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灰煙 腐壞（1）

“總算是趕上了?！蔽以诔侵鞲拇箝T前停下來。

最終，花了大概5分鐘的時間，在我的全力趕路下總算是到達了城主府。

至于安心那家伙因為自己帶不了路，所以一邊說著自己的職責已經盡完了，一邊笑嘻嘻的留下聯系方式就跑走了。不過也好，這件事情還是不要牽扯到過多的人進來比較好。

——畢竟，這可是顛覆國家的大事。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后我把要覲見城主的請求告訴衛(wèi)兵。

僅等待了大約半分鐘，衛(wèi)兵就從里面出來，帶著我進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占地面積并不算大，進入正門之后有一個配有小噴泉和一些詭異植物略顯驚悚的圓形庭院——植物在高生物活性的環(huán)境下，多多少少會長的有些畸形——庭院的兩旁是同樣詭異的森林。這些植物中似乎都是些無害種，無毒無害，也不會吃人。

低風險。

我稍微放下心來，隨著衛(wèi)兵走進宅邸中，宅邸布設相對于我曾參觀過的其他宅邸而言相當樸素，基本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除去巨大油畫像。

鉆進長長的走廊，右側是一些房間，左側是客廳。

走入客廳，上方懸掛水晶吊燈，繞開吊燈下的大桌子之后沿著樓梯走上二樓，左側盡頭的房間便是城主的辦公室。

我隨著衛(wèi)兵的腳步走向城主的辦公室。

《伊維塔爾的遠征》、《衛(wèi)國戰(zhàn)爭》、《奪旗之戰(zhàn)》......總之盡是些大篇幅描繪著名戰(zhàn)爭的油畫。

這點倒是和我之前搜集的的資料相吻合，這位城主———伊凡科爾———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油畫，同時他也是出去那些被用來做試驗的貧民小白鼠以外第一個使用生體化技術的貴族，具有一定的創(chuàng)新精神，也是激進派的重要人物，有著一定的起義基礎。

衛(wèi)兵將我?guī)У睫k公室前示意之后便離開了宅邸。

我站在門前，整理衣服，平復心情，隨后敲門。

“篤篤”

“請進?！笔堑统恋哪新?。

我緩緩推開看樣子有些年頭的棕黑色木門，整個房間的布局十分干凈，左側的大書柜，正中央的辦公桌，右側貼墻的展示架則擺著些勛章和獎杯。除此之外僅就有在辦公桌正后方墻上的巨大油畫像《勇者斗惡龍》——這畫我有所耳聞，描繪的是伊維塔爾斬滅魔龍的史詩場面，剛剛出世時十分出名，不僅因為畫技高超，也因為畫中的巨龍，是由畫師自殺時噴濺出來的鮮血染成的。

現在就連小孩子也都不相信伊維塔爾斬殺魔龍的故事了，這位城主到是像模像樣地把他擺在自己身后正中央的位置。

雖然我這種不使用生體武器的落后于時代的人倒也沒什么資格說別人。

城主正坐在辦公桌后，見到我之后他放下手中的資料，起身示意我坐在他正前方的左邊的椅子上。

他面前有兩把椅子，這兩把椅子花紋繁復，很像是一般貴族宅邸中經常出現的客人椅，但出現在這間基本沒有裝飾的房子里反倒是有些違和。

唯一和這處宅邸有關聯的地方，大概是椅背上同樣雕刻著一些描繪著名戰(zhàn)爭的油畫作品。

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拉過椅子坐下，率先開口。

“您知道我來是干什么的，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我向他伸出手。

“當然，我也等你很久了?！彼斐瞿请p過分慘白的手友善地與我相握，但有那么一瞬，我看到了他的嘴角似乎有一絲上揚。

有問題。

我提高警惕，快速回憶整個房間的布局，規(guī)劃撤離路線。謹慎些總沒錯。

“那么?！蔽覐拇笠聝葌瓤诖腥〕鑫募斑@是起義事件的計劃書。”

我呈遞過去。

我看他接過那計劃書，兩根手指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邊角，可能是在留下某些印記。我心想，這份計劃書在他看完之后必須燒毀，否則可能被人使用魔力分享，可能被追蹤，什么都有可能。

只要對一個人起了疑心，再無意的行為也成了刻意和威脅。

他接過計劃書后沒有翻開看，反而是放在了一旁，用他之前手上的資料蓋住。

“別那么著急。既然見到你了，那么之后的事情需要更多地商議。太著急可就什么事情都辦不成了。”

我的視線立馬轉向他的資料，然而我還沒來的及看清，那份資料就被他的手臂略顯生硬的擋住。

呼。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煽動起義。果然沒那么簡單。

“那么，我們首先要談什么呢，先生。”我調整心態(tài)，然后重新對上他的視線。

腐朽而枯萎的視線。

“這也不著急?！彼⑿Γ安贿^，我相信有個人你應該會想見到的?！?/p>

人質？

“您說笑了，我才剛到這座城市，連一個人也不認識，怎么會有想見到的人呢。”我一面回應他，一面不動聲色地從口袋中取出兩塊火石。

“你見了就知道了。”他笑著說，然后敲了兩下桌子，于是一名守衛(wèi)帶著人走了進來。

這是。

她被守衛(wèi)帶著走到了我的旁邊，然后沒心沒肺地沖著我笑。

安心？

且不說我們才剛剛認識沒多久，安心根本沒法作為人質對我產生制約作用，從我和安心分開到現在不過七八分鐘的時間，他又是怎么把安心帶過來的。

除非從入城開始，他就在監(jiān)視著我們的行蹤。

情況，有些糟糕了。

我暗自捏緊火石，隨時準備逃脫。

“我知道你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彼姓惺?，示意安心也坐下，于是守衛(wèi)放開安心，然后深鞠一躬，從房間中出去。

