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她的手，沒再說話，只是指尖反復(fù)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是要確認這觸感不是虛幻。陽光從落地窗爬進來，落在茶幾上那杯溫水里，漾起細碎的光。球球不知什么時候叼來個熟悉的布偶——是當(dāng)年宋南?？p的小狗玩偶，耳朵都磨掉了毛，它把布偶放在宋南希腳邊，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她，像是在獻寶。

“它總把這個叼到你以前常坐的沙發(fā)角，”周星馳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布偶，聲音輕了些，“我以為它是念舊，后來才明白，它是替我在等?！?/p>

宋南希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她拿起布偶，指尖蹭過磨損的耳朵，忽然想起離開前那晚，她抱著布偶坐了半宿，總覺得該留下點什么，又怕留下的東西成了他的牽絆。原來有些牽絆，從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這幾年……”她猶豫著開口，想問他過得好不好，又怕聽到“不好”，更怕聽到“好”——怕他早已習(xí)慣沒有她的日子。

“拍了幾部戲，賺了些錢，”他替她接了話，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把別墅重新翻修了下，你以前說廚房的瓷磚太滑，我換了防滑的；院子里種了你喜歡的梔子花，今年開得很好。”

他沒說那些找她的日子，沒說深夜里對著空沙發(fā)發(fā)呆的時刻，可宋南希看著他鬢角的白發(fā)，看著他眼底藏不住的倦意，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星仔，對不起?！?/p>

“說什么傻話?！彼α诵?，眼角的細紋舒展開，竟有了幾分當(dāng)年的模樣，“回來就好?！?/p>

正說著，金毛忽然搖著尾巴往門口跑，接著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周星霞探進頭來，手里還拎著個蛋糕盒：“哥，我買了你愛吃的……”話沒說完，她看見沙發(fā)上的宋南希，手里的蛋糕盒“咚”地掉在地上，“南……南希姐？”

宋南希站起身，笑著朝她點頭：“霞妹，好久不見?！?/p>

周星霞愣了幾秒，突然撲過來抱住她，眼淚瞬間掉下來：“你去哪了??！我哥找你找得快瘋了！你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周星馳拍了拍妹妹的背，語氣里帶著無奈，又藏著松快，“人回來了，哭什么?！?/p>

周星霞抹了把眼淚，卻還是瞪著宋南希：“你再敢不告而別，我就……我就讓球球咬你！”

球球像是聽懂了，立刻“汪汪”叫了兩聲，卻又湊過來蹭宋南希的腿，沒半點兇狠的樣子。逗得幾人都笑了，客廳里的沉悶終于散了些。

周星霞把掉在地上的蛋糕盒撿起來，打開看了看：“還好沒摔壞，今天是你生日啊哥，我特意買的芒果慕斯?！?/p>

宋南希愣了愣，看向周星馳：“你生日？”

他點頭，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每年都過，沒什么特別的?！?/p>

“怎么會沒特別的，”宋南希拿起桌上的溫水喝了口，心里卻在盤算，“我去趟超市，買點菜回來，今天我下廚?！?/p>

“不用不用，”周星馳連忙攔她，“你剛回來，歇著就好?！?/p>

“讓她去嘛，”周星霞推了推他，擠了個鬼臉，“南希姐做的糖醋排骨，比外面飯店的好吃一百倍！”

宋南希笑著往外走，周星馳跟在她身后，手里還拿著她的外套：“我陪你去?！?/p>

兩人并肩走在小區(qū)的路上，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球球和金毛跟在后面，時不時追著蝴蝶跑兩步。

“溫哥華的雪，后來我去看了，”他忽然開口，聲音被風(fēng)送得輕輕的，“去年冬天，下得很大，我站在雪地里，總覺得你會突然從哪棵樹后走出來，笑我‘怎么才來’?！?/p>

宋南希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他眼里映著天上的云，亮得像落了星子。

“下次，我們一起去，”她踮起腳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去看雪，去拍合照，把墻上那張假的換下來?！?/p>

他握住她的手腕，低頭看著她，眼里的溫柔快要溢出來：“好?！?/p>

風(fēng)從耳邊吹過，帶著梔子花的香。宋南?？粗Γ鋈挥X得，那些跨越時空的等待，那些藏在歲月里的惦念，都在這一刻有了歸宿。

原來最好的重逢，不是“我找了你很久”，而是“你在，我也在”。

宋南希回到孟佳家時，樂樂正趴在地毯上搭積木，孟佳在廚房擇菜，見她進門，抬眼瞅了瞅，手里的豆角“啪”地掰斷：“看你這眼神，是見著了？”

宋南希沒瞞，在沙發(fā)上坐下，指尖還留著球球蹭過的暖意：“嗯，在他家門口遇上的?！?/p>

孟佳擦了擦手走出來，往她面前放了杯酸梅湯：“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宋南希喝了口湯，酸甜味漫開，語氣很輕，“他……挺好的?！?/p>

