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宋焰卻依舊僵在駕駛座上,冷汗浸透了本就未干的作訓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冰涼的黏膩感。孟宴臣最后那個遙遙...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黑色轎車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宋焰卻依舊僵在駕駛座上,冷汗浸透了本就未干的作訓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冰涼的黏膩感。孟宴臣最后那個遙遙望來的眼神,像一道無形的冰錐,釘穿了他所有的偽裝和自欺。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像個蹩腳的偵探,自以為隱蔽的跟蹤,在對方眼里恐怕只是一場實時播放的滑稽戲。
挫敗感和羞恥感如同沼澤里的淤泥,將他一點點吞沒,幾乎窒息。他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喘著氣,試圖壓下胸腔里那股想要毀滅一切的狂躁和……一種更深切的、幾乎讓他崩潰的無力。
“宋焰……我們走吧……求求你了……”許沁帶著哭腔的哀求再次傳來,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她被宋焰此刻的狀態(tài)嚇壞了,比面對哥哥的冷漠時更害怕。這是一種失控的、瀕臨崩潰的瘋狂。
她的聲音將宋焰從那種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情緒中暫時拉了出來。
他緩緩直起身,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消防總隊的大門依舊莊嚴,但在他眼里,卻變成了另一個巨大的、印著孟家標記的囚籠入口。
走?
能走到哪里去?
他發(fā)動車子,引擎發(fā)出沉悶的吼聲,像是困獸不甘的悲鳴。這一次,他沒有再看向孟家別墅的方向,而是朝著與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駛去。速度很快,近乎逃竄。
他將許沁送到了她一個幾乎不聯(lián)系的遠房表姨家樓下。那是個普通的老舊小區(qū),與孟家的世界格格不入。
“暫時待在這里,別聯(lián)系任何人,包括我?!彼窝娴穆曇羝v而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將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都塞給了她,“等我電話?!?/p>
許沁抓著他的胳膊,眼淚汪汪:“你要去哪?你別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彼窝婵粗凵駨碗s,有殘存的愛憐,有壓抑的煩躁,更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但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需要……想辦法?!?/p>
他必須想辦法打破這個局。否則,他們永遠只能像陰溝里的老鼠,被孟宴臣玩弄于股掌之間。
安頓好許沁,宋焰獨自開車返回消防隊。停職期已過,他需要歸隊。那里或許是他現(xiàn)在唯一還能找到一絲熟悉感和掌控感的地方。
然而,歸隊的第一天,氣氛就異常微妙。
隊員們看到他,眼神躲閃,打招呼也帶著幾分不自然和小心翼翼。過去那種勾肩搭背、肆無忌憚開玩笑的氛圍消失了。他走過的地方,竊竊私語會短暫停止,留下尷尬的沉默。
“焰哥……回來了?”大劉湊過來,表情訕訕的。
宋焰沒應聲,只是陰沉著臉,走向自己的裝備柜。
陸宇不在。有人小聲說,他被總隊臨時抽調(diào)去參加什么培訓了。
又是孟宴臣的手筆嗎?把他身邊最后一點熟悉的痕跡也抹去?
宋焰狠狠一拳砸在鐵皮柜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帶著驚懼和疏遠。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不能亂。越亂,就越稱了那個人的意。
訓練時,他比任何人都拼命,近乎自虐。汗水揮灑,肌肉酸痛,試圖用身體的極度疲憊來壓制腦子里那些瘋狂滋生的念頭。
但沒用。
孟宴臣的影子無孔不入。
看到水槍,會想起他冰冷的目光。 聽到警鈴,會想起他淡漠的語氣。 甚至休息時看到窗外飛過的鳥,都會莫名聯(lián)想到那只被他釘在書桌前的、幽藍的蝴蝶標本。
那個標本……他為什么要特意把它撿起來,還修復得那么好,擺在那么顯眼的位置?
一個被釘死的、失去生命的美麗過往。
是在嘲諷許沁嗎?嘲諷她試圖飛走,最終卻只能被釘回原處?
