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戀加穿越

血窟窿在右眼眶里一跳一跳地疼。

　　白璃蜷在暗河支流的石縫里，掌心死死捂著那團(tuán)冰坨。夜辭剜出來的眼珠子凍在里頭，隔著冰能摸到圓潤的輪廓，像顆裹了霜的毒葡萄。寒氣壓著傷處，可符印釘穿的左肩卻燒起來——淡墨烙下的索命咒發(fā)了瘋，冰火交煎，磨得她牙根滲血。

　　水聲汩汩。

　　她摳著冰坨邊緣，指甲劈了也覺不出痛。夜辭最后那一眼釘在腦子里：深紫晶瞳碎了一盞，剩的那只浸著冰藍(lán)的血，像淬毒的刀子。

　　“護(hù)你十年……”

　　鬼話。

　　她咧開嘴想笑，扯得眼眶傷處崩開，血混著冰水往下淌。潭底暗流卷著她七拐八繞，早不知扔在哪個陰溝里。十年？這身子能熬過十時辰都是造化。

　　冰坨忽地一顫！

　　細(xì)微的裂響。白璃猛地低頭——冰殼表面蛛網(wǎng)般炸開細(xì)紋！里頭裹著的眼球詭異地鼓脹了一下，血絲在冰層里蔓開，像活物般突突跳動！

　　蝕骨符驟然滾燙！左肩皮肉“滋啦”作響，騰起帶著焦臭的黑煙！

　　是茶茶！那賤人下的魔神引子順著符印燒過來了！

　　白璃喉嚨里嗬嗬作響，攥著冰坨往石棱上砸！砸碎這鬼東西！

　　冰碴飛濺！半融的冰坨裂開，那顆血淋淋的眼球滾落泥漿，瞳孔處竟裂開一道細(xì)縫——暗紫的魔光如毒蛇信子，倏地刺向她眉心！

　　“呃啊——！”

　　顱骨像被鋼釬鑿穿！無數(shù)怨毒的嘶嚎灌進(jìn)腦髓！茶茶淬了毒的尖笑、枯藤摩擦的窸窣、還有……夜辭剜她眼時，指骨刮過骨頭的悶響……

　　魔音噬魂！

　　白璃蜷成蝦米，十指插進(jìn)額發(fā)撕扯。右眼眶的空洞突突冒血，左肩符印的黑煙越騰越濃，皮肉焦黑翻卷。

　　要死了……

　　也好……

　　混沌中，一絲極淡的草木清氣飄來。

　　她痙攣的鼻翼抽了抽。赤星草？是夜辭那瘋子先前扔給她的那株？殘根還死死攥在左手，莖葉早被血泥糊爛了，根須處卻滲出一點溫涼的汁液。

　　鬼使神差地，她將爛根塞進(jìn)嘴里，狠狠一嚼！

　　苦腥的草汁混著泥渣滑下喉嚨。

　　奇跡沒有發(fā)生。

　　魔音依舊在腦子里鑿，只是……鑿的方向偏了寸許。劇痛撕扯的間隙，竟擠進(jìn)一縷微弱卻清晰的感應(yīng)——

　　東南三十丈，水脈深處，有東西在吸她的血！

　　是那半塊墨玉蝎佩！茶茶擲入寒潭的魔器！

　　白璃猛地昂頭，獨眼充血。她拖著爛腿往水深處爬，指甲摳著河床淤泥，每挪一寸都像在刀山上滾。魔音在顱腔里撞，她索性抓起塊棱石，照著自己太陽穴狠砸！

　　咚！嗡鳴暫時壓過魔嘯。

　　就是現(xiàn)在！

　　她撲進(jìn)刺骨的水流，朝著那吸血感應(yīng)的源頭死命潛去！

　　……

　　淡墨的劍尖挑著那片櫻粉碎布。

　　布上浸透的藍(lán)黑污血已凝成冰殼，邊緣卻殘留著幾點噴濺狀的新鮮猩紅——是茶茶心口鱗甲爆開時濺出的。

　　“師尊……”

　　虛弱的泣音纏在耳畔。他記得茶茶被魔蟒拖入地裂前，那雙浸滿污紫的眼。怨毒，卻又裹著孩童般的委屈。

　　劍穗的流蘇掃過腕骨，冰涼。他收劍回鞘，玄袍拂過灘涂碎石。

　　灘口跪著的人影動了。

　　夜辭的左掌仍被冰棱釘死在巖面上，冰藍(lán)神血凝成蜿蜒的溪，滲進(jìn)石縫。他右眼眶覆著層渾濁的冰殼，深紫晶瞳只剩左眼一盞，此刻正死死盯著淡墨靴尖前那點污血。

