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之南陽離

忽然，前方的藍啟仁面色一沉，抬手將手中的卷軸重重摔在案幾之上， “啪！”那一聲脆響，仿若一道驚雷在靜謐的蘭室中炸開，震得空氣都微微發(fā)顫。

正望著窗外那株隨風(fēng)搖曳的翠竹，走了神的離一依，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渾身一陣哆嗦。她的肩膀猛地一縮，手中的毛筆也差點滑落

緊接著，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不帶一絲溫度，仿若三九寒冬的冽風(fēng)：“刻在石壁上的規(guī)矩，總有人裝作看不見。所以我才一條一條地復(fù)述，就想看看還有誰敢借口不知道而觸犯禁令。

“結(jié)果呢？居然還是有人心不在焉。既然如此，那好，我便講些別的?！?/p>

這話乍一聽，像是針對蘭室里的所有人，但魏無羨卻莫名有種強烈的直覺，總覺得藍啟仁這番話是在暗暗警告自己。果不其然，下一秒，藍啟仁便高聲道：“魏嬰?！?/p>

魏無羨趕忙收起了臉上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挺直了腰桿，朗聲道：“在。”

藍啟仁目光如炬，直直地盯著他，質(zhì)問道：“我問你，妖魔鬼怪，可都是同一種東西？”

魏無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毫不猶豫地答道：“不是?！?/p>

“為何不是？又該如何區(qū)分？”藍啟仁步步緊逼。

魏無羨侃侃而談：“妖者，乃是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由生人墮落而成；鬼者，源于死者的怨念；怪者，則是非人之死物變異而生?！?/p>

藍啟仁微微點頭，又接著問道：“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yè)？”

“屠夫?！蔽簾o羨脫口而出。

“蘭陵金氏的家徽是白牡丹，那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蔽簾o羨對答如流。

“修真界興起家族而致使門派衰落，這第一人又是誰？”

“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魏無羨這邊回答得干凈利落，一氣呵成，可把在座的其他子弟聽得是膽戰(zhàn)心驚，一顆心七上八下。

眾人心里既暗自僥幸，慶幸被提問的不是自己，又滿心祈禱魏無羨能一直這么順利答下去，千萬可別被難住，不然藍啟仁轉(zhuǎn)頭抽點其他人，可就麻煩了。

可藍啟仁卻絲毫不打算放過他，繼續(xù)道：“我再問你，今有一劊子手，家中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之人超過百人。此人橫死在市井之中，尸體曝露七日，怨氣郁結(jié)不散，開始作祟行兇。該當(dāng)如何處置？”

這一次，魏無羨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給出答案，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旁人見狀，都以為他被難住了，頓時坐立不安起來。藍啟仁見狀，立刻大聲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們也都給我好好想！”

眾人被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連忙低下頭，絞盡腦汁地思考起來。

心想這橫死市井、曝尸七日的，妥妥的是大厲鬼、大兇尸啊，棘手得很，只求藍啟仁千萬別抽點到自己回答。

藍啟仁見魏無羨半晌都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藍啟仁冷著臉，目光從魏無羨身上移開，先是掃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藍忘機，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轉(zhuǎn)了方向，最后落在了身側(cè)的離一依身上，沉聲道：“離桉，你告訴他，該當(dāng)如何?！?/p>

這一聲不期而至的點名，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向了正暗自慶幸沒被點到名的離一依瞬間僵住，臉上的輕松神色也驟然褪去

在這短暫的愣神后，她下意識地站起身，膝蓋碰得桌沿發(fā)出“咯噔”一聲。

她眉梢輕蹙，嘴角微微下撇，滿臉都是無奈，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就突然被點到了。

短暫調(diào)整后，離一依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聲音清脆，條理清晰地說道：“應(yīng)對之法有三，首推度化，其次鎮(zhèn)壓，最后才是滅絕?！?/p>

“先用其父母妻兒之事觸動它，讓它回憶生前種種，了卻生前所愿，從而化解執(zhí)念；倘若此法無效，便進行鎮(zhèn)壓；若是其罪大惡極，怨氣始終不散，那就必須斬草除根，絕不容許它繼續(xù)存在。”

“玄門中人行事，務(wù)必嚴格遵循這個順序，不可有絲毫差錯。”

