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廢墟.
喬埃認為,要是自己將來真成了個有頭有臉、值得寫回憶錄出版的人,那肯定會有以下這句—
—今天,他和科倫坡老兄的保齡球比賽、酒館球賽周末日,都被他的小公主毀了。
好吧,他都快奔四十歲了,現(xiàn)在還想一鳴驚人是不太現(xiàn)實。
伊麗莎白帶著得意的笑容,把一個綠色皮帽戴在了喬埃的頭上。
“接下來,爸爸要負責(zé)扮演入侵城堡的巨魔?!彼嫉馈?/p>
喬埃摸了摸自己剛刮掉胡子的下巴,那下巴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光滑。
“其實我認為,住在森林的樹墩里沒什么不好?!彼囍鵀樽约恨q解,試圖讓女兒改變主意。
伊麗莎白則露出一種不屑的表情,吐了吐舌頭:那她上周還買火炮、士兵和攻城車玩具做什么呢?
喬埃無奈地拿出一袋微波爆米花:“用來做爆米花怎樣?”
這句話過后,伊麗莎白知道,今天對自己和喬洛而言,都是種終煎熬了。
她得確保自己百分百吸引父親的注意力,不讓他想到喬洛身上。
“好吧,你說了算?!眴贪旱吐曇裟7缕鹕志弈?。
游戲開始,喬埃在客廳里笨拙地爬來爬去,而伊麗莎白則指揮著他,讓手中火炮的塑料子彈打到森林巨魔頭上。
與此同時,哈瑞卡鎮(zhèn)的另一端,喬洛正穿越一片茂密的野松林,前往那座廢墟。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灑在他的臉上,空氣中彌漫著松針的清香。
很好,沒有多管閑事的巡警,沒有遇到大型野生動物。
沒遇上獵人的陷阱,或是懸崖峭壁。
啪嗒,一根樹枝被踩中、斷裂的聲音。
踩中樹枝的人,用手將兩段碎發(fā)理到耳后。
手中是一副灰暗預(yù)兆。
“就此止步吧?!?/p>
喬洛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一位身著白裙的棕發(fā)少女,站立在身邊。
她站在一棵大樹旁,手中握著一副塔羅牌,眼神平靜而深邃。
少女從手中的占卜牌中抽出一張卡牌,迅速翻疊。
卡牌上,佩戴白色小丑面具的死神在獰笑。
漆黑的鐮刀,幾乎要伸出卡牌邊緣。
“你會遇到危險的?!彼従徴f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的味道。
喬洛則以一句調(diào)侃,打消對方故作神秘的警告:“謝謝…可如果我不去,下周五的演唱會開始后,我會發(fā)瘋的?!?/p>
少女推了推左眼邊的單片眼鏡,鏡片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暗紫色的瞳孔中,兩顆光點隨著眼鏡的固定鏈隨風(fēng)搖曳。
她收起卡牌,熟練洗牌后給出第二張指示:“那祝你好運,先生。記得要像高塔一樣沉穩(wěn),而不是成為—”她翻出一張背著石頭的老人,“—愚者?!?/p>
她背過身去,腳步正如聲音般冷淡,若有若無。
她就那樣,隨一陣冷風(fēng)消失在喬洛身后。
裝神弄鬼。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眴搪遄匝宰哉Z道,決定繼續(xù)趕路。
他重新踏上前進的道路,心中卻對那位少女的話產(chǎn)生些許疑惑。
對方為什么要來這片森林?不知道,反正他也來了。
沒準是又一個靈異愛好者,如果是這樣,那喬洛更得加緊腳步。
這是一座貨真價實的廢墟,就是最慷慨的開發(fā)商也見不得眼里去。
墻壁上的裂縫仿佛是歲月留下的傷痕,每一磚每一瓦都在訴說著這座建筑曾經(jīng)的輝煌與如今的落寞。
喬洛站在廢墟前,環(huán)顧四周,只覺得這里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棺木,等待著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生命。
“如果我真是個鬼魂,我就是去教堂,也不可能留在這種地方?!彼哉Z,聲音在空曠的森林郊區(qū)回蕩,顯得格外孤寂。
盡管如此,喬洛并沒有退縮。
他決心要翻過窗戶,進入這座廢墟探索一番。
搖滾不死,伙計們,冒險精神不死。
然而,當(dāng)他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窗戶被釘板封得嚴嚴實實,看起來不比上了三把鐵鏈的大門好進。
喬洛從背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刀和一根繩索,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準備還算充分。
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釘板的結(jié)構(gòu),試圖找到一個突破口。
……
……
電視上,一個穿著獸皮的山頂洞人正一臉迷茫地站在未來城市的街道上,周圍全是高科技建筑和飛行汽車。
突然,一臺方頭方腦的機器人左右搖晃,發(fā)出詢問,用機械音問:“先生,您需要進行一次內(nèi)存條檢修嗎?”