　　“她的眼……”夜辭喉管里滾出砂礫摩擦的聲響，“在你符印里……埋了三年……”

　　淡墨身形驟僵！

　　“剜丹那日……”夜辭染血的指尖摳進(jìn)巖縫，“你為護(hù)她心脈不碎……抽了自己一縷心頭精血……裹著殘丹……封進(jìn)冰符……”

　　灘上死寂。

　　淡墨垂在袖中的手，指節(jié)捏得暴白。是了……三年前從狼妖腹中剖出這小狐貍時，妖丹已碎成渣。是他以身為爐，抽髓煉血……

　　“魔神引……專噬……心頭血溫養(yǎng)之物……”夜辭獨眼中碎光炸裂，“你鎖她的符……是茶茶……熬煉她的……灶！”

　　最后二字如冰錐，捅穿肺腑！

　　淡墨猛地轉(zhuǎn)身！玄袖帶起的罡風(fēng)將灘石碾為齏粉！他一步踏至夜辭身前，染血的劍鞘抵住他咽喉：“妖言惑眾！”

　　劍鞘壓著喉骨陷下，冰藍(lán)血沫從夜辭唇角溢出。他卻咧開嘴，齒縫間全是藍(lán)漿：“她右眼……我剜的……里頭烙著你的……血印……”

　　淡墨瞳孔驟縮！

　　“去尋……”夜辭獨眼倏地轉(zhuǎn)向暗河下游，“遲了……血印燒穿……她就真成……魔傀的……湯渣了……”

　　話音未落，釘穿他左掌的冰棱轟然炸碎！夜辭殘破的身軀如斷線風(fēng)箏砸進(jìn)寒潭！水花濺起的剎那，他左眼最后一點碎光湮滅，蝶翼殘骨沉入墨色水底。

　　淡墨僵立當(dāng)場。劍鞘上沾著的冰藍(lán)血珠滾落，燙得他腕骨一顫。

　　……

　　白璃摳著河床的淤泥，獨眼被血糊得只剩一線光。

　　吸血的感應(yīng)越來越強！前方幽暗的水草叢中，半枚蝎佩嵌在巖縫里，暗紫魔光如呼吸般明滅。

　　就是它！

　　她撲上去，十指摳住佩身猛拽！巖屑紛飛，蝎佩入手冰涼，佩心一點暗紅如活物般搏動——每跳一下，她顱中魔音便厲一分！

　　“呃！”她抱頭嘶嚎，蝎佩脫手砸落！

　　佩心暗紅驟亮！魔光如觸手纏向她腕骨！

　　千鈞一發(fā)！

　　一道玄影劈開水流！

　　淡墨的劍鋒擦著她耳際刺入巖縫！寒霜炸開！魔光觸手尖嘯縮回！蝎佩被劍氣震飛，打著旋兒撞上河底巨石——

　　啪嚓！

　　玉碎聲悶在水里。佩心那點暗紅驟然熄滅！

　　顱中魔音戛然而止。

　　白璃脫力癱軟，渾濁的水流嗆進(jìn)口鼻?；璩灵g，一只冰冷的手穿過水流，鐵箍般攥住她后頸！

　　淡墨的臉撞進(jìn)視野。

　　玄袍在暗流中翻涌，他眼底血絲密布，目光卻死死釘在她血肉模糊的右眼眶——那里空蕩蕩，只余一團(tuán)被水泡發(fā)的爛肉。

　　他沾著冰藍(lán)血漬的指腹，撫上她眼眶邊緣翻卷的皮肉。

　　白璃猛地一顫！蝕骨符在他觸碰的瞬間爆出刺骨奇寒！

　　“誰剜的？”他聲音啞得像生銹的鐵片刮過寒冰。

　　白璃咧開嘴，血沫從齒縫溢出：“你的茶茶……下的蠱……你的符……點的火……”她猛地嗆咳，肺管里呼嚕作響，“眼珠子……早喂了魔傀……”

　　淡墨扣著她后頸的手，指節(jié)捏得發(fā)青。他忽然俯身，另一只手探向她緊攥的左拳——那里面死死掐著半株糊爛的赤星草根。

　　“松手。”

　　白璃五指摳得更緊，爛草根嵌進(jìn)皮肉。

　　他掰開她手指，扯出那團(tuán)污糟的草泥。指尖捻開糊著血泥的根須，露出一點將斷未斷的淡金細(xì)絲——是他當(dāng)年纏在冰符上，護(hù)她心脈不碎的那縷心頭血！

　　血絲微弱，卻燙得他指尖一縮。

　　白璃突然暴起！獨眼赤紅如血！她一頭撞向他胸口，爛草根混著血泥糊上他玄色衣襟！

　　“裝什么！”嘶吼被水流吞沒，只剩絕望的氣泡，“鎖著我……熬湯……養(yǎng)你的茶茶……現(xiàn)在……來收尸了？！”