說完，她悄悄抬眼，目光迅速掠過藍啟仁的臉龐，看他如何態(tài)度。

而眾人長吁一口氣，心內(nèi)謝天謝地，還好這老頭點了藍忘機，不然輪到他們，難免漏一兩個或者順序有誤。

藍啟仁滿意點頭，道：“一字不差?！?/p>

頓了頓，他又無不譏諷地道：“若是因為在自家降過幾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虛名就自滿驕傲、頑劣跳脫，遲早會自取其辱。”

魏無羨聽聞藍啟仁的話，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羈的笑，挑眉看向離一依，心道“看來這老頭子對我很不滿啊”

魏無羨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神色間帶著幾分不羈與隨性，朗聲道：“我有疑。”

藍啟仁神色一凜，臉上雖帶著幾分不悅，但還是沉聲道：“講?！?/p>

魏無羨微微直了直身子，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語氣輕松卻又帶著一絲挑釁：“雖說以‘度化’為首要之選，但實際上，‘度化’常常是行不通的?！?/p>

“‘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這話聽著簡單，可要是這執(zhí)念，只是想要一件新衣裳，那倒還容易滿足。

“但若是想要殺人滿門來報仇雪恨，又該如何是好？”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蘭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這時，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藍忘機，緩緩開口，聲音清冷而沉穩(wěn)：“故以度化為主，鎮(zhèn)壓為輔，必要則滅絕?！?/p>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洪鐘般在蘭室里回蕩，打破了這片刻的寂靜。

魏無羨嘴角微微上揚，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悠悠道：“暴殄天物。”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眾人胃口后，才繼續(xù)道：“我方才并非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是在琢磨第四條道路?！?/p>

藍啟仁聞言，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沉聲道：“從未聽說過有什么第四條。你且說來?！?/p>

魏無羨像是來了興致，身子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這名劊子手橫死，化為兇尸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斬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墳?zāi)梗て湓箽?，結(jié)百顆頭顱，與兇尸相斗……”

話還未說完，一直端坐在旁、神色淡漠的藍忘機，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只見藍忘機眉宇微皺，眼神中滿是不贊同，神色甚是冷淡，仿佛在無聲地批判著魏無羨的荒誕想法。

離一依杏眼圓睜，滿是詫異，一眨不眨地盯著口出狂言的魏無羨。她實在難以想象，竟有人敢在藍啟仁的課堂上，提出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法子。

而藍啟仁的反應(yīng)則更為激烈，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用手中戒尺重重地拍在案幾上，怒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蘭室內(nèi)，眾人被藍啟仁這聲暴喝震得脊背發(fā)涼，渾身猛地一哆嗦。不少人嚇得臉色慘白，連大氣都不敢出，紛紛低垂著頭，生怕被這股怒火波及。

藍啟仁氣得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身，寬大的衣袖隨著動作帶起一陣風(fēng)?！胺Ы笛?、滅鬼殲邪，為的就是度化！”

他用盡全力嘶吼，聲音在蘭室內(nèi)回蕩，“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還要激其怨氣？本末倒置，罔顧人倫！”

魏無羨卻像是沒事人一般，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嘻嘻笑道：“橫豎有些東西度化無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為下策，疏為上策。鎮(zhèn)壓即為塞，豈非下策……”

話還沒說完，藍啟仁順手抓起桌上的一本書，狠狠朝他砸了過去。

魏無羨反應(yīng)極快，身形一閃，輕松錯身躲開，落地后面不改色，嘴里還振振有詞：“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儲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為人所用。怨氣也可以，為何不能為人所用？”

藍啟仁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胸腔劇烈起伏，又一把抄起一本書，用盡全力擲向魏無羨，同時厲聲吼道：“那我再問你！你如何保證這些怨氣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無羨一邊靈活地躲避著飛來的書本，一邊大聲回應(yīng)：“尚未想到！”

藍啟仁終于徹底爆發(fā)，他手指著魏無羨，幾乎是咆哮著：“你若是想到了，這仙門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滾！”

魏無羨求之不得，連忙滾了。

離一依悄悄抬眼，瞥向面色鐵青的藍啟仁，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嘴唇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這副模樣，讓離一依心里“咯噔”一下，瞬間緊張起來。她的雙腳像是被釘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想坐下吧，又怕藍啟仁覺得自己對這事兒不上心，無視他的怒火

可要是一直站著，又實在渾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她的手心漸漸沁出細汗，只能尷尬地僵在原地，偷偷觀察藍啟仁的神色，祈禱這場風(fēng)波能快點平息。

藍啟仁重重地喘著粗氣，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好似要把心中的怒火，借著這目光發(fā)泄出去。“今日之事，你們都給我記好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修仙問道，首重德行，邪魔歪道，不可沾染?！?/p>