“哈哈,這個機器人真是太搞笑了!”
伊麗莎白指著屏幕笑道,“爸爸,你說他是不是以為原始人也有內(nèi)存條?”
喬埃揉了揉太陽穴,笑著說:“嗯,也許他認為每個人都需要升級呢?!?/p>
山頂洞人試著用手中的木棒攻擊對方,被打壞電路的機器人倒在磁懸浮座椅邊。
終于,原始人碰上第二道難題:要怎么吃這塊金屬獵物?
伊麗莎白笑著倒在父親的啤酒肚上。
喬埃也笑了,他抱了抱女兒,指著原始人感慨地說:“再過十幾年,估計我就會像那家伙一樣了?!?/p>
這話讓他身上的小女兒為之一頓。
伊麗莎白眨著眼睛,認真看向父親:“不會的,你的衣服沒有他漂亮?!?/p>
“謝謝,但現(xiàn)在穿劍齒虎皮的衣服,可得去科倫坡警探那兒喝茶?!眴贪5脑捰忠枚艘魂囆?。
看來,他的幽默感還沒伴隨二十世紀踏進棺材。
……
……
十五分鐘后,當(dāng)正午的太陽開始向下傾斜時,喬洛終于得到了一個結(jié)論:他應(yīng)該帶電鋸來,至少該帶一臺粉碎機。
或是去化學(xué)用品商店,帶一罐鹽酸噴劑來。
用這把小刀劃開木板?好主意,干脆期待他能中大樂透好了。
他咬緊牙關(guān),用力地揮動著手中的刀子,一點點撬動著釘子,試著鋸開一段裂口—鉆木取火—那些原始人的做法和現(xiàn)在差不太多。
“老爹他說對了。將來要是人才市場不愿要我,我真可以考慮去做鎖匠?!?/p>
是去幫人開門,還是“幫”銀行開保險箱?
喬洛嘴角多出幾許笑意,要是喬埃在這兒,他準得這么問。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很快被吸收得無影無蹤。
經(jīng)過一番努力,終于,兩顆鐵釘在刀片的摩擦、裂口的擴充下彎曲落地。
為了休息,更是出于好奇。
喬洛將眼睛探向窗戶縫隙內(nèi),試圖窺探廢墟內(nèi)部的情況。
“有句話怎么說的?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讓我看看,這口棺材里的東西,有沒有外面這樣毛骨悚然?”
昏暗的走廊映入眼簾,一切都顯得那么陳舊破敗。
墻壁上布滿焦黑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皺起眉頭。
喬洛的心跳加速,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不禁想,這樣的地方,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
“啊—!”
來自走廊盡頭的白光自內(nèi)部向外投射,刺破黑暗。
喬洛被嚇了一跳,出于本能,他的身體向后傾倒。
恐懼與驚恐讓他的大腦如灌濃油。
回憶在他的恐懼中運行著,像是自我消解的末日程式。
有人,廢墟里有人,至少有活物,還是不小的活物。
那種體型絕不是流浪貓,甚至不可能是流浪漢。
見鬼了,哪有那種體型健壯的流浪漢?
白光,關(guān)鍵在于白光,那道來自人影面部的白光—
那竟是一只眼睛,一只被兩圈白光圍繞出的眼球圖案。
廢墟里有人!
這個念頭瞬間在他腦海中閃過,讓他更加緊張起來。
難道真的有人在這里?還是說這只是某種惡作劇?
那個人是怎樣進去的?
還是說…
…他就沒離開過?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險些摔倒時,恰好跌入“一個人”的懷里。
一個他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