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聚仙居”內(nèi)燈火輝煌,熱鬧非凡。柱子在大堂中往來穿梭,一刻也不得閑,不時抬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拭去額頭的汗珠。李福則靜靜地站在柜臺后,低著頭,手指熟練地?fù)芘惚P珠子,噼啪聲響個不停,在這喧囂的大廳里自成一種獨特的韻律。
薛敏掌柜的,還有空位嗎?
當(dāng)那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方才還全神貫注于賬本之中的他,瞬間抬起頭來,一抹溫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在臉上。
李福有的、有空位。里面就有今早我剛讓伙計打掃過保證干凈衛(wèi)生環(huán)境優(yōu)雅。如果小姐不嫌棄里間請。
薛敏好。
李福“柱子,外間的客人你先照應(yīng)著,我到里間處理些要緊事。
鈴木好嘞!放心吧掌柜的這里交給我了。您忙您的。
而后,眾人隨著薛敏的步伐踏入里間。梁棟一進入房間,目光便被四周精美的裝飾與獨特的擺設(shè)所吸引,他緩緩踱步,細(xì)細(xì)品味著每一處細(xì)節(jié)。待大致瀏覽一番后,不禁打趣地對掌柜說道
梁棟行啊,李叔真看不出來您老除了善于敵后偵察還挺會做生意的??茨@買賣越做越大了有朝一日發(fā)財了可別忘了我們啊。
李福你小子這么久沒見還改不了愛貧嘴的毛病總也沒個正形,我老嘍也就管管賬什么的還行,你們的老大才是這里的幕后老板。沒大沒小看來我得和薛敏提提意見了。
梁棟別、別、別李叔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劉成薛敏這位是?
薛敏給你們介紹一下,李叔也是白鴿行動隊的一員長期潛伏在臨江暗中收集情報目前還沒到過軍統(tǒng)。
薛敏李叔,這位是軍統(tǒng)行動科劉成劉科長,這二位是我們的隊友狙擊手冷月,爆破專家歐陽蘭。
在薛敏簡短的介紹過后,兩方目光相對, 同時抬起右手,敬出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而肅穆的軍禮。這個軍禮里,不僅包含著對彼此身份的尊重,更蘊含著一種軍人之間特有的默契與信任,仿佛在這一瞬間,他們已經(jīng)跨越了陌生,成為了可以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
薛敏長話短說李叔跟我說說城內(nèi)你所掌握的情況吧。
李福不急,等一下。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子邊,雙手穩(wěn)穩(wěn)地轉(zhuǎn)動上面的花瓶,“啪”的一聲輕響,木柜竟如魔法般悄然開啟,一間隱秘的密室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李福眾位請吧!
當(dāng)眾人踏入那間密室時,除了薛敏和李福面不改色,其他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瞪大了雙眼。就連見多識廣的劉成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誰能想到,在這看似尋常、終日熱鬧喧囂的酒館之下,竟隱藏著一間如此專業(yè)而完備的化學(xué)實驗室呢?那一瞬間,眾人的心中滿是震撼與難以置信交織的情緒??粗茏由弦慌排拍吧钠鞑?,裝有不明物質(zhì)的試管和燒杯被擺放的錯落有致。歐陽蘭一邊仔細(xì)打量這里的陳設(shè)一邊難以置信的問道
歐陽蘭薛敏,這都是你弄的?
薛敏不全是,我主要負(fù)責(zé)開單子,最大的功臣是李叔。所有的東西都是他買回來的。其實平日里我也很少來這里,只有在個別出任務(wù)前會來這準(zhǔn)備一些東西。
歐陽蘭抬起頭,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門口墻上的那件衣服上,薛敏的衣服,靜靜地掛在那兒,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氣息。一瞬間,歐陽蘭的心微微一怔,看來這間秘密建造的實驗室是她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
歐陽蘭奉天之行注有氰化物的炸彈就是在這做的?