眾人紛紛低下頭，齊聲應(yīng)道：“是?！?/p>

藍啟仁瞧見還站在那兒的離一依，眉頭擰成了個死結(jié)，不耐煩地開口：“你還站著干嘛？不想坐出去陪他?。　?/p>

那語氣里帶著未消的火氣，讓離一依心頭一緊

“坐…坐…馬上坐！”離一依慌亂回應(yīng)，一緊張，膝蓋磕到了桌腿，“撲通”一聲，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坐墊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離一依眼角余光瞥見藍啟仁的眉頭愈發(fā)緊蹙，臉上的神色也愈發(fā)陰沉

來不及多想，離一依立刻挺直脊背，原本微微前傾的身子瞬間端正，雙手也端端正正地疊放在桌面的書本上。

她肩膀緊繃，坐得筆直，眼睛盯著前方，連大氣都不敢出，她算是怕極了藍啟仁

“轉(zhuǎn)告魏無羨把《雅正集》的《上義篇》抄三遍，讓他好好學(xué)學(xué)什么叫天道人倫?！彼{啟仁目光看向江澄，眼神里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聲音冷峻又嚴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江澄有些尷尬的應(yīng)答“是”

離一依余光瞥見藍啟仁轉(zhuǎn)過身去，才稍稍松了口氣，小聲嘀咕：“今天可真是倒霉透頂，怎么就被卷進這事兒里了。

熬過了半日，終于聽完了學(xué)。離一依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繃緊的神經(jīng)瞬間松弛下來，肩膀也跟著耷拉了些許。

她輕輕揉了揉發(fā)酸的脖頸，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桌上的書本。

這時，一道目光如芒在背，她下意識抬眼，正好對上藍啟仁那略帶不滿的一瞥。

藍啟仁撇了一眼離一依，什么也沒說，便甩了甩衣袖，大步離開了蘭室

這令離一依就很懵了，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事。

滿心疑惑的她，帶著茫然的目光看向身側(cè)的藍忘機，眼神中滿是求助與詢問。

“我又惹叔父了？”

藍忘機微微轉(zhuǎn)過頭，目光平靜地落在離一依身上，他薄唇輕啟，語調(diào)平和：“叔父一向嚴苛，今日魏無羨之舉擾亂課堂，他心中惱怒。而你聽課態(tài)度懶散，方才坐姿隨意，還數(shù)次走神，叔父怕是因此不滿?！?/p>

離一依干笑兩聲，笑聲里滿是尷尬與窘迫。

藍忘機道：“你隨我去藏書閣?！?/p>

聞言，離一依瞬間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支棱”一下就起來了，滿臉寫著抗拒：“??？我不抄書啊??！”那聲音帶著哭腔，仿佛抄書是什么極其可怕的刑罰。

藍忘機見狀，不禁露出一臉的無奈，趕忙解釋：“不抄書?！?/p>

離一依眨了眨眼睛，眼中還殘留著驚恐，半信半疑地看著藍忘機：“真……真的不抄書？那去藏書閣干嘛呀？忘機哥哥，你可別誆我?！?/p>

她雙手下意識地揪著衣角，身體微微往后縮，像是隨時準(zhǔn)備逃跑。

藍忘機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有些好笑，神色卻依舊平靜：“叔父命我?guī)闳ゲ貢w尋幾本書給你看。

聞言，離一依的頭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像只泄了氣的皮球。雖然不抄書了，但她也不是特別想看書。她心里犯著嘀咕，“看書多無趣呀，哪有在外面闖蕩降妖有趣?！?/p>

藍忘機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淡聲道：“書中所記，皆為前人降妖除魔之經(jīng)驗，于你有益?！?/p>

“好吧好吧，只要不抄書怎么都好說。”離一依苦著臉，極不情愿的跟在藍忘機身后

三天之后，這三日離一依只要聽完學(xué)便會去藏書閣待上一個半時辰。好在藍忘機給她尋的書不算太過枯燥，也還算看得進去。

她不愛劍，藍忘機便找來一些有關(guān)音律術(shù)法的書籍。而此刻，她身前便是為她準(zhǔn)備的樂器——古箏。那古箏通體古雅，桐木的琴身泛著柔和光澤，琴弦在微光下閃爍，似在訴說著無聲的邀請。

離一依輕輕撫摸著琴身，眼中滿是新奇。她翻開一本關(guān)于音律御敵的典籍，上面記載著諸多以琴音施展術(shù)法的奇妙法門。書中所述，琴音可化為利刃，亦可安撫怨靈，妙用無窮。

