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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
“……睡了嗎?”
“已經(jīng)熟睡,族長,我們到外面談吧?!?/p>
女孩理好床上男子的被角,與女子躡手躡腳,走出了這個簡陋的小木屋,外面太陽當空,已經(jīng)下午,吹起的風帶些絲絲涼意,樹木的葉子泛黃 ,小路上已經(jīng)鋪了不少落葉,顯得雜亂無章。
“云鳶,怎么拖了那么久?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可就垮了?!?/p>
女子的容顏暗紅色的長發(fā),中間的白發(fā)似乎更多了些,平靜的面容,帶了些怒氣,些許發(fā)脾氣的質(zhì)問眼前的孩子。
“抱歉,族長。
入秋后,父親他就徹夜難眠,夜夜被噩夢驚醒,我發(fā)覺后,做了安眠香,卻起不到任何效果,父親也一直不肯講,還是今早事情告一段落,在辦公室昏過去,才肯被我拖來?!?/p>
云鳶顯得有些委屈,只是講清前因后果,談論這件事的時候眉頭緊皺,語氣沒有半分輕快,黑色的長發(fā)編成干練的低馬尾,小臉還顯得稚嫩,個子長高了些,氣質(zhì)顯得成熟穩(wěn)重,在敘述這件事的時候,卻顯得束手無策。
“……我并不是責怪你,只是我也是頭一次遇見,被平行宇宙影響這么深的人。
雖然從之前的談話中,大概猜出,另一個平行宇宙的云族遭遇了什么,但與現(xiàn)在無關,被影響那么深,是個人情感與私心,應與你有關?!?/p>
族長嘆氣,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察覺剛才自己的語氣過于沖,放緩后向女孩解釋。
“……我嗎?希望平行宇宙的我不是干什么十惡不赦的勾當?!?/p>
云鳶愣了一下,隨后歪著頭,接受了這個看似非常離譜的因果關系,順便有一種很炸裂的想法,脫口而出,倒是把族長逗笑了。
“噗……傻孩子瞎想什么呢?我寧愿相信云族覆滅,我都不會相信你能變成十惡不赦的人。
云鳶,這段時間就先放下任務,以羅杰部長為先。
與我猜測的不錯,在你的房間里,睡眠質(zhì)量會好些。
當年你親生父親布置你的床板時,選了一顆三百年的落綿樹的樹干,配上自創(chuàng)的沉眠香,調(diào)節(jié)情緒,助眠舒適,這么多年,對羅杰部長幸好還是有效的。”
族長松了口氣,拍拍云鳶的肩膀,云鳶的眉頭倒是皺的更深,沉思中,又嘆了氣。
“可惜,當初親生父親留下的手稿,都被母親燒了,我始終沒搞明白,這沉眠香的全部原料,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現(xiàn)在。
盡量讓父親在這里多帶幾天,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實只能休息……”
“滴!滴滴!滴滴滴!滴!”
“糟糕!忘了把父親的通訊器拿出來了!”
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云鳶想要繼續(xù)說的話,連忙像陣風,跑進屋內(nèi),又似做賊,不敢發(fā)出一聲響動,在羅杰外套的口袋里摸索出一直在催促的通訊器,聲音調(diào)至靜音,觀察羅杰的臉色,雖然皺了皺眉頭,但并沒有醒來的跡象,云鳶舒了口氣,將門輕輕關好,通訊器拿到了外面。
“羅杰部長!”
“抱歉,羅杰部長還在休息,是有什么緊急情況嗎?”
“……這件事是這樣的……”
對方焦急的語氣,云鳶越聽越發(fā)覺事態(tài)的重要性,她不能以羅杰的名義下任何命令,可是好不容易才入睡,如果再次吵醒,后面又該如何……
“……我不能下任何命令,但既然關于到救人,那便由我去。
請將詳細情況整合發(fā)我,給我半個小時,我去匯合?!?/p>
對方聽到這里卻猶豫了,做了一會兒思想斗爭,隨后選擇了妥協(xié)。
“……好,還請告知羅杰部長實情后再出發(fā),雖然事權從宜,但這不能代表我們能越權處理,畢竟也是羅杰部長的學生。”
云鳶犯了難,糾結(jié)之時,卻聽到屋里的動靜,扭頭便看見羅杰只是將外套披在身上,衣服褶皺,手套未戴,頭發(fā)凌亂,靴子都沒穿好,眼下的黑眼圈厚重的分不出來是天生的還是后天形成的,面容憔悴感令人擔憂,手撐在門框上,有氣無力。
族長只覺得頭疼,但不好插手,所以選擇了旁觀,云鳶沒有回通訊器,立刻跑過去,去扶連站都站不穩(wěn)當?shù)牧_杰。
“父親……對不起,只是您應該先休息,還請放心的將這件事交給我?!?/p>
云鳶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將解釋咽了回去,選擇了轉(zhuǎn)移話題,生怕羅杰在這個時候動氣。
“……我相信你的能力,但這次,你要萬般小心,雖然每一位同伴都是我們不能輕易失去的,同樣不能失去更多?!?/p>
羅杰看著她這般小心翼翼,卻也不懂自己為何會這般脆弱不堪,反而輪到她一個孩子來照顧自己。
“羅杰部長!您醒了?!”