　　淡墨任她撕打，玄袍被扯得凌亂。他忽然收臂，將她死死箍進(jìn)懷里。蝕骨符的寒氣與懷中身軀的顫抖撞在一處，激得他心口劇痛。

　　“眼睛……”他下頜抵著她濕透的發(fā)頂，聲音壓進(jìn)她顱骨，“我替你……找回來……”

　　白璃僵住。

　　下一瞬，淡墨攬著她破水而出！

　　天光刺得獨眼生疼。白璃瞇著眼，恍惚看見岸邊枯樹下蜷著一團(tuán)月白殘影。

　　夜辭面朝下趴在淺灘，殘破蝶翼浸在血污里，右眼眶的冰殼碎裂，露出黑洞洞的窟窿。他左掌無力攤開，掌心一點暗紅爪印胎記，被水泡得發(fā)白。

　　淡墨抱著她踏水上岸。腳步在夜辭身側(cè)頓住。

　　白璃掙了掙，獨眼瞥見夜辭攤開的掌心——那點爪印胎記旁，竟粘著半片極小的、冰藍(lán)色的碎鱗。

　　是蝶翼殘片？

　　淡墨的視線掃過碎鱗，又落回夜辭空蕩的右眼眶。他忽然俯身，劍尖挑向夜辭心口——

　　“別碰他！”白璃嘶聲。

　　劍尖一頓。淡墨收劍回鞘，卻將白璃往地上一放，轉(zhuǎn)身半跪在夜辭身側(cè)。他并指如刀，玄冰之氣凝于指尖，猛地刺入夜辭后心！

　　噗嗤！

　　冰藍(lán)漿血噴濺！夜辭殘軀劇顫，喉中擠出半聲破碎的悶哼。

　　淡墨指尖抽離時，帶出一枚鴿卵大小、裹著冰藍(lán)血絲的暗紫色晶核——神格碎片！

　　碎片離體的剎那，夜辭殘翼寸寸化為飛灰！

　　“你……抽他神格？！”白璃目眥欲裂。

　　淡墨攥著那枚魔氣繚繞的晶核，眸光晦暗：“魔神引蝕了他的根基，神格已染魔毒?！彼D(zhuǎn)身，將晶核按向白璃空洞的右眼眶——“以此核為引，能重塑眼瞳，鎮(zhèn)你魂裂?！?/p>

　　晶核觸及血肉的瞬間，暗紫魔氣如活蛇竄出！直刺她腦髓！

　　白璃痛得蜷縮！淡墨卻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頭精血噴在晶核之上！

　　金紅血光暴漲！魔氣尖嘯退縮！晶核被血裹住，硬生生摁進(jìn)她眼眶！

　　“呃啊啊啊——！”

　　剜心般的劇痛炸開！白璃嘶嚎翻滾，右眼窟窿里冰藍(lán)與暗紫光芒瘋狂交纏！淡墨死死壓著她肩，蝕骨符的寒氣與他的精血一同灌入——冰火相激，疼得她幾欲昏死！

　　不知過了多久，光芒漸熄。

　　白璃癱在泥水里，右眼處傳來詭異的麻癢。她顫抖著抬手，摸到一顆冰冷堅硬、微微搏動的球體。

　　那不是眼珠。

　　是裹著夜辭染魔神格的……一顆毒瘤。

　　淡墨半跪在她身側(cè)，唇色灰敗。他染血的指尖拂過她新生的“眼”，聲音輕得像嘆息：“十年內(nèi)……魔毒侵不了你……”

　　白璃獨眼望著灰蒙蒙的天。左肩的蝕骨符不再滾燙，只余一片死寂的冰寒。

　　她忽然低笑出聲。

　　笑著笑著，血淚從新生的右眼滑下。那顆冰藍(lán)魔核嵌在眼眶里，看出去的世界一片模糊的暗紫。

　　“師尊……”她側(cè)過頭，染血的唇擦過他冰冷手背，“這眼……算你賞的……還是我搶的？”

　　淡墨指尖蜷了蜷，一滴溫?zé)岬难獪I在他手背暈開。

　　燙得驚人。

　　他垂眸，看著灘涂上夜辭消散的殘灰被水流卷走，只剩那點冰藍(lán)碎鱗粘在泥里。

　　風(fēng)過枯林，嗚咽如泣。

　　白璃閉上那只魔核鑄的眼。黑暗里，左肩符印的寒氣針扎似的往心口鉆。

　　真冷啊。

　　可手背上那滴淚，怎么……就他娘的……這么燙呢？

上一章 第9章剜玉 師徒戀加穿越最新章節(jié) 下一章 第11章燼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