她嘗試著按照書中所講，調(diào)整氣息，輕輕撥動琴弦。“錚”的一聲，琴音在藏經(jīng)閣內(nèi)回蕩，卻略顯生澀。離一依皺了皺眉頭，又一次撥弦，可依舊不得要領(lǐng)。

就在她有些氣餒之時，藍忘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心不靜，音則亂。”

離一依回頭，看到藍忘機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

藍忘機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修長的手指搭在琴弦上，示范起來。那沉穩(wěn)而流暢的琴音頓時響起，似有清風(fēng)拂面，又仿佛蘊含著無形力量。離一依專注地看著藍忘機的指法，用心感受著其中的韻律。

一曲畢，藍忘機看向離一依：“再試試?！彪x一依深吸一口氣，重新?lián)軇忧傧?。這一次，琴音雖仍稚嫩，但比之前多了幾分沉穩(wěn)。

隨著她不斷嘗試，琴音愈發(fā)順暢，逐漸與書中所描述的音律術(shù)法有了幾分契合。

“天賦很高?！彼{忘機的目光從離一依靈動的指尖移開，看向她的眼睛，神色認真。

“是嗎，我倒沒想到我在音律這方面天賦超群?！彪x一依眼中閃過驚喜與疑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可又有些不敢置信

藍忘機神色平靜，語氣篤定：“短短三日，便能將基礎(chǔ)音律術(shù)法掌握至此，已屬不易?！?/p>

他微微低頭，看向那架古箏，又道：“音律術(shù)法頗為復(fù)雜，需對氣息、指法、心境皆有精妙把控，常人難以速成?！?/p>

“嘿，莫非我還是全能的天才？”離一依半開玩笑地說著，眼中滿是戲謔與興奮。她歪著頭，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藍忘機看著她這般活潑的模樣，嘴角不經(jīng)意間微微上揚了一絲，稍縱即逝，依舊用沉穩(wěn)的語氣說道：“天賦固然重要，但勤勉修煉才是關(guān)鍵?！?/p>

離一依重重點頭，像個得到認可的孩子般雀躍：“忘機哥哥放心，說不定以后，我能用這音律術(shù)法在修仙界闖出一番名堂呢！”

……

藍啟仁講學(xué)內(nèi)容冗長無比，偏偏還全部都要考默寫。幾代修真家族的變遷、勢力范圍劃分、名士名言、家族譜系……聽得時候如聆天書，默的時候賣身為奴

聶懷桑幫魏無羨抄了兩遍《上義篇》，臨考之前哀求道：“你救救我的命，我今年是第三年來姑蘇了，要是還評級不過關(guān)，我大哥真的會打斷我的腿！”

“什么辨別直系旁系本家分家，咱們這樣的世家子弟，連自家的親戚關(guān)系都扯不清楚，表了兩層以外的就隨口姑嬸叔伯亂叫，誰還有多余的腦子去記別人家的！”

小抄紙條漫天飛舞的后果，就是藍忘機在試中突然殺出，抓住了幾個作亂的頭目。藍啟仁勃然大怒，飛書到各大家族告狀。

他心中恨極：原先這一幫世家子弟雖然都坐不住，好歹沒人起個先頭，屁股都勉強貼住了小腿肚。

可魏嬰一來，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子們被他一慫恿撩撥，夜游的夜游喝酒的喝酒，歪風(fēng)邪氣漸長……這個魏嬰，果然如他所料，實乃人間頭號大害！

江楓眠回應(yīng)道：“嬰一向如此。勞藍先生費心管教。”

于是魏無羨又被罰了。

原本他還不以為意。不就是抄書，他從來不缺幫忙抄的人。誰知這次，聶懷桑道：“魏兄，我愛莫能助了，你自己慢慢熬吧。”

魏無羨道：“怎么？”

聶懷桑道：“老……藍先生說了，這次《上義篇》和《禮則篇》一起抄?！?/p>

《禮則篇》乃是藍氏家訓(xùn)十二篇里最繁冗的一篇，引經(jīng)據(jù)典又臭又長，生僻字還奇多，抄一遍了無生趣，抄十遍即可立地飛升。聶懷桑道：“他還說了，受罰期間，不許旁人和你廝混，不許幫你代抄。”

魏無羨奇道：“代抄不代抄，他怎么知道，難道他還能叫人盯著我抄不成。”

江澄道：“正是如此?！?/p>

“……”魏無羨道：“你說什么？”