孟佳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有些事，我還是得跟你說。你走后沒半年，圈子里就傳他跟朱茵在一塊兒了——那時候朱茵剛拍完他的戲，倆人手挽手去看電影被拍著，誰不知道啊?！彼D了頓，看著宋南希的臉，“其實我見過朱茵幾次，說真的，眉眼間……跟你有幾分像?！?/p>

宋南希握著杯子的手沒動，指尖甚至還輕輕摩挲了下杯壁，笑了笑：“我知道。以前他跟我提過，說拍《大話西游》時，第一次見朱茵，就覺得那雙眼睛有點眼熟?！?/p>

孟佳愣了愣：“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宋南希抬眼，眼里沒什么波瀾，“我走的時候，沒說原因，沒留地址，他總得活下去。有人陪著熬過那段日子，挺好的?！彼肫鸾裉煸谒?，他蹲在她面前說“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時，眼里的紅血絲還沒褪，“而且我知道，他心里那點念想，不是因為像。”

“可他們沒撐多久，”孟佳靠在沙發(fā)背上，語氣松快了些，“前陣子聽霞妹說，早分了，快三年了。霞妹沒細說，只說吵了場大架，朱茵搬東西走那天，他在工作室待了整宿，連球球都沒接?！?/p>

窗外的風(fēng)掠過高樓，帶著夏末的熱。宋南希望著茶幾上樂樂掉的積木，忽然笑了——原來在她缺席的那些年，他也試著往前走，只是不知怎的，還是停在了能等她的地方。

“他沒提這些。”她輕聲說，語氣里帶了點釋然。

“他那人，向來報喜不報憂，”孟佳拍了拍她的手，“你能想通就好。南希，你現(xiàn)在回來了，好好的，比什么都強?！?/p>

樂樂舉著搭好的積木跑過來：“阿姨，你看我的城堡！”

宋南?；剡^神，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指尖觸到孩子軟乎乎的頭發(fā)，心里那點堵著的東西忽然散了——那些錯過的時光，那些旁人的插曲，好像都不重要了。

夜里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手機屏幕亮著，是白天偷偷存下的周星馳的號碼，指尖在撥號鍵上懸了很久，這次沒按滅，輕輕按了下去。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那邊傳來他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像沒睡熟：“南希？”

宋南希握著手機，忽然笑了：“星仔，明天……一起吃早飯嗎？就去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家茶餐廳?！?/p>

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他清晰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好。我去接你?！?/p>

茶餐廳的玻璃門被推開時，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周星馳已經(jīng)到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擺著兩杯熱奶茶，見她進來，立刻站起身，眼里的笑意藏不?。骸皠傁虢o你打電話，怕你迷路。”

宋南希笑著坐下，剛要開口，就見他盯著她的臉看，眉頭輕輕蹙了下：“你臉色比上次見好多了，是不是……身體真的沒事了？”

他一提，宋南希才猛地想起——第二次穿越醒來后，那些頭暈、乏力的癥狀竟全沒了，連以前總反復(fù)的低血糖都沒犯過。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上次在北京胡同恍惚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后來才驚覺，她是1991年10月出生的，而1995年的現(xiàn)在，她本該還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原來穿越不僅讓她來了這里，連身體都跟著回到了最鮮活的狀態(tài)？

“南希？”周星馳見她盯著桌面發(fā)愣，伸手輕輕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叫你好幾聲了?！?/p>

宋南?；剡^神，對上他無奈又好笑的眼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點事?！?/p>

“又走神?！彼麚u搖頭，語氣里卻帶著縱容，“怎么還和以前一樣？你這走神的毛病，一點沒改?！币郧芭碾娪皶r，她總捧著劇本坐在角落，看一會兒就對著窗外發(fā)呆，他得喊三四聲，她才會猛地回頭，問“?。磕阏f什么”。

“哪有。”宋南希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溫?zé)岬奶痨偬撕韲担矇合铝诵睦锏囊苫?，抬頭看他時，眼里亮堂堂的，“好多了。不信你看——”她伸手比了個用力的姿勢，“現(xiàn)在能跑能跳，吃嘛嘛香?！?/p>

他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細紋舒展開，像落了層柔光：“那就好?！彼D了頓，又補充道，“以后要是不舒服，不許再瞞著我。不管是以前的毛病，還是新添的，都得告訴我?！?/p>

“知道啦。”宋南希點頭，見他還盯著自己，故意板起臉，“再看我就把你盤子里的菠蘿油吃掉了?！?/p>

“吃吧，”他把自己面前的菠蘿油推過來，“本來就是給你點的。你以前總搶我的，說這家的酥皮最脆。”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他推過來的菠蘿油上，酥皮的紋路清晰可見。宋南希拿起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聲響里，忽然覺得那些穿越的離奇、時間線的錯亂，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好好地坐在他對面，他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