“那我就先表明一下態(tài)度吧?！?/p>

“我支持起義?！彼晕⒁活D，“但是，我要求更多的利益?！?/p>

安心剛在我旁邊坐下就聽到這種消息，我從余光看，已經是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畢竟她只是個平民而已，突然聽到要起義的消息多半搞不清狀況的。

不過，利益分配的問題不能太松，我為了表達不滿，故意皺起眉頭。

“先聽我說?！彼麖乃馁Y料下面抽出那份計劃書，“大家都不傻，都應該知道這計劃書里肯定留有商量的余地，而我也不會讓你們吃虧?！?/p>

“至于她?！彼哪抗廪D向安心，“畢竟是你們起義軍那邊安排的人，把她抓過來只是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罷了?！?/p>

我把目光轉向安心，她也看向我。依舊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沒事，你就當什么都沒聽到，幾分鐘之后你就能走了?！蔽遗牧伺乃念^，她則稍有不滿地皺起眉毛。

然而這只是為了安慰她罷了，我可不覺得利益分配問題這么容易解決，更何況。

就算他用“希望得到更多利益”來解釋把安心綁架過來的事情，但是他之前的做的小動作可沒法解釋。他在刻意隱瞞些什么。

而起義軍不需要一個無法信任的隊友。

“先生。請您明白，起義軍需要一個可以托付后背的戰(zhàn)友，而不是一個總在為遮掩些什么的懷疑對象?！蔽野巡粷M直接挑明，同時看向他手臂之下的那份資料?！岸?，您還沒有看計劃書，又何談利益分配問題。”

他似乎有些發(fā)愣，然后回道“哈哈哈…當然，當然。我會仔細地看看計劃書的。這樣吧灰煙先生，您先和安心小姐出去，我在看完計劃書之后叫你們進來?！?/p>

“月神賜福?！蔽移鹕恚瑢⒂沂址旁谛厍?，微微鞠躬，這是這個國家離別時的禮節(jié)。隨后我拍了拍還傻坐在椅子上的安心的肩膀，示意她該出去了。

但她還是愣了一會才機械地抬頭看我，然后又急切地起身，跟在我身邊走了出去。

嚇傻了？但只是商量些事情，不應該會嚇到這種程度。有其他的事情。

我走出辦公室，然后回身帶上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或許看到了伊凡科爾在笑。

不對勁。絕對有問題。

我立刻把安心拽到一旁，觀察了四周沒有守衛(wèi)之后向她詢問。

“你發(fā)現什…”

“他是個死人?！卑残牡难劬χ敝钡囟⒅匕?。

“你確定。”

“我確定?！彼⒅业难劬Α拔铱梢杂眠@雙眼睛看到的。他死了。大概是幾個小時之前死的。”

是那雙天藍色的眼瞳看到的。

死了？

對。僵硬的動作，腐朽的眼神，慘白的手。

這是。操縱尸體的魔法。

那么，城主被人殺死并操縱了，在僅僅幾個小時之前。

也就是說，起義計劃泄露了。

糟了。所以剛才把我們支出來的原因是尸體即將承受不住魔力而爆炸。還沒看過計劃書就要談利益分配問題的原因是早就看過泄露出去的計劃書了。

那么，發(fā)覺事情敗露的他，肯定提前布置好后手了?？隙ㄓ腥藭碜粉櫥蛘邭⑺牢摇?/p>

所以。

跑。

我眼神一凜，抓起安心的手便準備跑。

“在他們眼里你和我都是起義軍安排的人，你也逃不了干系的，快點和我一起…”但是，拽不動。

“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彼f。她盯著什么都沒有的大廳墻壁看。

我知道，她在看宅邸之外的衛(wèi)兵。

包圍。

那就沒辦法了。

只帶了三把小刀，一柄匕首，一顆手雷，一把手槍。我不覺得我可以從正面突圍。

呼，該怎么辦呢。

“砰”踹開門的聲音。

然后是細碎的腳步聲。

靠近，靠近，腳步聲不斷變大。

我似乎流汗了。

“先躲進屋子里?！蔽易е残拇蜷_了辦公室的門。

果然，我猜的沒錯。

眼前是血和肉的交織成畫，辦公桌后的城主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掛在天花板上的腸子，噴濺的鮮血，和細碎的肉末。

像是一個邪教儀式，或是一副描繪邪教儀式的油畫。

城主已經尸爆，如果我們躲在辦公桌下面，哪怕他們進來了也只會先被眼前城主的尸體吸引目光，接下來是趁亂逃走還是躲到搜查結束需要再看情況。

細碎的腳步聲。

我馬上關上辦公室的門，然后準備拉著安心躲在辦公桌下。

但是。

我僅僅邁出了一步，剛剛領著安心踏入辦公室，就無法動彈分毫。我的腿仿佛被什么東西固定住了。無法行動。

安心也一樣。

細碎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血液發(fā)出紅光，油畫之上的血液最為鮮艷。

于是。

仿佛有一只手穿過我的骨骼和肌肉，緩緩攀上我震顫著的心臟，輕輕的捏住。

腳步聲停下了。

停在了門口。

然后門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