“我都聽見了,我批準你們的救援行動,但記住,任務的優(yōu)先級是你們的人身安全,不然也談不上救人?!?/p>
“是!羅杰部長!”
云鳶左手舉著通訊器遞到羅杰面前,右手扶住他,羅杰雖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那邊的陣線成員都聽的一清二楚。
“……還有一件事,如果接下來幾天我聯(lián)系不上,就請示拉爾文部長?!?/p>
“???是!”
陣線成員有些懵,但隨后還是應了下來,羅杰將通訊推到云鳶面前,眼看原本還不到他腰間的小丫頭,如今已經(jīng)長高到他胸口,力氣也大不少,看上去更可靠了。
“那拜托你們先制定好計劃,我馬上就回,回頭見?!?/p>
云鳶掛斷了通訊,將通訊器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手上開始使力氣,將羅杰往屋里扯。
“慢些……我自己能走?!?/p>
羅杰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似乎沒有力氣和她掰了,只得順著她的力道,被半推半搡,坐回了那張床。
“父親,還請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
云鳶顯然已經(jīng)有些生氣,與剛才還怕他生氣的模樣判若兩人,原本會帶著討好與順從,現(xiàn)在活脫脫的才像她自己,個性鮮明,有自己的脾氣。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要叮囑你,萬事小心。”
羅杰輕笑著,抬頭看向站著的云鳶,對方有些無奈的蹲下身,雙手握住他的左手,嘴里念叨的聲音非常小,也非常復雜,溫暖的異能緩緩匯聚在沒有戴手套的左手背上,形成一個菱形的淡金色標記。
“還請放心,我是您一手帶起來的,這一年我學了很多東西,我也畢業(yè)了,我的實力您也清楚。
那您這幾天就好好休息,等我回到云族駐地,這個菱形印記就會發(fā)光,您會第一時間知道的?!?/p>
云鳶笑的溫柔,金色的瞳孔,溢出的是少年的陽光活力,普通女孩的自信明媚,像初升的太陽,充滿朝氣。
“……好,既然準備出發(fā),轉(zhuǎn)過身來,我將你頭發(fā)盤好?!?/p>
羅杰感受她粗糙手掌中的練劍痕,一日比一日重,只得笑笑,不再多說其他的話,心中的不安也因她的笑容稍稍平息了些,示意她轉(zhuǎn)過身來。
“那就謝謝父親了!”
……
入秋的正午,太陽依舊毒辣,茂盛的森林里一個個身影閃過,速度極快,讓人看不清楚,斷后的人開口詢問。
“到指定位置,開啟傳送。”
語氣平靜,但聲音稚嫩,像個小孩,好似在發(fā)號施令,沒摻雜一點情緒,按住通訊器,對另一邊說到,她在最后面。
“是,前輩!”
通訊器那邊答應下,前方不到五米的距離,地面上的圓形裝置散發(fā)出淡藍色的光芒,像是虛影,中間的位置形成了空洞,四個人影往那邊趕去,領頭的男子一位身上還背著昏迷不醒的女子,一刻也沒耽誤。
“打擾到人休息,就這么跑了,真沒禮貌。”
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蠱惑,在他們身后傳過來,女孩皺眉,卻也一刻沒停,并且按住他們好奇想要回頭的心,大聲喊到。
“別回頭!立刻走!”
誰也沒敢完全回頭看,只瞥見一抹黑色的身影,腳步未停,對方一聲嗤笑,手中強大的異能匯聚,往他們的方向指去。
“我沒說,你們能走?!?/p>
“轟!”
