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大梵山的山腳之下,遠遠地眺望過去,那山的形狀活脫脫就像是一尊體態(tài)圓潤、心寬體胖的矮胖佛像,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座山才被命名為大梵山。
山腳下有一個小鎮(zhèn),名為佛腳鎮(zhèn),想要上山的話,就得從這個鎮(zhèn)子里出發(fā),沿著山道前行才行。
幾個人絲毫沒有在鎮(zhèn)子里停留的打算,腳步匆匆,徑直朝著山上趕去。
這一路上,眾人預想中的斷手以及邪祟都未曾出現(xiàn),倒是接連碰上了一路的縛仙網。
那縛仙網布置得極為巧妙,隱藏在山林間的各個角落,稍不注意就會著了道。
他們已經連續(xù)遇到數(shù)名修士被縛仙網困住,每次都會出手解救。
如此頻繁地遭遇這縛仙網,離桉心中滿是疑惑,終于忍不住發(fā)出疑問:“這是哪家的手筆,竟如此闊綽?”
被解救下來的修士滿臉憤憤之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說道:“自然是蘭陵金氏小公子!”
說著,那修士一邊取下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縛仙網,一邊向離桉眾人禮貌地行禮。他的眼神中帶著感激,說道:“多謝含光君出手相救,我等便先行離開。路上縛仙網頗多,望諸位小心”
修士離開后,藍忘機神色冷峻,一言不發(fā),一手按在劍柄上,他那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緊緊握著劍柄。
轉瞬之間,藍忘機手中長劍脫鞘而出,寒光乍現(xiàn),似是訴說著此劍的非凡。
那劍刃之上,仿佛凝著一層冰冷的月華,在日光下閃爍著森然的冷光,隱隱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
劍出身形若電,沿著山道疾奔而去,快如一抹幽藍魅影,而藍忘機緊隨其后身姿矯健,衣袂隨風而動,獵獵作響,宛如一只在山林間穿梭的靈鶴。
每一步踏出,都帶著一種決然的氣勢,腳下的土石似乎都不敢有絲毫的阻攔。
這一路,那金色縛仙網密布當?shù)溃挥谒{忘機眼中,不過是些微末阻礙。
只見長劍精準無誤,每一劍皆挑中縛仙網。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劍風呼嘯而過,似有千鈞之力。
金色縛仙網紛紛被長劍挑起,旋即如脆弱薄紙一般被撕作兩半。那斷裂的縛仙網碎片,如同凋零的金色花瓣,無力地散落于山道兩側,再無絲毫困人之力。
藍忘機的身影在山道上不斷穿梭,所到之處,縛仙網皆被破除
見藍忘機身影遠去,離桉忙招呼眾小輩跟上
說來也十分湊巧,沿著縛仙網這一路倒是讓他們正好趕上了一場大戲。
就在這山林之間,忽然有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這個聲音里透著三分冷峻,還有七分森寒:“打斷他的腿?我之前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要是遇到這種邪魔歪道,直接把他殺了,拿去喂你的狗就好了!”
聽到這個聲音,一旁的小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離子安臉上帶著些許疑惑的神色,開口說道:“聽這個聲音,怎么感覺和云夢江氏的江宗主如此相像呢?”