還是……在暗示別的什么?
這個疑問像一粒種子,在他被恨意和混亂充斥的心里,悄然發(fā)芽。
下班后,他沒有再去跟蹤孟宴臣——他知道那毫無意義,只會自取其辱。他鬼使神差地,將車開到了國坤集團大廈附近。
他沒有靠近,只是將車停在一條街之外,坐在車里,隔著遙遠的距離,望著那棟高聳入云、在夕陽下反射著冰冷光芒的玻璃巨塔。
他知道孟宴臣就在里面。在那最高處的、可以俯瞰眾生的辦公室里。
他想象著孟宴臣此刻可能在做什么。批文件?開會?還是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座城市,看著像螞蟻一樣渺小的他?
這種想象帶來一陣戰(zhàn)栗,卻又混合著一種詭異的、無法言說的吸引力。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那棟大樓的燈光一層層亮起,直到頂層那間辦公室的燈也亮起,像黑暗中的一顆星辰,遙遠,冰冷,卻耀眼。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直到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從地下車庫駛出。
這一次,他沒有跟上去。
他只是看著那輛車匯入夜晚的車流,消失在城市璀璨的燈河之中。
然后,他發(fā)動車子,去了另一個地方——那個他曾經(jīng)無比鄙夷的、象征著孟家財富和地位的頂級私人俱樂部。
他當然進不去。他甚至無法靠近那片被精心打理、戒備森嚴的區(qū)域。
他只能將車停在更遠的、一個骯臟的巷口,像個窺探者,望著那片燈火輝煌、與他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看到孟宴臣的車駛入。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到孟宴臣的身影出現(xiàn)在俱樂部二樓的露臺上,手里端著一杯酒,正與一個穿著晚禮服、身姿婀娜的美麗女人談笑風生。
距離很遠,他看不清孟宴臣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優(yōu)雅從容的輪廓。
那個女人是誰?他的新歡?又一個被他掌控的獵物?
一股莫名的、尖銳的情緒猛地刺入宋焰的心臟!不是為許沁感到不平,而是另一種更混亂、更黑暗的嫉恨!
憑什么?憑什么他孟宴臣就可以高高在上,享受一切,輕易地得到所有人的目光和追隨?而自己卻像陰溝里的老鼠,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就在這一刻,露臺上的孟宴臣,似乎無意間,朝著他這個方向瞥了一眼。
隔著遙遠的距離,隔著璀璨與骯臟的界限。
宋焰的心臟再次驟停!
他看到了嗎?他又發(fā)現(xiàn)了嗎?
這一次,孟宴臣的目光沒有停留。
他很快便轉回頭,繼續(xù)與那位女士交談,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隨意掃過夜色。
但宋焰卻無法平靜。
他猛地低下頭,伏在方向盤上,心臟狂跳,呼吸急促。
羞恥。憤怒。還有一種……被那驚鴻一瞥再次精準命中的、戰(zhàn)栗的快感。
他知道我在這里。
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在享受這種被窺探的感覺嗎?享受這種完全掌控的感覺嗎?
這個念頭讓宋焰渾身發(fā)抖。
他抬起頭,再次望向那片露臺。孟宴臣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但那個冰冷的、優(yōu)雅的、無處不在的影子,卻已經(jīng)像鬼魅一樣,牢牢釘在了他的腦海里,他的心里。
他徹底淪為了孟宴臣的觀察對象,一個被困在玻璃罩外的、焦躁不安的標本。
而可悲的是,他甚至開始渴望那觀察者的目光。
哪怕那目光,冰冷如刀,不帶絲毫溫度。
飛蛾撲火,不是因為不知道火的危險。
而是因為,那光芒太過耀眼,太過吸引,足以讓它忘記毀滅的痛楚。
宋焰發(fā)動車子,像逃離瘟疫一樣,瘋狂地駛離那片璀璨之地。
但他知道,有些東西,他已經(jīng)逃不掉了。
那簇名為孟宴臣的熒惑之火,已在他心底徹底點燃,灼燒著他的靈魂,指引著他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