異能降落的瞬間,一聲爆炸響徹云霄,起了煙塵,煙塵中只走出女孩的身影,其他人都影子完全不見,女孩的臉上有一道很淺的擦傷,被她伸手抹掉,她握緊左手的劍,緊緊盯著在他們身后,那個悄無聲息出現(xiàn)的男子。
“你很有趣,像極了赫爾卡陣線的羅杰?!?/p>
男子看著她身旁,地上的圓形裝置已經(jīng)被損壞,剛才那聲響是這個裝置被炸毀的轟鳴,上面的痕跡是鈍器破壞了回路,隨后才被異能打中,徹底損壞,焦成一坨看不出來的廢鐵,他帶著一絲差異,九分玩味,盯緊眼前這個女孩。
“……我見過你,碎鏡的首席,天邪龍王?!?/p>
女孩稚嫩的臉上,神情嚴肅超過她這個年齡該有的表情,語氣冷靜,金色的瞳孔平靜如水,掩蓋住呼之欲出的情緒,黑色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些許,粘在她的額頭與臉頰兩側(cè),白色的外袍右側(cè)有幾處污染,又像是被燒焦,她看向天邪龍王,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見過?先不論你是不是從裂空大戰(zhàn)中活下來的人,就單論你剛才的反應,我很感興趣。
一瞬間,將自己的同伴推進那個通道,緊接著損壞裝置,躲開我的異能,一氣呵成。
不過我很好奇,你留下來,為什么不跑?”
天邪龍王一身黑色西裝,身材高挑,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反觀女孩,個子不足1米5,在看她時就像個大型玩偶,也不對,玩偶是不會有這么犀利的眼神。
“……我知道你,也從別人口中了解過你,和你耽擱半秒,他們都走不掉,所以聽到你聲音的那一刻,已經(jīng)做好了這個打算。
更何況,以你的行事作風,如果不想刻意放跑我,我九成是跑不掉的?!?/p>
女孩冷靜的分析,倒是把天邪龍王給逗笑了。
“果然非常有意思,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云鳶?!?/p>
“被羅杰以個人的名義收養(yǎng)的孩子,你是云族人?!?/p>
云鳶很清楚眼前這個人的脾性,從各種版本的事跡敘述,裂空大戰(zhàn)的那一面,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這個人非常捉摸不透,以及,心情陰晴不定。
“是,所以,已經(jīng)銷聲匿跡兩年的你,為何會在這里?”
云鳶只是冷冷的看向天邪,語氣平靜,詢問對方,但她自己也清楚,他回不回答,全憑心情,而且,她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碎鏡的首席,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回答你的義務?”
天邪挑眉,只覺得這孩子的提問有些好笑,卻也符合她這個年齡會問的問題。
“……若沒事,我便走了?!?/p>
云鳶只覺得對方把自己當個孩子逗,并不想和他繼續(xù)廢口舌,想要轉(zhuǎn)身離開。
“我可沒說,你能走?!?/p>
“?!”
天邪手中異能凝聚,明明有十米遠的距離,卻在一瞬閃到云鳶眼前,云鳶條件反射,左手劍提至身前,右手握住劍柄,劍身只抽出一半,天邪的異能打在了劍身上,云鳶些許穩(wěn)不住退了兩步,立刻調(diào)整后將異能注入劍身,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天邪瞇了瞇眼,收回異能,向后退了兩米。
“曾經(jīng)的龍族皇室鑄劍工藝,那個老家伙被逐出龍族,這么多人的追殺下居然活了下來,還得到了陣線的庇護。
等有空再去拜訪他好了?!?/p>
天邪的眼神變了,剛才隨意的戲弄,轉(zhuǎn)變?yōu)樘骄浚瑵夂竦呐d趣,像獵人追捕獵物,緊緊盯著云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現(xiàn)在,你應該不會讓我輕易離開這里了?!?/p>
云鳶額頭冒出細密的汗,右手將劍完全抽出來,左手握緊劍鞘,姿勢變化,防御狀態(tài),同樣緊緊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雖然我不喜歡和小孩計較,但你的異能,著實令人好奇。
你的異能呈現(xiàn)光屬性,可,似乎又不是這樣,屬性的混雜像一鍋粥,你在掩蓋什么?”
天邪的每一句話,都能夠令普通人聽之變色,云鳶情緒并未有轉(zhuǎn)變,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只是無聊的猜測,無法對她有任何動搖與威脅。
“……無可奉告。”
云鳶做好了他隨時會動手的準備,面上不顯,但心里慌的很,只是她記得,不能露出任何破綻給自己的敵人,一瞬間的都不行,還是這么強大的敵人。
“那你知道,陣線的長老,原本打算,消滅云族嗎?”
