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顏回了木屋以后,謝狂瀾看著嬉鬧的穆司錦,愈發(fā)覺得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寧靜歡樂之下暗藏波濤洶涌。
“云顏?!?/p>
“屬下在。”
“本殿記得皇甫衍與謝鈞益相交甚好,可是?”
“是。”對于謝狂瀾問出的話,云顏覺得甚為奇怪,畢竟謝狂瀾同謝淵一樣,是從不關心謝家人的。但謝狂瀾既然問出了,便必然有她的用意,這是云顏追隨謝狂瀾多年早已形成習慣的想法。
“嗯,給本殿緊盯著謝鈞益還有鎮(zhèn)安王府,本殿倒要看看他們打的什么主意。另外,通知穆家,有必要讓阿錦先回穆家祖籍鳳陽避避勢頭了?!?/p>
“是!”云顏抱拳領命,便迅速消失在桃林中。
謝狂瀾朝正帶著穆司錦玩耍的云蕭看去,云蕭便當即領命,將謝狂瀾早已準備好的紅繩綁到穆司錦手上。穆司錦愣愣地看向手腕上的紅繩,又抬頭望向謝狂瀾的方向,眼尖地看見謝狂瀾手腕處也有一抹紅,揚起嘴角,那只帶著紅繩的手臂朝謝狂瀾揮了揮。
謝狂瀾笑了笑,看向穆司錦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如今大秦,可不再是一百年前那太平安和的時期了,如今平靜寧安的表面下,盡是暗潮涌動。穆司錦,集大秦四大世家血脈,尊貴的身份背后,更是無盡的無奈。
示意云蕭將穆司錦帶至一邊玩去后,謝狂瀾又回到那間木屋,徐清河端坐著喝著茶,似乎是專門等著謝狂瀾的。見她如此,謝狂瀾也不廢話,直接問道:“夫人六年間是不是偷偷與阿錦見過面?!?/p>
聽見謝狂瀾的稱呼,徐清河怔愣一瞬:“瀾兒,你竟連‘母親’也不肯喚了么……”
謝狂瀾面無表情:“又無外人在,夫人到底在裝些什么?六年間你閉門不出,今日出院又是為何?你有什么目的?”
一時間木屋內(nèi)僅剩下呼吸聲,徐清河呆愣了許久,才緩緩說道:“瀾兒,你以后會知道的?,F(xiàn)在你身體怎么樣?是不是……時常夢魘?”
“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币姀奈匆娺^面的徐清河竟然知道她的這等私事,謝狂瀾當即警惕了起來。說來,這事兒除了云顏和云蕭,再無人知曉。謝狂瀾毫無保留的提防的面容令徐清河心中苦澀,一旁安顏終是忍不住出聲道:“殿下,夫人這些年也都在念著你?!?/p>
謝狂瀾冷冷地掃了過去,安顏竟感到一陣強烈壓迫感,這種感覺她只在謝淵身上見到過,連徐清河都不曾有過這種碾壓式的威壓。
見謝狂瀾面露不善,徐清河忙呵斥道:“安顏,住嘴?!庇殖x狂瀾解釋道:“瀾兒,母……我并非安插了人在你那兒,只是你與你外祖母血脈相連,你不可能不夢魘?!?/p>
謝狂瀾皺眉,她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外祖母”這個稱呼?;鼐┝?,京城中所有人似乎都對她的外祖家避之如諱,全謝府上下更是無一人敢提起。
“夫人今日出院,是為了給我講講我的外祖母的?”
“是有這般目的,你可聽說過淮川林氏?”
“那個曾被先帝譽為大秦城墻的淮川林氏?二十多年前便已滅族了,夫人提起這個作甚,莫非外祖母出身淮川林氏?”謝狂瀾聽后,問道。
徐清河垂下眼眸,不知在傷感何事:“……確實。你外祖母,便是淮川林氏最尊貴的子嗣,不論男女,不論輩分?!?/p>
大秦雖然男女階級并不是十分嚴苛,但“男尊女卑”,一直是世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故而大族中,會有最尊貴的小姐,但這個尊貴小姐的份量放進公子少爺中,便顯得多么微不足道。更遑論年長一輩的人,更是比不得。只是她的外祖母……到底什么來歷,竟這般尊貴?
