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散了場，吳孟達一家送到院門口，旺財還扒著吳孟達的褲腿搖尾巴，被嘉敏拽了拽狗繩才肯走。晚風帶著夏末的涼，吹得人心里松快。

周星馳左手牽著南希，右手牽著嘉豪——小家伙打了個哈欠，腦袋歪在他胳膊上，嘴里還嘟囔著剛才田啟文講的笑話。南希側(cè)頭看他，笑著幫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累了吧？剛才在達哥家，嘉豪追著人家小兒子跑，腳都沒停過?！?/p>

旁邊，嘉敏牽著旺財，另一只手被嘉荔緊緊攥著。姐妹倆并排走，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還在小聲用日語嘀咕。嘉敏說的是剛才教旺財“裝死”的新口令，嘉荔笑著糾正她發(fā)音：“‘死ね’不是這么說的，重音要在后面?！奔蚊舨环猓皖^沖旺財試了句，柴犬歪著頭看她，尾巴卻搖得更歡，逗得姐妹倆都笑了。

“別光顧著說，看路?！敝苄邱Y回頭叮囑了句，見嘉敏吐了吐舌頭，又忍不住笑——這丫頭剛才在達哥家學“大佐”的模樣還沒過去，這會兒用日語跟妹妹拌嘴，倒像模像樣。

南希也跟著笑：“她倆這日語，現(xiàn)在比你說普通話還溜?！敝苄邱Y挑眉：“那是，也不看是誰的女兒?！痹拕傉f完，被南希輕輕拍了下胳膊：“就你會說?！?/p>

嘉豪大概是真困了，往周星馳懷里又蹭了蹭。嘉敏見狀，松開嘉荔的手，跑過去幫著扶弟弟：“我來牽他?！彼压防K往手腕上纏了兩圈，另一只手握住嘉豪的小手，步子也放慢了些。嘉荔默默跟上來，幫她攏了攏旺財?shù)臓恳龓А獎偛排荇[時松了些。

路燈一盞盞往后退，把一家人的影子疊了又分。旺財?shù)淖ψ硬仍谑迓飞希l(fā)出“嗒嗒”的輕響，偶爾停下來嗅嗅路邊的草，被嘉敏用日語喊一聲“走れ”，就立刻顛顛跟上。

“剛才達哥說，下次讓嘉敏教他孫子日語，說要‘指揮’旺財玩?！蹦舷：鋈幌肫鹗裁?，笑著跟周星馳說。周星馳點頭：“他呀，就愛湊孩子們的熱鬧?！?/p>

說話間到了家門口，嘉豪已經(jīng)趴在嘉敏肩上睡著了。嘉荔先跑過去開院門，嘉敏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抱起來，旺財懂事地蹭開擋路的門檻。周星馳牽著南希走進院子，回頭看了眼姐妹倆的背影——嘉敏抱著弟弟，嘉荔幫她托著后腰，旺財跟在旁邊，尾巴輕輕掃著她們的褲腳。

晚風把院墻外的桂花香吹進來，淡淡的。周星馳松開南希的手，去接嘉豪：“我抱吧，你倆去洗手。”嘉敏應了聲，跟嘉荔相視一笑，牽著狗往水池邊去，姐妹倆又用日語小聲說了句什么，惹得旺財“汪”了一聲，驚飛了院角槐樹上的夜鳥。

屋里的燈亮起來，暖黃的光灑在院子里，把這一路的安穩(wěn)，都收進了滿院的煙火氣里。

浴室里水聲嘩嘩響，周星馳給嘉豪脫了衣服放進浴缸，小家伙泡在溫水里，小手扒著缸沿玩水，濺得滿地都是水珠。周星馳拿海綿給他擦背，笑著數(shù)落：“慢點兒撲騰，等會兒媽媽又要念叨地上濕?！奔魏劳峦律囝^，把手里的小黃鴨往他身上扔：“爸，剛才在達伯伯家，旺財都比你會玩水?！?/p>

剛擦完澡裹上浴巾抱出來，就見嘉敏和嘉荔端著水杯從房間出來。嘉敏眼尖瞧見弟弟頭發(fā)濕淋淋的樣子，故意清了清嗓子，學著大人的腔調(diào)說：“喲，小豪豪洗完澡啦？晚上睡覺可得乖點兒，別半夜又讓媽媽洗床單哦?！?/p>

嘉豪本來還瞇著眼笑，一聽這話臉“騰”地紅了，攥著浴巾角瞪她：“我才不尿床！你胡說！”

“我可沒胡說，”嘉敏湊過去，伸手戳了戳他軟乎乎的胳膊，“前天才尿了一次，哭得跟小貓咪似的，還說要把床單藏起來不讓爸爸看?！?/p>

這話戳到了嘉豪的痛處。他自小有點潔癖，每次尿床都覺得丟臉，上次尿濕了床單，硬是紅著眼圈蹲在床邊不肯睡覺，還是周星馳哄了半天才肯換衣服。這會兒被姐姐當眾說出來，眼淚“唰”地就涌了上來，癟著嘴要哭：“你才尿床！你小時候肯定也尿！”

