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約會看起來很成功的樣子呢……金旼炡滿足地笑著，笑容慢慢地變得有些僵硬。
是我，讓老師開心的嗎？
還是，今天看似歡快的氛圍呢……
老師，如果你的對面換成別人，帶你做同樣的事，你會不會也這樣開心呢？
老師，我們之間的溝壑，只會越來越深啊……
老師，我不值得的……
老師，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金旼炡一邊維持著完美的笑臉，一邊悲哀地想。
就算最后我們什么結果都沒有，柳智敏，我也會給你奉獻出我自己最大的價值……
柳智敏，我只想要你開心 ;
柳智敏，我只想要你幸?！?/p>
是啊，柳智敏最后還是要結婚的……這也是伯父伯母的意思……
哦不，應該是叔叔阿姨……
他們至少是為你好的，是全心全意為你好的。
可是我呢？總是帶著自己的私心和欲望接近你，這會讓你困擾的吧……
我還是騙不了我自己。我又何嘗不想像那晚一樣，擁抱你、親吻你的身體，向你訴說著我隱忍許久的愛意？
我又何嘗不想像那晚一樣，沉醉于你的懷抱和香氣中，安然睡去？
不過現(xiàn)在冷靜地想想，今天的牽手，我都認為是一個錯誤的舉動。但我現(xiàn)在只覺得慶幸了，那晚和今天我都沒有做什么特別出格的事。不然，我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如果說你覺得那晚我做的事確實越界了，那我就厚著臉皮把責任推卸到酒精身上吧……
其實，那晚，我根本就沒醉。連酒精，都是無辜的。我才是那個罪人，酒精是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頂罪的工具。
柳智敏，如果你覺得我能給你幸福的話，那可就是我認識你以來你做的唯一的一件錯事了。
其實我一直在想，我能夠給你什么呢？跟你的相親對象們相比，我難道，不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嗎？
柳智敏，你那么優(yōu)秀，肯定會有很多和你同樣優(yōu)秀的追求者的，但又為什么偏偏喜歡上了我呢？我在他們面前，又有什么優(yōu)勢呢？
我不明白之前的我為什么會如此有自信，甚至斗膽猜測過你會喜歡我。直到現(xiàn)在，我還覺得我在做夢，做著一個為了滿足自己那卑劣的虛榮的一個漫長的夢。
確實，你是說過你喜歡我。我也敢肯定，你喜歡我，那也只是現(xiàn)在。
柳智敏，我確確實實地想過——不，是幻想過，我們會有未來。但我發(fā)現(xiàn)，你的未來，似乎并沒有我的位置 ; 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因這些未知的東西而退縮、不甘心被這些未知的事物打倒。
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太幼稚了。僅憑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卻把你據為了己有，實在是太自私、太幼稚了。
柳智敏，你值得更好的人。
柳智敏，如果我成為了你追求幸福路上的一顆絆腳石，那請毫不猶豫地把我踢開吧……
金旼炡的眼眶逐漸濕潤了，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明明是陪柳智敏出來高興的嘛，怎么自己卻先傷感起來了呢……
“旼炡，怎么了？”柳智敏看著金旼炡有著發(fā)紅的眼眶，詢問道。
“沒事，有東西進眼睛里了?！苯饡G炡低頭揉著眼睛，收斂起個人情緒。
柳智敏歪了下腦袋，她感受到了金旼炡情緒的不對勁，今天一整天，她好像都不太對勁。
金旼炡今天的后半程，從抓娃娃開始，她太形式化、太穩(wěn)定了。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都像被設定好的程序一樣，眼神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她只是按照程序做事罷了。
只有在電影院，害羞地牽上自己的手的她 ; 嘟囔著被自己弄亂頭發(fā)的她 ; 向自己靠近、求饒的她，才是真實的、鮮活的。