徐清河繼續(xù)講道“你外祖母,她叫林長南。你曾外祖父確實只是林家眾多子嗣中的一個,只是你曾外祖母……她的家世真的讓人高攀不起,哪怕是秦太祖見了,也得以禮相待?!?/p>
“那我便不免要問了,我曾外祖母到底是誰?照夫人這般說,大秦女人中身份最尊貴的莫不過嫡長公主,卻斷不能讓太祖爺以禮相待,所以曾外祖母……她不是大秦人?”
“你說的不錯。至于她到底是誰,你現(xiàn)在自身的強大還沒有到能知道她存在的程度。”
謝狂瀾對徐清河的話半信半疑:“若是曾外祖母真的這般強大,那又為何會下嫁給曾外祖父?二十多年前那場令淮川林氏全族覆滅的蒼玖戰(zhàn)爭,又是怎么一回事兒?”
驀然提起往事,徐清河明顯強忍淚水,安顏明白徐清河不是很愿意說,至少這個狀態(tài)肯定不愿,便朝著謝狂瀾微微俯身:“殿下,您總會知道的。這事兒對于夫人來說刺激真的很大,您還是自己去,您也能自己將這場戰(zhàn)爭徹查的。”
“是么。夫人最好說得是真的。也罷,想來夫人六年未出,自有很多話要跟該說的人說,便不叨擾夫人了,告辭?!敝x狂瀾心中某種想法滋生,或許她真的該自己去尋找,好像真的有什么秘密在等著她。結合她的夢魘,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她,不簡單。
“等下!”見謝狂瀾要走,徐清河急忙喊住她。
徐清河示意暗衛(wèi)守好桃林源,隨后令安顏退下,整個木屋只剩徐清河和謝狂瀾二人。
徐清河:“若我沒記錯,阿錦已經(jīng)將青羽將現(xiàn)的事情告訴你了吧?!?/p>
短短一句話,卻如驚天霹雷,謝狂瀾的手已經(jīng)戒備地按在了腰間的劍上,一雙深眸中盡是警惕與防備,若是不知情的,壓根不知這兩人乃是母女。
漠視徐清河眼中那不知真情假意的痛,謝狂瀾問道:“青羽……呵,晉國夫人好大手段,這十六年來想必在你的小院里也沒閑著?!?/p>
徐清河緩緩道:“瀾兒,謝家平淡無波的表面之下每一日,每一日都紛爭不斷。謝家內(nèi)部每一日都有大量的暗衛(wèi)死去,各公子少爺之間針鋒相對,更有人對謝尊之位虎視眈眈,男人間的事情便必定會波及到各女眷身上,那些謝氏貴婦對謝尊夫人之位垂戀已久,更別提你父親的那些情人各個身懷絕技,跟哪個斗都不是簡簡單單的內(nèi)宅之爭,母親若無點護身的本事,又當如何?”
“晉國夫人?!敝x狂瀾打斷了她的話,“可以說,謝尊的年齡算是你的父親了,你既然當初愿意嫁他,現(xiàn)如今為何又要抱怨這些你早就知道的事?”
徐清河的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謝狂瀾卻再次打斷了她:“夫人可以快些切入正題,本殿的時間不多?!?/p>
嘆了口氣,徐清河到底沒有說出,只是繼而道:“我之所以知曉謝家青羽之事,其實還是與你外祖母有關……先不提這個。如今謝家重啟青羽定是為了對抗四大世家……以及背后的與謝家不相上下的大秦皇室。你也知道,四大世家不僅僅只是一個掛名的,更是先帝乃至歷屆帝王培養(yǎng)的能與謝家抗衡的家族。今上即位,大肆更改先帝,即盛元皇帝時期的舊習。如今穆徐顧衛(wèi)四閥閥主可能并無感受,但受過盛元皇帝恩惠的四大老祖怎能坐視不理?如今也是來京了……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將是變故一場,阿錦,阿錦真的危險了?!?/p>
阿錦。謝狂瀾緊鎖眉毛:“本殿知道了。夫人最好……不要在阿錦身上打什么主意?!?/p>
“瀾兒!母親怎會……”
“想來夫人事情很多,就不打擾了,告辭!”
謝狂瀾起身還走,腳踏出門框的那一刻,卻聽徐清河道:“瀾兒,母……母親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番話在從前或許不會令謝狂瀾停留半點,只是聽完徐清河之前的一番話,她倒是頓了頓,卻又毫不猶豫地踏了出去。
走著,看著左手腕的紅繩,謝狂瀾輕聲呢喃:“不是故意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