天邪壓低了聲音,富有磁性與誘惑,俊美的顏容,像惡魔引入墮入深淵。
“……你可能誤會了什么,我從來,都不是效命于長老,更何況,這件事,從我踏入陣線開始,我就知道。”
……
“羅杰部長?感覺如何?”
族長坐在門外的木桌右邊,桌上放著三個碟菜,一副碗筷,菜很清淡,看上去沒什么食欲,羅杰理好自己的衣衫,坐在桌子左邊,臉色好了許多,眼下的烏青淡去不少,精神狀態(tài)拉滿。
“好了許多,難為族長還幫我準備了飯菜。”
羅杰笑著拿起碗筷,慢條斯理的夾菜吃,族長伸手倒一杯茶推到羅杰手邊,輕笑著看羅杰的表情逐漸變得不太一樣。
“是藥膳,身體需要恢復,但不能大補,只好先用藥膳調(diào)理。
嘛,藥膳,就沒好吃的?!?/p>
羅杰吃到嘴里,沒什么調(diào)料的味道,過于原汁原味,百味雜陳的像是調(diào)料混在一起,卻各有各的滋味,分不清楚,但秉持著教養(yǎng),選擇咽下去,肚子的咕咕叫,于是還是多吃了點。
“……還是族長考慮周全,受教了。
呼,連睡了72個小時,身體恢復了大半,沒想到,這次的噩夢,會這般頻繁。
與上次不同的是,看不清也記不住,反而增加了焦慮,有一種差點加班猝死的感覺?!?/p>
羅杰將藥膳吃了大半,才放下碗筷,端起茶杯,沖淡剛才嘴里的味道,舒了口氣,站起身伸懶腰,活動活動關節(jié),幾乎是連著睡,身體都僵硬了,再不動就要生銹了。
“您還是小心點吧,平行宇宙的情感影響這么強烈,應該還會維持一段時間。
而且,若不是云鳶拉您來的及時,我怕真的要參加您的葬禮了?!?/p>
“倒也還沒到那種地步,說不定還能再扛兩天?!?/p>
族長起身,將剩余的藥膳倒在一起,收拾碗筷,羅杰見狀連忙過來幫忙,族長按住羅杰的手,示意不遠處的族人,對方前來處理。
“您還是需要休息的,雖然恢復了大半,完全恢復也需要時間。”
云族人伸手將羅杰手中的碗筷不動聲色的拿走,微微行禮后,端著一堆東西慢慢走遠,羅杰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呼,話是這么說,但我這休息了三天,辦公室的文件八成堆成山了,加班是鐵定的了,反正也跑不掉。
畢竟權利的對等就是事物的繁重……”
“?!”
剛剛還是正午的太陽高照,突然在他們頭頂形成復雜的紅色陣法,紅色的陣法散發(fā)詭異的紅光,羅杰左手的淡金色印記也在發(fā)光,羅杰想起云鳶說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看來,回來了啊?!?/p>
“……羅杰部長,您接住云鳶,我去將族群最擅醫(yī)藥的兩位長老喊來。”
云絡玉的表情反而冷了下來,撂下這句話連忙轉(zhuǎn)身就跑,半分都不耽誤,平時的優(yōu)雅矜持通通不見,只剩下了焦急。
“?”
羅杰不解,但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抬頭盯著紅色陣法,陣法的中心,正好在他頭頂,溫熱的液體滴在他臉上,他抹了一下。
“?!”
緊接著,紅色的身影從陣法中間往下墜落,劍身直直下落,深深的嵌入土壤中,劍鞘掉在桌上又彈下來,滾到羅杰腳邊,羅杰顧不上這些,連忙調(diào)整姿勢,將人接住,對方身上的血腥味直沖他的腦門,右手掌用著僅剩的力氣,拽住羅杰的襯衫領口,口中的鮮血還在溢出,卻完全顧不上,
“父、父親……”
“云鳶!別說話,族長去找長老了!”
羅杰瞬間慌了神,云鳶一身白衣,現(xiàn)在被染的一身紅,剛剛接住已經(jīng)糊了他一身血,腦海里不停運轉(zhuǎn),想要搜索相關救援知識,卻發(fā)現(xiàn)原地不動是對她最好的救援,血還在流淌,低落在地上,分辨不出傷口,羅杰的額頭再次冒出了汗,甚至不敢置信。
“父親……求您……保護……鑄劍師……”
“云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