她不知道為什么，金旼炡的情緒可以在一天里有如此大的轉變。她只覺得，肯定與自己有關。
不過這孩子肯定不會輕易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的……
她只能等，等著金旼炡向她傾訴。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绷敲魪淖簧掀饋?，走到金旼炡身邊。
她向金旼炡伸出手，想拉她起來。不過，金旼炡無視了她的手，微笑著自己站了起來。
“走吧?！苯饡G炡故作放松地聳了聳肩。
這還是金旼炡第一次拒絕柳智敏，柳智敏感到很意外。不過她還是收回了手，與金旼炡肩并肩地走出了餐廳。
柳智敏，今天與你的約會，讓我覺得舒適又痛苦。舒適是轉瞬即逝的，但這痛苦不是一瞬間的，是像凌遲般一片一片的。
柳智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明明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意、也完全相信著你，卻還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明明說好了，要像以前那樣相處——
但是柳智敏，我好像辦不到了。
不知何時，我變得貪婪了，對你的感情也不再像最初一樣純粹。我總是想得到你，得到你的全部。
可是……這不對，不是嗎？
今天，我想明白了一點，我也總算想明白了。
柳智敏，你不能喜歡我。
柳智敏，我也不能喜歡你。
這已經不是可不可以在一起的事了，這是能和不能的事了。
可是沒有辦法，我說了我騙不了我自己，我也沒辦法騙我自己，這份痛苦，可以由我來承擔。
但是柳智敏，你可以。
你當然可以對自己說，我不喜歡金旼炡。
柳智敏，你是成年人了，我相信你可以。因為我不相信，我們僅僅認識了不到半年，你對我的感情可以深厚到你無法忘記的地步。
我不信。
所以柳智敏，不要再喜歡我了。我也會努力地不喜歡你的。
金旼炡坐在柳智敏的副駕駛上，無力地想。
“旼炡……”柳智敏趁著等紅燈的工夫，與金旼炡搭話。
“怎么了老師？”金旼炡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旼炡在想什么？”
“沒什么。”
“感覺今天下午你的情緒不太好?！?/p>
“沒有?！?/p>
果然不說呢我們旼炡……
“柳智敏……”
“怎么了旼炡？”柳智敏抬高了語調。
突然，柳智敏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媽的，又是他，金政珉。
這個人是柳智敏的大學同學，之前追過柳智敏，被柳智敏拒絕了多次。聽同學說他現(xiàn)在是個大企業(yè)的經理，收入可觀。
畢業(yè)后，他也多次聯(lián)系過柳智敏。柳智敏嫌他煩，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也就是在柳智敏剛到現(xiàn)在的初中時，金政珉又加回了她，跟她表白。
柳智敏沒有理會過他，他仍然不死心地給柳智敏發(fā)著消息，自我感動著訴說對柳智敏的喜歡。
金旼炡看到柳智敏的眉頭皺了起來，便瞥了一眼她的手機。哼哼，估計是個死纏爛打的追求者吧，怪不得柳老師最近看起來很煩躁的樣子呢……
金旼炡動了動嘴唇，沒再說話。她搖了搖頭，讓柳智敏專心開車。
“老師再見?！钡搅私饡G炡家，柳智敏把金旼炡放下了。金旼炡跟她道了別，就轉身回家了。
柳智敏目送著金旼炡回了家，然后將視線轉回前方，把車熄火，目光空洞地盯著方向盤。
金旼炡今天怎么了……不太對勁的樣子啊……
難道……還是因為相親？
不會不會……柳智敏馬上搖頭。
金旼炡說她不生氣，她肯定就不生氣。這點柳智敏倒是肯定。
那是因為什么呢……柳智敏閉著眼睛、捏著鼻子思考著。
別再給我發(fā)消息了……手機還在叮叮當當地響著，柳智敏壓著火氣給他發(fā)了這句話。
煩……煩死了……
突然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柳智敏的煩躁。她接通電話，是她的母親。
“柳智敏，你現(xiàn)在在哪？”柳母的語氣聽著有點顫抖。
“媽，我在外面?！绷敲粜岢鲆唤z不對勁，“咋了？”