江澄道：“他讓你每晚不得外出，去藍家的藏書閣抄，順便面壁思過一個月。自然有人盯著你，至于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藏書閣內(nèi)。

一面青席，一張木案，一把古箏。三盞燭臺，三個人。一端正襟危坐，另一端，魏無羨已將《禮則篇》抄了十多頁，頭昏腦脹，心中無聊，棄筆透氣，去瞅?qū)γ妗?/p>

而離一依因為有這魏無羨抄書不得彈琴怕影響他抄書

藏書閣內(nèi)。

一面青席，一張木案，一把古箏。三盞燭臺，暈黃的光在靜謐的空間里搖曳，將三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短短。

三個人，一端正襟危坐的是藍忘機，他專注于手中書卷，周身散發(fā)著沉靜的氣息，仿佛與這藏書閣融為一體。另一端，魏無羨已將《禮則篇》抄了十多頁，此刻只覺得頭昏腦脹，心中無聊得緊。

他把筆一扔，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腕，長舒一口氣，起身想去透透氣。不經(jīng)意間，目光飄向?qū)γ妗?/p>

只見離一依正對著那把古箏干瞪眼，一臉無奈。她本就對音律術(shù)法興致勃勃，可因為魏無羨在抄書，怕擾了他，只能強忍著不碰琴。

魏無羨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故意壓低聲音，卻又讓離一依能聽見：“離姑娘，你這想學(xué)琴又不能彈的樣子，可真像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鳥，眼巴巴的?！?/p>

離一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懟：“還不是因為你在抄書，要是擾了你，回頭叔父又該生氣了?！?/p>

藍忘機這時抬了抬頭，目光掃過兩人，輕聲道：“既無心抄書，便多抄幾遍?！?/p>

魏無羨一聽，趕忙坐回原位，拿起筆，嘴里嘟囔著：“得嘞，含光君，我這就抄，可千萬別再加量了?！?/p>

離一依看著魏無羨那副不情愿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隨即又想起不能彈琴，笑容又轉(zhuǎn)為一絲郁悶，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眼睛在魏無羨和古箏之間來回打轉(zhuǎn)。

“一依你可離開?！彼{忘機放下書本，目光平和地看著離一依說道。

離一依一聽，噌的一聲支棱起來，眼睛瞬間亮得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滿臉驚喜地問道：“真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因為不能彈琴而略顯低落的情緒，此刻像被一陣狂風(fēng)瞬間卷走

藍忘機神色依舊平靜如水，輕輕點頭，肯定地說道：“自然?！?/p>

“那忘機哥哥告辭，魏公子多加努力。”離一依眉眼彎彎，沖著藍忘機甜甜一笑，又轉(zhuǎn)頭對著魏無羨調(diào)侃地眨眨眼。

魏無羨佯裝哀怨，雙手一攤：“得嘞，離姑娘你可倒好，拍拍屁股走人，留我在這兒和這堆書‘相依為命’?！?/p>

藍忘機看了魏無羨一眼，神色平靜，不發(fā)一言。

離一依抱著古箏，步伐輕快，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魏公子，你可別偷懶，好好抄書，等我琴藝有成，說不定能給你解解悶兒?！?/p>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那清脆的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里漸漸遠去。

魏無羨無奈地嘆了口氣，重新拿起筆，看著面前的《禮則篇》，嘟囔道：“這離姑娘一走，可更無聊了?！?/p>

說罷，瞥了眼身旁正專注看書的藍忘機，只得認命地繼續(xù)抄寫起來，藏書閣內(nèi)又恢復(fù)了安靜，只余筆尖在紙上摩挲的沙沙聲。

當(dāng)然，也就安分了片刻，他便再次棄筆。魏無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節(jié)被抻得“咔咔”作響。

他斜睨了一眼身旁依舊專注看書的藍忘機，眼珠子一轉(zhuǎn)，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魏無羨是個很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尤其擅長苦中作樂。既然沒有別的東西可玩，那就只好玩藍忘機了。

他道：“忘機兄?！?/p>

藍忘機巋然不動。

魏無羨道：“忘機?！?/p>

聽若未聞。

魏無羨：“藍忘機。”

魏無羨：“藍湛！”

藍忘機終于停筆，目光冷淡地抬頭望他。

魏無羨往后一躲，舉手作防御狀：“你不要這樣看我。叫你忘機你不答應(yīng)，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叫我名字叫回來?！?/p>

藍忘機道：“把腿放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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