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嗆人的雪茄味混合著汗水和一種無形的焦躁。黑貓依舊坐在主位，遮陽鏡下的臉看不出表情，但整個房間的氣壓低得嚇人。幾個小頭目，包括蝰蛇，都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陳景異（毒蛇）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刻意讓動作顯得因為被打斷休息而有些煩躁。他迅速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心跳如擂鼓，面上卻是一片死水般的陰沉。

黑貓沒看任何人，只是用一根手指緩慢地敲擊著桌面，噠，噠，噠，每一聲都敲在人的神經(jīng)上。

“我們內(nèi)部，”黑貓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渣子刮過每個人的耳朵，“出了點問題?！?/p>

陳景異的脊背瞬間繃緊，但肌肉控制的極好，沒有一絲顫動。他甚至配合地皺起了眉，露出混雜著疑惑和一絲事不關(guān)己的不耐。

“最近幾次行動，外面的人好像總能快我們一步。”黑貓繼續(xù)說著，極淺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像是在評估，又像是在施加壓力，“碼頭的鬣狗，邊境的埋伏……太巧了?！?/p>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停止敲擊。

“有老鼠溜進來了?；蛘?，”他聲音陡然一沉，“原本就在里面的老鼠，開始不老實了?！?/p>

房間里落針可聞。幾個小頭目的頭垂得更低。

陳景異能感覺到黑貓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沒有。他維持著那副陰沉又略帶倨傲的表情，甚至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仿佛對黑貓這種疑神疑鬼有些不以為然，但又不敢明顯表露。

“從現(xiàn)在開始，”黑貓的聲音重新變得平板，“所有對外通訊，嚴格管制。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信號都不準發(fā)出去。蝰蛇，你負責(zé)檢查?！?/p>

“是，老大！”蝰蛇立刻應(yīng)聲，聲音帶著一絲被委以重任的激動，以及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景異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通訊管制！黑貓果然起了疑心，開始收網(wǎng)了！雖然不一定是直接針對他，但這無疑切斷了他最直接、最安全的聯(lián)絡(luò)途徑。

那部手機，現(xiàn)在成了真正的燙手山芋。剛剛那條幾乎發(fā)送出去的情報，更是像一顆定時炸彈，藏在他的身上。

會議草草結(jié)束，黑貓沒有給出更多指示，只是那種無處不在的懷疑和審視，已經(jīng)彌漫了整個基地。

陳景異跟著人群走出會議室，后背的寒意久久不散。他必須立刻處理掉手機里的發(fā)送記錄和那條未發(fā)出的信息！雖然加密和自毀程序足夠強大，但他不能冒任何風(fēng)險。

他沒有回宿舍，而是徑直走向訓(xùn)練場旁邊的露天廁所。那地方氣味惡劣，但相對偏僻，沒有監(jiān)控。

廁所是簡陋的旱廁，臭氣熏天。他確認隔間里沒有其他人，快速反鎖上門。

黑暗中，他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急速的操作而微微顫抖。開機，調(diào)出底層指令，強制清除所有緩存和未發(fā)送數(shù)據(jù)流，進行深度加密擦除……每一個步驟都像是在拆除炸彈的引信。

就在進度條讀到百分之百，剛剛完成清除的瞬間——

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

“媽的，這地方真臭！” “快點，憋死了！”

陳景異瞳孔一縮，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他猛地將手機電池摳下，機身和電池分開，閃電般塞進作戰(zhàn)服不同的暗袋里。同時，他迅速拉下拉鏈，假裝剛剛小解完。

隔間的門被粗魯?shù)赝崎_，兩個醉醺醺的家伙晃了進來，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陳景異側(cè)身讓他們過去，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罵了一句：“滾遠點尿！”完美扮演著一個被打擾的、脾氣暴躁的惡棍。

那兩人也沒在意，嘻嘻哈哈地放水。

陳景異洗了手，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快步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冷風(fēng)吹在臉上，他才發(fā)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內(nèi)衣幾乎濕透。

好險。

情報暫時安全了，但也無法發(fā)送了。通訊被管制，他成了真正的孤島。

接下來的兩天，基地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高壓鍋。蝰蛇帶著人，拿著信號探測設(shè)備，時不時地突然出現(xiàn)，抽查每個人的房間和物品，美其名曰“安全檢查”。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fā)。

陳景異表現(xiàn)得比任何人都配合，甚至主動上交了自己的私人手機（那部經(jīng)過偽裝的普通手機），臉上帶著對這種折騰的不耐和嘲諷。他的宿舍被翻了兩遍，一無所獲。

那部分開藏匿的加密手機，像一塊燃燒的炭，貼在他的皮膚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極度的危險。

他不能再被動等待。黑貓的懷疑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重。他必須主動做點什么，打破這個僵局，重新獲取一點主動權(quán)，或者至少，把水攪渾。

機會很快來了。

一次夜間巡邏時，隊伍里一個叫“禿鷲”的新人，因為緊張和經(jīng)驗不足，意外觸發(fā)了一個老舊的預(yù)警裝置，雖然及時解除了，但造成了小范圍的警報鳴響。

“媽的！你想害死我們！”帶隊的小頭目氣得一腳踹在禿鷲身上。

禿鷲嚇得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

陳景異冷眼旁觀。他知道這個禿鷲，膽子小，是被迫加入K2的，家里似乎還有牽掛。平時沒少受欺負。

巡邏結(jié)束回去后，禿鷲自然受到了懲罰，被吊在訓(xùn)練場的桿子上，挨了幾鞭子，慘叫聲在夜空中回蕩。

所有人都看著，沒人敢求情。

陳景異走了過去。

看守的人見到是他，稍微收斂了點。

陳景異沒看看守，直接走到被打得皮開肉綻、意識模糊的禿鷲面前。

“廢物。”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旁邊的人聽到。

然后，他猛地出手，不是打，而是抓住了禿鷲的頭發(fā)，迫使他把頭抬起來。他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視線，迅速而隱蔽地將一個極小、極薄的金屬片塞進了禿鷲被打破的衣領(lǐng)褶皺里。

那是一個從某些“特殊玩具”上拆下來的、極其微小的追蹤器原件。

做完這一切，他松開手，厭惡地在褲子上擦了擦，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

“這種廢物，留著浪費糧食?！彼麑词卣f，“明天扔出去自生自滅算了?！?/p>

看守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

第二天，遍體鱗傷的禿鷲果然被像垃圾一樣扔出了基地，丟在了荒漠邊緣，任其自生自滅。

陳景異在自己的房間里，打開了另一部偽裝的接收設(shè)備。屏幕上，一個微弱的光點，正在緩慢地、艱難地移動著。

他的眼神冰冷如鐵。

他知道禿鷲大概率活不下來，荒漠會吞噬他。但那追蹤器，如果運氣夠好，或許能跟著禿鷲的尸體，或者撿到他遺物的人，移動到某個據(jù)點……哪怕只能提供一點微弱的、關(guān)于K2外部聯(lián)絡(luò)點的線索，也值得一試。

這是一步險棋，更是一步毒棋。

用一條或許本就該死的命，去賭一個渺茫的機會。

他閉上眼，壓下心底那絲微弱的不適。

在這里，心軟就是自殺。

毒蛇，不需要憐憫。

他需要的是線索，是突破口，是能再次點燃那部加密手機的機會。

屏幕上的光點，微弱地閃爍著，像一個風(fēng)中殘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