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安捧著手里精致的銀制頭飾,瞇著眼似乎在仔細地看。頭飾很漂亮,上面的銀飾做成了細小水滴的形狀,聚集在一起,風一吹,就像小鈴鐺那樣晃來晃去地響。突然,季懷安像是預感到了什么,把手里的頭飾猛地丟到了地上,他生氣了。季懷安預感到,那個可惡的活傀又去找了陳崖鶴。又一次!再一次!為什么每一次,這個該死的人傀都要阻礙他!季懷安冷冷地盯著不遠處的某個身影。如果這次……下一次,他一定要在最開始就除掉這個活傀,就算是祭司也攔不住他。
一個季懷安非常眼熟的身影,撐著一把傘,從遠處的雨幕里,淡淡地洇了出來,是陳崖鶴。季懷安的神色瞬間柔和起來,這是第一次……崖鶴選擇來找他,難道對于崖鶴來說,他季懷安終于比崖鶴的過去更加重要了嗎?季懷安的眸子里洇出淡淡的笑意。季懷安勾勾手指,蠱絲把頭飾從地上勾了起來,放進季懷安的手心里。
陳崖鶴撐著傘,走到了季懷安的門口。季懷安住的吊腳樓,和別的吊腳樓比起來,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硬要說的話,似乎是老舊一些。
“吱呀——”門打開了。陳崖鶴眼前深紫色一晃而過,季懷安已經沿著腰封,抱住了陳崖鶴的腰。
季懷安蹭著陳崖鶴的臉頰,貼著陳崖鶴的耳垂說,“崖鶴……這次,很合適。這是我親手為你縫制的……我很期待你穿上的這一天?!?/p>
陳崖鶴順手摸了摸季懷安毛絨絨的腦袋。實際上季懷安真正直起腰背的時候是比陳崖鶴要高出很多的,不過由于季懷安老是這樣蹭來蹭去,倒是讓陳崖鶴忽略了二人的身高差。
陳崖鶴摸著季懷安的頭發(fā),軟軟滑滑的。陳崖鶴順著季懷安的頭發(fā),捏住了季懷安修長的手,捏捏,“你的手有沒有扎到?這衣服的針腳很好,你的手藝很好。”
接著陳崖鶴捧著季懷安的臉頰,認真地說:“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后面的話陳崖鶴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好的補上,于是就這么撂下了。
“崖鶴……你看我……漂亮嗎?”季懷安一邊說,一邊后退,在堂屋里轉了一圈,像一朵紫羅蘭那樣轉開了一瞬。
陳崖鶴這才看清季懷安今天的穿著,確實很漂亮,很襯季懷安。季懷安穿著的也是長裙,也有腰封,和陳崖鶴身上那套看起來,是情侶款。不過二者又有細微上的不同。二者的里衣都是立領,半長的,只剛好把喉結遮住。季懷安的里衣是深紫色的,長及腳踝,腳踝處,季懷安還佩戴了銀制腳鏈。季懷安的中衣等同于外衣,是一個淺紫色圓領的長裙,胸口處用巫文繡了一個直徑為十厘米的圓,圓圈中間是扭曲的如蛇紋的巫語,還有些許云霧繡像映襯在里面。季懷安的外衣是一層類似于歐根紗之類的紗織長批,直接用腰封固定在腰上。季懷安的衣服收腰的效果非常好,非常吸睛,那怕陳崖鶴看過季懷安不著一縷的身材,此時都覺得這么裹著十分吸睛。季懷安的袖口都是收口的,袖口內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巫文紋路。季懷安的胸前還佩戴了許多層疊群山那樣的銀飾,整套服裝看起來非常繁復華美,巫的氣質濃厚。
季懷安向著陳崖鶴慢慢地走去,行云流水之間,露出了一側的大腿,腿上還系著長長的腿鏈。陳崖鶴都看呆了。雖然季懷安的這套衣服,咋一看非常保守,裙子從脖子罩到腳踝,但是,在行走間,陳崖鶴才發(fā)現,這裙子兩側和前后,四個地方,都做了非常隱蔽的開口,從裙底直接開到胸口以下,隨便走動一下,大腿根以下的部位一覽無余,要是動作再大一點,就連胸部以下都能全部看光。
陳崖鶴臉都紅了,這種半遮半掩的風情,清純與妖嬈交加,比那種直白赤裸的風格,更加地勾人遐想。陳崖鶴看著一步一步裊娜走來的季懷安,喉結吞咽著。
季懷安的手輕輕地滑過陳崖鶴的臉頰,刺激得陳崖鶴一哆嗦。
季懷安沖陳崖鶴軟軟地笑了一下,扯了扯發(fā)間的銀飾,問:“崖鶴……我漂亮嗎?”
“漂亮……”陳崖鶴呆呆地回答。
“崖鶴……今晚會帶我走……”季懷安又問陳崖鶴。
陳崖鶴仍舊呆呆地回答:“帶你走。”
季懷安輕輕地按壓著陳崖鶴的眉頭,然后輕輕地說:“崖鶴……要帶我走……”
實際上季懷安只是簡單地穿完了大概,還有很多銀飾沒有佩戴上去,除了頭飾,還有頭紗,等等。這相當于是一種結婚服飾。陳崖鶴并不知道,對村子里的男人承諾,帶他走,是一種互許終身的承諾。陳崖鶴也并不記得,從他小時候,剛和季懷安見面的時候,就對這只格外長情的妖怪發(fā)出了互許終身的邀請。而不知什么時候,被陳崖鶴忘記的這樣真摯的誓言,被妖怪牢牢地牢牢地記在了心里。就像那顆泡得發(fā)爛,被妖怪牢牢塞進臟器里的糖果,一句無心的話掉進了妖怪的臟器里,無聲地生根發(fā)芽,如蠱絲般牢牢地纏繞住妖怪的臟器。
季懷安看了一眼屋外的雨幕,牽著陳崖鶴的手,推著陳崖鶴的肩膀,慢慢地把陳崖鶴往里面帶。一朵躍動的紫羅蘭纏著呆呆的人類,把人類一點一點拉入了黯色深處。屋外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似乎永遠不會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