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姚惜再討厭姜雪寧,也不能否認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人都是怕死的,又何必落井下石,平白添了仇怨。
自從當眾與張遮說開,姚惜便有些懨懨之意,忽然覺得自己曾經(jīng)針對之舉有辱身份。
她好歹也是尚書之女,也從未想過嫁進天家,怎么就一門心思丟在了張遮身上,天底下品行好的男子又不止他一個,真是昏了頭。
日后不若多去白馬寺添些香火,她已誠心悔過,望佛祖保佑,姚惜如今不求榮華富貴,只愿一家能平安康健。
(他突地輕笑一聲,眼見她搭在案上的手腕,竟然伸出手去拿住了,滾燙的指腹慢慢挲摩過那片本該有一道淺淺的傷痕可此刻卻幾乎白如玉璧一般無瑕的肌膚,戾氣漸漸熾盛。)
?。ū阍谶@藥力發(fā)散的幻夢之中,她都好像怕極了她,仿佛又后悔了、不愿了一般,想要用力地抽回手去,只帶了一點哽咽對他道:“臣妾只是想起以前,曾與太師大人同路,如今身陷絕境,不敢盼先生饒恕,但求一隅以、以安身,還請先生,還請先生憐、憐……”)
(那一個“惜”字,分明就在嘴邊。可她竟怎么也說不出口。)
(謝危壓著她手腕的手指,用力了幾分,竟慢慢用指甲在上面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遂之,將她拽到了自己面前來,似笑非笑:“娘娘,這般不知自重?”)
眼前這一幕,不禁姜雪寧輕蹙峨眉,且難以啟齒,如果不是走到了末路,她也不想如此。
沈玠死了,就連她選的那個孩子,還未到京城里便死了。
宮里只剩下她這個皇后,她豈能不怕。
那日謝危不但沒有絲毫憐惜之情,還將她比作邪祟,用朱砂驅(qū)趕,這叫她如何敢信謝危對自己有意。
姜雪寧羞惱至極,一早便偏過頭去,又哪里有心思再去想謝危的不對之處。
瞅瞅,旁人哪里見過謝少師這樣輕狂的舉動,他暗沉的眼神也不似平日那般兩眼空空,清心寡欲。
如此神色意動,卻不知為何錯失良機,平白斷了美人生機。
與謝危同朝為官兩世,張遮從未見過謝危戾氣橫生的樣子。
謝危城府極深,謀反之前待人接物總是八面玲瓏,便冬日里也常叫人有如沐春風(fēng)之感。即便是所圖暴露之后,想來也該是喜怒不形于色。
估計全天下也只有在娘娘這里,這位帝師的惱怒之色難以掩飾。
見幕中謝危頻頻失態(tài),張遮心中不免一動,謝危究竟是惱娘娘有違身份,還是妒娘娘單單對他一人避之不及,便是深夜前來求他,仍舊不能堅定心志。
不知怎的,張遮突然想起來前世的那一日,官員們都在偏殿等候,他見皇后娘娘從乾清宮走出來時,華服高髻一如往昔,唯獨朱唇上的口脂似乎比從前淡了一些。
階上最前的那個人是謝危。他只能看見她飛快地從謝危身邊走過,看見他又停頓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