離桉恍然,她一開始的時候也覺得這個聲音有幾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聽到離子安這么一說,她便接口道:“這江宗主的氣性倒是挺大的呢?!?/p>
“可不是嘛,但凡與邪魔歪道沾邊的修士只要江宗主遇上,皆會當場斃命?!彪x子安一邊撥開面前的樹枝,一邊附和著說道。
“所以說家主,您知道江宗主為什么這么討厭邪魔歪道的修士嗎?”離子安滿臉疑惑地發(fā)問。
離桉沉默著,陷入了沉思。她的腦海里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攪動,那些深深埋藏在心底、早就應該被遺忘的記憶,此刻就像有一道閥門被猛然打開了一般。
良久,她才輕輕吐出一句話:“長輩往事,不可妄加議論?!?/p>
“哦…”離子安弱弱的回答道
而走在前方的藍忘機突然停下了腳步,就像察覺到了什么危險一般。
他的一只手迅速按在劍柄之上,身姿挺拔而又透著一股緊繃的警惕。
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只見一道藍色的劍光如閃電般迅猛地掠出,速度快得只讓人看到一道藍色的光影。
這道劍光精準地與一名少年的佩劍相擊,剎那間,那少年佩劍上原本閃耀著的上品仙劍才有的金光,就像脆弱的泡沫一樣,被打得瞬間潰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于此同時,一道身影不知被何物絆住了腳一個踉蹌,撲了地,正正撲到藍忘機那一雙雪白的靴子之前。
恰恰那藍色劍芒被收了回去,頭頂傳來錚然一聲入鞘之響。同時,江澄的聲音遠遠傳來:“我道是誰。原來是藍二公子。”
藍忘機繞過了魏無羨,不緊不慢,往前走了三步。
離桉上前一步,她不動聲色地彎下腰,朝著魏無羨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魏無羨此時正有些狼狽,他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這只手臂,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便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離桉手臂微微用力,魏無羨順勢借力起身,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邊低下頭誠摯地道謝:“謝謝啊……”
當他抬起頭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眼中紅芒洶涌,似有血海在其中翻騰,每一道紅芒閃爍,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死寂與絕望,仿佛只要看一眼,靈魂就會被拖入那無盡黑暗、充滿痛苦折磨的地獄深淵。
魏無羨心中一驚,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往后退去。然而,他全然沒注意到身后的狀況,腳下突然一滑,身體瞬間就失去了平衡。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狼狽摔倒的時候,忽然右手傳來一股拉扯感。這股力量恰到好處,穩(wěn)穩(wěn)地將他的身體拉正。
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的眼睛,那眼睛黑得純粹,與常人無異,就好像剛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紅色瞳孔不過是一場幻覺罷了。
難道是錯覺嘛……
魏無羨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自己有些慌亂的心神,這是才發(fā)現(xiàn)幫助自己兩次的是何許人也,這讓他不由得一愣
魏無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有些慌亂的心神鎮(zhèn)定下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這個兩次出手幫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誰,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不由得一愣,腦海里瞬間閃過之前的種種
一依…
離桉像是完全沒有發(fā)覺魏無羨的異常一般,神色平靜而自然。
她輕輕地松開手,聲音里帶著淡淡的關切說道:“小心一些?!蹦钦Z調就如同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提醒
可魏無羨卻還沉浸在剛剛的驚訝之中,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回應“多謝姑娘”
離桉走向藍忘機,而藍忘機一語不發(fā),目不斜視,靜靜站在江澄對面。
江澄已算是難得出挑的俊美男子,可和他面對面站著,竟也遜色了幾分,浮躁了幾分。
看著那個緩步走到藍忘機身側的女子,江澄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身體也隨之微微一怔。
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在主動打招呼與保持沉默這兩種選擇之間,他幾乎沒有過多猶豫,便選擇了無視。
江澄道:“含光君怎么今天有空到這深山老林里來了?”
藍忘機身后跟上來一群他家的小輩,藍景儀心直口快,搶著反問:“江宗主不也在這里?”
江澄冷冷地道:“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姑蘇藍氏自詡仙門上禮之家,卻原來就是這樣教族中子弟的。”
離桉倒是一驚,這些年姑蘇藍氏與云夢江氏關系竟到了劍拔如張的地步?
她目光飄向藍忘機,但藍忘機似乎不想與江澄交談,他看了藍思追一眼,后者會意,那就讓小輩與小輩對話
藍思追出列,對金凌道:“金公子,夜獵向來是各家公平競爭,可是金公子在大梵山上四處撒網,使得其他家族的修士舉步艱難,唯恐落入陷阱,豈非已經違背了夜獵的規(guī)則?”
金凌冷冷的神情和他舅舅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們自己蠢,踩中陷阱,我能有什么辦法。只要抓住食魂獸就行了,哪管得了那么多?!?/p>
嗯……典型的金家人,一如既往的視金錢如糞土,似旁人入無物
藍忘機皺了皺眉。金凌還要說話,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開口,喉嚨也發(fā)不出聲音了,登時大驚失色。
靜言術啊……
江澄一看,金凌的上下兩片嘴唇竟被粘住了一般無法分開,臉現(xiàn)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強強的禮儀也不要了:“姓藍的!你什么意思!金凌還輪不到你來管教,給我解開!”
這禁言術是藍家用來懲罰犯錯的族中子弟的
藍思追道:“江宗主不必動怒,只要他不強行破術,一炷香便自動解開了?!?/p>
江澄還未開口,林中奔來一名身著江氏服色的紫衣人,喊道:“先生!先生??!”再見藍忘機站在這里,臉現(xiàn)猶疑。江澄譏諷道:“又有什么壞消息要報給我了?”
這名下屬小聲道:“不久之前,一道藍色飛劍,把您安排的縛仙網破壞掉了?!?/p>
江澄道:“破了幾個?”