“你爸……他進醫(yī)院了……”
“什么！”柳智敏震驚地幾乎是吼出的這句話。
“你快來吧，醫(yī)大一。”
“嘟……”柳智敏母親撂了電話。
柳智敏發(fā)動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醫(yī)院，路上闖了五六個紅燈。
她一路打聽詢問，不過沒有什么人理會她。
柳智敏準備上樓，她焦急地等著電梯。電梯到了，她剛上去，發(fā)現(xiàn)母親在里面。
“你可終于來了，快跟我走吧?！蹦赣H腫著眼睛，嘴唇發(fā)白。
唉……柳智敏一邊安撫地摸著母親的后背，一邊抬頭看著電梯到達的樓層。
時間被壓縮，柳智敏感到度秒如年。
電梯門開了，柳智敏拉著母親的手飛奔出去。
“這邊！”柳智敏被母親拉向了反方向。
顯示著“手術中”的牌子亮著，柳智敏扶著母親在手術室外冰冷的長椅上坐下，兩人一言不發(fā)，期待著手術結果。
當時，柳父和柳母正吃著晚飯。兩人一邊吃，一邊聊著柳智敏的人生大事。柳父對柳母說，讓她趕緊給柳智敏再安排幾個，有相中的就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柳母說這種事不能太著急，得聽聽孩子的意見。
柳父有點著急，他點了根煙，走到陽臺上。柳母說他：“哎呀你就知道抽煙，一大把年紀了，愛護愛護自己的身體吧！”
柳父無所謂地笑著擺了擺手，“我現(xiàn)在啊也不求活多久了，就想在死之前啊，看柳智敏嫁一個疼她的人。這樣，我在地下都心安啊！”說完又把煙叼了起來。
意外就這樣發(fā)生了。
柳母第一時間打了120，等待120的同時收拾了下住院要用的東西，然后給柳智敏打了電話。
牌子滅了，柳智敏和母親趕緊上前向醫(yī)生詢問柳父的情況。
“病人搶救過來了，但還在昏迷中。”醫(yī)生頓了一下，“肺癌，晚期。最短三個月，最長一年?！彼镣床⒑喍痰卣f?！案襾?。”他招呼柳智敏。
柳智敏已經忘記了哭泣，她如行尸走肉般跟著醫(yī)生，身后是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
醫(yī)生跟柳智敏說著今后的治療方案和注意事項。柳智敏激動地抓住了醫(yī)生的手，淚水在一瞬間傾瀉而出。
“治，醫(yī)生，我們治?！?/p>
醫(yī)生點了點頭，然后讓柳智敏紙上簽了字。由于手抖得厲害，柳智敏差點把筆丟了出去。
“不過，家屬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醫(yī)生語氣凝重地說，“先去交款吧?！?/p>
交完了款，柳智敏來到了病房。母親正坐在病床旁邊，握著柳父的手，邊哭邊碎碎念著“老柳啊……讓你平時少抽煙，這怎么還得癌癥了啊……哎呦……”
“媽?！绷敲裟樕先話熘鴾I痕，不過她的聲音還算冷靜，“咱就跟我爸說是肺病，先別告訴他是肺癌了，怕他接受不了?！?/p>
柳母閉著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媽，天兒不早了，睡吧，我守著爸。”她拍了拍母親的后背，然后幫她把折疊床打開放好。
母親因驚嚇和勞累，很快便睡去了。柳智敏拉著父親的手，輕輕摩挲著，默默祈禱。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柳智敏就出門買早餐了。她回來的時候，母親也醒了。她把早餐給了母親，自己嘴里咬著包子。
“媽，正好我也放假，爸就我來看著吧?！绷敲敉蝗挥X得自己沒出去旅游是一個不得不正確的決定。
“你爸說，在他臨終前能看到你嫁一個好人，他就滿意了。”柳母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是你爸、也是你媽現(xiàn)在唯一的心愿了。聽媽的，以后的相親要去，奧！”她摸著柳智敏的腦袋。
柳智敏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旼炡……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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