/p>

周星馳在一旁忽然說：“難怪上次看你穿這件，總覺得肩膀那里特別好看，原來藏著巧思。”

宋南希心頭一跳，上次穿這件裙子是去看他拍戲，他當時只顧著跟達哥對臺詞，她還以為他壓根沒注意。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正低頭逗球球，耳朵卻悄悄紅了。

孟佳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故意拉長了聲音：“哎呀，我腳有點酸，南希，你扶我去試另一件頭紗唄？星仔，你幫我看著包?！?/p>

宋南希知道她故意攛掇，卻還是扶著她往里間走。剛走到簾子后，孟佳就湊到她耳邊笑：“怎么樣？我沒說錯吧，他對你上心著呢！連你穿什么裙子、戴什么項鏈都記著?！?/p>

宋南希咬著唇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小聲說：“別瞎說，他就是人好。”

簾子外，周星馳正彎腰給球球撓下巴，聽見里間傳來的笑聲，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陽光透過婚紗店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他的白T恤上，又映在旁邊的婚紗上，連空氣里都飄著點甜絲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