“……全部……”
四百多張!
江澄心中狠狠著惱了一番。
真是沒料到,此行這般晦氣。原本他是來為金凌助陣的,今年金凌十六歲,已是該出道和其他家族的后輩們拼資歷的年紀了。
江澄精心篩選,才為他挑出此地,四處撒網并恐嚇其他家族修士,讓他們寸步難行、知難而退,為的就是讓金凌拔得這個頭籌,讓旁人不能跟他搶。
四百多張縛仙網,雖近天價,對云夢江氏也不算什么。
可網毀事小,失顏事大!藍忘機如此行事,江澄只覺一口惡氣盤旋心頭,越升越高。
他瞇了瞇眼,左手有意無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環(huán)上細細摩挲。
這是個危險的動作。
修真界人人皆知,那枚指環(huán)乃是個要命的厲害法寶。一旦江家家主開始碰它了,便是有殺意了。
不消片刻,江澄便將絲絲敵意克制起來。
他雖然不快,但身為一門之主,卻也有更多的考量,不能像金凌這種小子那般沖動。
自從清河聶氏衰落之后,如今修真界四大家族鼎立,離家宗主雖隱與宗門數(shù)年不出,與藍離兩家關系頗深。
而金藍兩家由于家主私交甚篤,也是親近,就他獨立把持云夢江氏,雖與離氏有些交情卻并不深厚,可以說在四家之中可以說江氏處于孤立狀態(tài)。
藍湛此人雖然不是藍家家主,卻是仙門名士,威望甚高,與家主又素來和睦。且一旁又有離氏家主在場,能不撕破臉皮,最好不要撕破臉皮。
再來,江澄的佩劍“三毒”與藍湛的佩劍“避塵”從未正經交鋒,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他雖有這枚寶戒“紫電”在手,藍湛那具“忘機”琴卻也有赫赫威名。江澄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落于下風,沒有把握,絕不貿然動手
想通此節(jié),他便慢慢收回了摩挲那枚戒指的左手。
看來藍忘機已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他再做惡人也不方便。
暫且記下這一筆,今后多的是機會跟此人清算回來。
江澄做出權衡,轉頭見金凌仍憤憤捂嘴,道:“含光君要罰你,你就受他這一回管教吧。能管到別家小輩的頭上,也是不容易?!?/p>
藍忘機從不爭口舌之快,聽若未聞。
他話中帶刺,又是一轉:“還站著干什么,等著食魂獸自己撞過來插到你劍上?今天你要是拿不下這只食魂獸,今后都不必來找我了!”
金凌狠狠瞪了魏無羨一眼,卻不敢去瞪罰他禁言的藍忘機,收劍入鞘,對兩位長輩施了禮,持弓退走。
藍思追道:“江宗主,所毀縛仙網,姑蘇藍氏自會如數(shù)奉還?!?/p>
江澄冷笑道:“不必?!边x了相反的方向,信步下山。
身后下屬噤聲跟上,心知回去免不了一通責罰,愁眉苦臉。
待他們身影消失,藍景儀道:“這江宗主怎么這樣!”說完才想起藍家家教,背后不可語人是非,嚇得看了含光君一眼,閉嘴回縮。
藍思追對魏無羨淺淺一笑,道:“莫公子,又見面了?!?/p>
魏無羨扯扯嘴角。
藍忘機卻開口了,指令簡潔明了,辭藻毫不華麗:“去做事。”
數(shù)名小輩這才想起來大梵山是做什么的,收起其他心思,恭恭敬敬等含光君其他教誨。
藍忘機又道:“盡力而為。不可逞強。”
眾小輩規(guī)規(guī)矩矩應是,不敢多留,朝山林深處走去。
而在一旁的離桉,此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對著離子安和離祐白緩緩開口說道:“你們也去吧?!?/p>
“咦?家主不與我和祐白一起嗎?”子安抬起手撓了撓頭,一臉疑惑地問道。那模樣就像一個純真無邪的孩子,眼睛里滿是不解。
離桉聞言,不禁笑出了聲:“噗呲…你們小輩歷練,我一皆長輩去干什么?!?/p>
離桉緩緩抬起手臂,眼神中滿是寵溺。她輕輕地將手放在離祐白和離子安的頭上,溫柔地揉了揉。
“好叭,那我和祐白就去了”離子安有些沮喪的回答道
離桉道“嗯,小心點,盡力而為即可”
“好的,師父/家主”說罷二人跟著藍氏小輩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