“我才沒有，”嘉敏見他要哭，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卻還硬著，“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早就自己上廁所了。”

“你就有！你騙人！”嘉豪越說越委屈，眼淚掉在浴巾上，砸出一小片濕痕。

周星馳趕緊把他抱起來，拍著背哄：“好了好了，姐姐跟你鬧著玩呢。咱們嘉豪最近都沒尿床了，是個大孩子了，對不對？”又回頭瞪了嘉敏一眼，“你這姐姐怎么當?shù)?？欺負弟弟有意思嗎？?/p>

嘉敏吐了吐舌頭，拉了拉嘉豪的小手：“好啦好啦，我不說了還不行？給你糖吃，剛才達伯伯給的，我沒舍得吃?！闭f著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塞到嘉豪手里。

嘉豪攥著糖，抽噎了兩聲，還是沒忍住哼了句：“下次再胡說，我就不讓旺財跟你玩了?！?/p>

“知道啦，小管家公。”嘉敏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嘉荔也走過來，拿毛巾幫嘉豪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弟弟乖，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講旺財今天在達伯伯家偷吃肉干的事?！?/p>

嘉豪一聽“旺財”，眼睛亮了點，點了點頭。周星馳把他放在床上換衣服，看著姐弟仨湊在一塊兒，嘉敏正壓低聲音學旺財偷肉干時的樣子，嘉荔幫著補充細節(jié)，嘉豪的哭聲早就停了，嘴角還偷偷往上翹。

他搖了搖頭，輕輕帶上門——這家里的小吵小鬧，吵著吵著，就成了暖乎乎的過日子聲。

第二天一早，客廳的長桌就被攤滿了作業(yè)本。周星馳搬了張椅子坐中間，手里捏著支紅筆，活像個監(jiān)考老師。嘉敏扒拉著歷史課本，對著“鴉片戰(zhàn)爭的時間線”皺成苦瓜臉，筆尖在紙上戳了半天，才歪歪扭扭寫下個“1840”。

“這題上周才講過，”周星馳的聲音冷不丁飄過來，紅筆“啪”地敲在她本子上，“1842年簽的《南京條約》，你寫1840年是想讓英軍再打一遍？”嘉敏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不就差兩年嘛……”“差兩年？”周星馳挑眉，毒舌勁兒上來了，“考試差一分都得掉好幾個名次，你這差兩年，夠編本《錯誤歷史大全》了?！?/p>

旁邊的嘉荔也沒好到哪兒去。她對著物理題里的“浮力公式”發(fā)呆，草稿紙上畫滿了小圈圈。周星馳湊過去一看，眉頭擰得更緊：“阿基米德要是看見你這么算，能從墳里爬出來給你演示怎么泡澡——浮力等于排開液體的重力，不是讓你算浴缸能裝多少水！”嘉荔臉一紅，把草稿紙往回扯了扯，假裝沒聽見。

唯獨桌角的嘉豪讓人省心。他趴在小桌子上，握著毛筆練“人之初”，小胳膊肘撐得筆直，墨汁蘸得不多不少，寫出來的字雖稚嫩，卻一筆一劃透著認真。周星馳走過去，本想夸兩句，話到嘴邊又變了味：“‘之’字的捺畫別寫得跟狗尾巴似的，往上挑一點，要像你姐搶零食時的手速，干脆利落?！?/p>

嘉豪抬頭看他，眨巴眨巴眼：“爸，狗尾巴怎么寫？”嘉敏在旁邊噗嗤笑出聲，被周星馳一個眼刀掃過去，立刻抿緊嘴裝看書。他捏著嘉豪的手腕教了兩筆，又吐槽：“你這握筆姿勢，跟剛偷完雞腿似的，手指放松點——難道還怕毛筆咬你？”

嘉荔偷偷給嘉敏遞了個眼色，用日語小聲說：“爸今天毒舌技能滿點?！奔蚊艋亓司洌骸肮烙嬍亲蛲砜次覛v史卷子沒睡著?！苯忝脗z正嘀咕，就聽周星馳說：“你們倆用日語說什么呢？別以為我聽不懂‘毒舌’這詞，再聊就把《出師表》抄三遍。”

嘉敏和嘉荔趕緊低下頭，筆在紙上劃得飛快。嘉豪卻舉著毛筆喊：“爸，我寫好了！你看像不像達伯伯家的對聯(lián)？”周星馳接過他的宣紙，雖然嘴上還在說“‘初’字左邊太胖”，眼里卻悄悄軟了——這三個孩子，一個讓人氣，一個讓人急，一個讓人暖，湊在一塊兒，倒也把寫作業(yè)的時光鬧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