薛敏嗯。包括毒藥的合成,炸彈的組裝。
兩人正交談著,薛敏不經(jīng)意間抬眼,便看見陳術(shù)拿起燒杯,仔細(xì)端詳起來,甚至湊近輕輕嗅了嗅那其中的氣息。瞬間她臉色大變。
薛敏小心,陳術(shù)把東西放下。
陳術(shù)薛敏,你這裝備倒是相當(dāng)齊全啊,連帶大蒜味的炸藥都準(zhǔn)備好了,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說完陳術(shù)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歐陽蘭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讓我看看。
薛敏歐陽蘭,別動。
歐陽蘭怎么啦?
不知為何,薛敏的嘴角微微牽動,一抹苦澀的笑意悄然浮現(xiàn)。
薛敏那不是炸藥,而是更為致命的白磷。這種劇毒物質(zhì)不僅毒性猛烈,而且燃點極低,稍有不慎便會自燃。正因如此,它必須時刻浸沒在水中,以隔絕空氣中的氧氣,宛如一頭被囚禁在水中的惡魔,一旦接觸空氣便會爆發(fā)出可怕的能量。
薛敏好了,都說正事吧。李叔您給大家講講城內(nèi)的當(dāng)前情況。
李福最近半月我留意到有很多來酒館喝酒的客人手中多了一種新式的香煙,繚繞升起白色的煙霧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特殊香氣。據(jù)說吸了此煙不但神清氣爽渾身有力,更有甚者傳言用了它還能延年益壽包治百病。遺憾的是這種東西目前只在黑市上有販賣且價格不菲。現(xiàn)在臨江的達(dá)官貴人有錢的百姓都以能吸上這種香煙視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薛敏您所說的那東西名為“福壽康”香煙?這煙仿佛有一種邪魅的力量,一旦人沾染上,便如被無形的鎖鏈緊緊束縛。若是突然斷了這煙,那將會陷入極端的痛苦之中,這種痛苦猶如無盡的黑暗深淵,一點點吞噬著人的生機,最終走向死亡。
李福對,就是這個。這不昨天隔壁賣絲綢的陳掌柜因為吸這種東西挺好的家業(yè)敗光了最終鬧得妻離子散實在付不起煙錢斷吸而亡。如今店鋪易主獨留一片凄涼。
薛敏這次行動隊全員到臨江就是為了它而來的。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盡快找到制造這種東西的源頭并全力摧毀它,阻止這種害人的東西在市面上流行。
薛敏李叔,您能想辦法弄到一點這種香煙嗎?
李福干什么,你可別好奇那東西萬萬碰不得。
薛敏你想哪去了,我要提取里面的有毒成份或許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
李福哦,是這樣。那好辦,明日我找張會長想想辦法。他一定有門路。
薛敏日軍方面有什么消息嗎?
李福憲兵隊最近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只是神谷那老鬼子經(jīng)常和一個洋人來往頻繁行蹤詭異不知道在謀劃些什么勾當(dāng)。
陳術(shù)洋人?克勞斯。
薛敏李叔您知道他是哪國人嗎?
李福嗯——黃翻譯說過好像是德國的,剛到臨江沒多久。白天經(jīng)常在憲兵隊出入,晚上住在郊外的別墅里。我暗中看過了里面戒備很嚴(yán)。鬼子派兩個中隊在此保護。
歐陽蘭一定是克勞斯,想不到他真的跑到臨江來了,還和日本人有牽連。
薛敏李叔,麻煩您給大家安排個地方早點休息,我還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還有明天再多買點紗布消毒水之類的東西。
李福好的。
劉成我和你一塊去。
薛敏謝謝!我自己可以的,我想上憲兵隊確認(rèn)一下那個人是不是克勞斯,不和鬼子正面交火。放心吧!
