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敘同學,中午了,我們下山去吃午飯吧?”話一出口,江清霰就有一點窘迫了,大意了,怎么就這么順口的問出來了呢 。
身為何敘的同班同學兼長期活動搭子,她可太知道何敘有多沉迷于一切跟學習有關的事了,這次學校組織的戶外研究活動她們這一組的任務有一半都是何敘完成的!要知道,她們這一組可是有整整十個人?。。。?/p>
但沒辦法,何敘同學她研究起這一山的草木昆蟲菌類等等,那簡直稱得上沒日沒夜了。問題是她們雖然擔心她過度勞累,但偏偏還死活攔不住她。因為人家可不像她們一樣天天待在實驗室里,而是日日不落地去格斗館訓練(甚至這幾天的戶外研究活動期間也每天早起訓練),還是這屆拳擊世青賽57公斤級的金牌獲得者,體質嘎嘎好,特抗造,即使一天只睡四個小時看起來也啥事沒有的樣子。
氣色紅潤,精神頭十足,連那一雙深褐色的眼眸也異常明亮,一看就是視力極好。
眾組員:慕了。
不過,現在話已畢,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何敘沒有因為太過于專注手上托著的那根草而忽略了她的問題。
不然她這個超級i人會尷尬到爆炸的!!
別說,還挺巧,江清霰出聲的時間就卡在何敘觀察完畢,正準備記錄信息的時間點。
“好的,走吧?!焙螖⑵鹕磙D頭回道。
相關信息她已經記在腦子里,待到在山下民宿等午餐時再記錄下來也不妨事。
江清霰不可察地輕吐出一口氣,萬幸,何敘同學聽見了,不過……
她臉上揚起點點微笑,但語調仍有些許拘謹,“何敘同學,我并不急著下山,你可以先填寫完記錄我們再走?!?/p>
顯然,江清霰是了解何敘的習慣的,也注意到了她為接自己的話而暫放下記錄本的動作,于是表示并不介意。
何敘眨了眨因為長時間專注觀察而酸澀的眼睛,看著江清霰那一副被強制打開社交模式的社恐模樣唇角微揚,也便沒拒絕,應了聲:“好。”
兩人并肩坐到一塊寬整的山巖上,何敘記著觀察所得,江清霰安靜坐在她身旁看著。
索性何敘的筆速很快,大概三分鐘,她便收起了筆,合上記錄冊,招呼道:“記錄完了,我們走吧?!?/p>
江清霰不自覺蜷了蜷手指,整個人卻是放松了許多,剛剛她還在猶豫怎么在何敘同學合上記錄冊的時候開口呢,沒想到何敘同學先開口了。
聞言,她立刻和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好?!?/p>
剛點完,她就對上何敘同學那雙笑意盈斥的深褐色眼眸,不由臉上一燙。
她剛才是不是表現得太殷勤了?。?/p>
江清霰莫名想起以前她和誰說話時緊張到滿臉通紅,被自家母親大人點著她腦袋說的那句“瞧瞧你這出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喜歡人家呢?!?/p>
以及母親大人在送她來參加這次活動時說的“多和別人交流一下,說不定你這時不時就臉紅的情況能好點。”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說道:“何敘同學你走前面吧?!?/p>
何敘見狀也沒再逗她,轉身沿山徑向山下走去。
江清霰緊隨其后。
因為昨夜才下過雨,山林間彌散著絲絲的泥土的淺腥和草木的清新氣息。
下山的路也并不好走,陡峭且泥濘易滑。
何敘還好一些,但江清霰就走得有些格外的慢了。
所以何敘總是走一截路,又等江清霰一段路。
然而,異變就在轉瞬間發(fā)生。
就在何敘終于走到山腳下,又一次停下腳步時,她忽感腳下地面震動,抬眼看去,只見山頂大片山土混著枯木如流沙般順坡滑下。
何敘臉色微變,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向不遠處同樣神色一緊的江清霰奔去,她徑直將人拽入懷抱,一秒也沒耽擱地跳上路旁一斜坡的青草叢上,因雨而濕潤的纖長草葉光滑異常,兩人順力極速滑下山坡。
但這樣的距離還遠遠無法保障兩人的安全,但剛才過去的幾秒里,泥石流已近在眼前,她們已沒有跑的時間了。
聽著近至耳畔的聲音,江清霰臉上一片煞白。
她甚至沒有時間轉頭去看,就被泥石流淹沒。
須臾后,泥石流平息,山地的震動消失。
不對!江清霰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察覺到背后覆蓋一片溫熱,這不是泥石流!她猛然睜開了因恐懼死亡時刻來臨而緊閉的雙眼。
只見眼前一片金色光幕將她籠罩,泥石流被抵于光幕之外。
而她的背后——
江清霰轉動雙眼,看向攬在自己腰間的一截麥色而有力的手臂。
“何敘同學?”
這光幕到底是什么情況啊?江清霰想問,但最后卻只聲音有些顫抖地喚了何敘一聲。
“嗯。”
她聽見耳旁一聲微弱含混的應答,緊接著就是肩頭一重。
她扭頭看去,只見幾分鐘前還面色紅潤又神采奕奕的何敘此刻面如金紙,唇角溢血地掛在她肩上,整個人就像是秋時枯落的木葉,衰敗死氣縈繞。
“何敘同學,你怎么了?!”江清霰還沒完全落下的心一下又懸了起來。
江清霰一邊手足無措地探探她的額頭又擦擦她唇角的血,一邊不等她回答又問道:“我能幫你做些什么嗎?”
她現在也不記得什么金幕不金幕的了,只知道何敘同學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還有很大可能與救自己有關。
何敘緩了口氣,這才摸了摸江清霰的腦袋,安撫道:“我沒事,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待會兒就好了?!?/p>
“真的嗎?你別騙我……”江清霰看著何敘唇角再次溢出鮮血,淚眼汪汪。
何敘點點頭,心中卻嘆了口氣,誒,看來又得換世界了。
她沒有騙江清霰,她的確待會兒就能好了,只是得換個世界。
她剛才越過此世界不可動用大量特殊力量的限制,打開了護身結界,這具依照此世界限制建構的軀體自然無法抵消強大力量帶來的破壞,從而衰敗,崩解。
不過,那副血肉崩解的血腥畫面最好還是不要讓江清霰看到為好。
何敘落在江清霰發(fā)頂的手滑下,在她脖頸后一摁。
接住滑落在她懷里的江清霰,何敘將光幕完全籠罩在江清霰身上,將她送至安全之地,并篡改了她腦海中關于自己的記憶,將她和自己一起下山的記憶改為她獨自下山,剛好逃過泥石流的發(fā)生。
免得這個小家伙覺得自己是因救她而死心懷愧疚。
她有對她充滿期望與愛的家人,有光明斕然的未來,不應該令這種情緒去摧折她。
再者,江清霰遭遇這次災難本就與自己有幾分關系,若非她等了自己那三分鐘,她也不會和自己一起遇上這場泥石流。
送走江清霰后,何敘放任自己已開始崩解的軀體被泥石流淹沒,最終消失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