劉成那讓那讓歐陽蘭和梁棟陪你去。
薛敏好。
說著,他向劉成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隨后轉(zhuǎn)身,溫和地朝著兩位隊友揮了揮手。
薛敏歐陽蘭,梁棟,跟我來把衣服換上。
歐陽蘭是。
梁棟是。
三人稍作準(zhǔn)備,很快便換上了日軍的軍裝,快步走出了密室。此時已近亥時,酒館里原本喧囂的氛圍早已散去,那些飲酒作樂的客人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唯有柱子還在店內(nèi)忙碌地收拾著杯盤狼藉的桌面,清掃著地上的碎屑,仿佛要將這白日里的熱鬧痕跡一抹去。
劉成一直靜靜地目送著他們消失在那片漆黑的街角,直到再也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才帶著滿心的失落緩緩走回酒館。他實在不明白,薛敏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從那次突襲“張記米行”,自己身受重傷躺在醫(yī)院里,兩人相互確認(rèn)了身份之后,她每次與自己說話時,語氣總是客客氣氣的,還隱隱透著一絲疏離感。哪怕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她也極力避免和自己獨處,就像今天這樣,寧愿獨自前往或者和其他人一同行動,也要躲著自己。這種變化如同一道無形的墻,橫亙在他們之間,讓劉成感到無比困惑與悵然。
憲兵隊森嚴(yán)的高墻外,三條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他們借助著早已拋好的繩索,身形飛快地攀上了墻頂。此時,三人居高臨下,小心翼翼地趴在墻頭,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里面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其中一人揚手扔進院內(nèi)幾顆小石子。
歐陽蘭你干什么呢?
薛敏噓!仔細(xì)聽,有沒有狗叫。
梁棟沒有,我耳朵最靈。
歐陽蘭薛敏咱們費這勁干嘛,穿著鬼子衣服還要爬墻頭。
薛敏換上他們的衣服從大門過不等于人家不查你,這是以防萬一到時候好應(yīng)付。好了別抱怨了,巡邏兵剛過我們下去吧。你們兩人跟緊我。特別是歐陽蘭不許沖動明白嗎?
歐陽蘭是。
夜幕如墨,悄然吞沒了三條黑影。他們身形敏捷,在鬼子的巡邏間隙中快速穿梭,仿佛融入了黑暗本身。那幢亮著燈的大樓,宛如一只在黑夜中獨睜著眼睛的怪獸,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氣息。三人終于抵達(dá)一樓窗外,薛敏微微抬起手,向身后做了個“就近隱蔽”的手勢。于是,他們?nèi)缤c夜色融為一體般,小心地躲在樹下的陰影里,一動不動地觀察著里面的情況,每一次呼吸都輕得像一片羽毛飄落,生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寂靜。此時對面房間里一個背對窗戶的人正在和神谷談話。
克勞斯大佐,您在擔(dān)心什么?您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對我們研制的東西沒有把握?
神谷一郎克勞斯先生你確定南洲軍統(tǒng)的人已經(jīng)產(chǎn)生毒癮徹底離不開那東西了嗎?
克勞斯當(dāng)然,煙是我親自給的,在我面前她已經(jīng)吸了好多次了。估計這時候一定兇多吉少。我相信以Q5的威力一旦斷吸她絕對熬不過一周。這樣她們的小隊就少了一個戰(zhàn)斗力。
神谷一郎如果這種可怕的東西被我們帝國的士兵沾染上有解決的方法嗎?
克勞斯大佐請放心,我在研制Q5的同時也造出了它的解毒藥?,F(xiàn)在東西在我手里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我保證薛敏她們找不到的。
神谷一郎嗯,我委托你調(diào)查的事進展的如何?
克勞斯我觀察過了,南洲軍統(tǒng)屬于重慶軍統(tǒng)分站規(guī)模不大,里面大約不足百人。其中以白鴿特別行動隊的戰(zhàn)斗力最強所以我才先在她們的隊員身上下手為我們今后行事減少阻力。
神谷一郎我讓你找的人有沒有消息?
克勞斯在那幾天里,我暗地里對每個人進行了細(xì)致的觀察,從身手到一舉一動,都沒逃過我的視線。而在這所有人之中,其中薛敏的嫌疑最大,他的一舉一動都透著難以捉摸的氣息,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綜合種種跡象來看,他最有可能是那個關(guān)鍵人物。
神谷一郎你的老同學(xué)?
克勞斯對。身手好,膽大心細(xì),精通炸彈……還有可能也和我一樣懂化學(xué)。臨江女神所有的特征她幾乎都符合。
神谷一郎她的配槍你見過了沒有?
克勞斯那倒沒看見。在格斗訓(xùn)練時只見過她用刀。
神谷一郎機場遇襲和藥品被劫現(xiàn)場我們的士兵都發(fā)現(xiàn)了相同型號的彈殼,屬于勃朗寧M1910微型手槍。
聽到此處,歐陽蘭梁棟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身邊神色如常的人一臉吃驚。
接下來房間里的兩人就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閑聊見此情景薛敏微微側(cè)頭向身旁揮揮手。梁棟二人馬上心領(lǐng)神會默契的跟在她身后原路返回。待到酒館時其他人已經(jīng)睡下,只有劉成一人坐在外間的桌子旁手中握著一杯水,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似乎是在思索著事情。
劉成怎么樣,任務(wù)順利嗎?
薛敏嗯。
梁棟老大——
梁棟小心的看向薛敏欲言又止,站在旁邊的歐陽蘭也臉色不悅。
薛敏不早了,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夜深了靜悄悄的身邊傳來歐陽蘭和冷月細(xì)微的鼾聲。薛敏躺在床上心事重重輾轉(zhuǎn)反側(cè)。對于今晚的事她是有些后悔的真不懂自己當(dāng)時怎么就能同意劉成的建議呢。如果知道克勞斯會和神谷透露那么多消息,那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和別人一起前往那里打探消息的。對于 梁棟歐陽蘭兩人眼里的吃驚自己不是看不到而是無法給他們?nèi)魏未鸢?。如果承認(rèn)了,“白鴿”的身份隨即就會暴露,雖然身為特工自己已經(jīng)做好隨時失去生命的準(zhǔn)備但是就算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而不是做個黨派之爭的犧牲品。如果不說,他們已經(jīng)懷疑了。明天怎么辦?
與此同時失眠的不止她一人。城南街口一座漂亮的小洋房里白天受傷的秦放正安靜的窩在沙發(fā)上手中拿著個白色一角繡有蘭草的手絹陷入沉思。“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時而嚴(yán)肅,時而溫柔”現(xiàn)在的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聲音,她的一顰一笑盡數(shù)浮現(xiàn)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白约哼@是怎么了這些年什么樣的漂亮女人沒見過沒接觸過,今天這位卻有些特別。能在鬼子眼皮底旁若無人冷靜做事的她是第一個,由此可見這位姑娘的確膽識過人”旁邊的人稱呼她“老大、隊長難道她們都是軍人……”正在他陷入思索時樓上走下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秦盼哥,這么晚了還不睡?
秦放你不也沒睡嗎?
秦盼我口渴了,上廚房找杯水。你手里拿的什么東西挺漂亮的讓我看看唄!
眼尖的秦盼一眼瞅見哥哥的手里拿著一個白色帶有刺繡的東西剛剛還在仔細(xì)端詳。
秦放沒什么,喝了水趕緊回去睡覺。
只見他作迅速要將那件東西揣進口袋里,這一動作卻讓一旁的妹妹急了眼,忙不迭地伸手搶了過去。
秦放哎,你干什么?別弄壞了,快給我!
秦盼不給不給偏不給,你告訴我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讓我素來守身如玉的哥哥也動了凡心我就給你。
秦放瞎說什么,這是我救命恩人的東西。白天在江海城遇險是人家頂著壓力幫了我。
秦盼是個漂亮姐姐吧?
小丫頭一臉壞笑看著他。
秦放你怎么知道?
秦盼看看這手絹的樣式不就清楚啦,哪有大男人喜歡用這種繡有花花草草的東西?!?/p>
秦放溫柔地抬起手,拍了拍妹妹的腦袋,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秦放你個丫頭鬼精鬼精的,上樓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