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都開始回播了,而人生卻無法倒帶。晨間的霧蔭蔽著小區(qū)高樓,自從禁了煙花炮仗,城里都冷清了幾分。倒是總有那么幾家,時不時便悄悄點(diǎn)兩個玩玩,怕不是門口的旺財(cái)都要驚上兩下。
初春皚雪中的梅艷得出奇,雖是三兩依偎于匿家窗臺之上,卻在一片死寂中鮮活奔放,明媚肆意,好像風(fēng)再大些,她便會輕叩窗門,同屋內(nèi)的人嗔怪三兩句。今日的窗臺與往常不同——有人倚手撐頭,垂眸俯望樓底孩童們打雪仗的嬉鬧。她同雪一般的白,若是不仔細(xì)些瞧,便要隱匿雪巒之中了,唇如覆,冷清到讓人覺得她早已經(jīng)看淡人世萬千,盡管事實(shí)也是如此。
樓下的王婆又要趕早去搶新鮮菜了,她挺直了身子,打開窗戶的那一刻,噬人白骨的風(fēng)猛地倒灌進(jìn)來,打得人眼睛生疼。她不適地蹙了蹙眉,盡可能瞇住了眼,對樓底的王婆拉足了音調(diào)扯聲道著:“王婆——帶些菜——”好在樓層不高僅是二樓,否則就王婆這耳朵,定是聽不著的。
“小鳶啊——今年也不回去嗎——”王婆倒是寵著她,一同拉足了音兒扯聲回話。二人一來一回,不知道的就以為是什么祖孫溫情的戲碼了。
“…不回了,我喜歡在這里?!迸硬辉偻趵咸音[,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王婆婆自然知道說錯話了“外邊冷,回屋吧,一會兒我把菜送給你去?!毖哉Z過后回身就出了小區(qū),沒再言語。
女子關(guān)上了窗,在客廳裹著毯子看著沒有營養(yǎng)的小網(wǎng)劇,一通電話沖破了這和諧的寧靜。
-“你做什么!還算是我們家的女兒嗎?今年再不回來,以后就都別回來了!”
-“…你們壓根沒拿我當(dāng)過女兒吧,既然你有了新家庭,還回來騷擾我干什么,上演一出父女情深給大媒體看?你算哪門子公眾人物,無人在意的哈?!?/p>
-“江鳶!你給老子聽著,老子現(xiàn)在他媽有的是錢,你不回來就別想動我江家一分一毫!”
-“嘖,非得這樣,說你兩句就急。你不就是個破暴發(fā)戶嗎中個彩票也沒這么得意吧,。我所花的每一塊錢,都是自己辛苦掙來的,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哈,管好你枕邊那個爬床精和她那個弱智女兒別來煩我,咱們兩清。”江鳶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破爹有錢很值得自豪,相反,她想到有個破爹就膈應(yīng)。
-“噗,對了。你小心有其母必有其女,改天江允梔也爬了你的床你就幸福了。哈哈哈哈。”
冷嘲熱諷幾句之后即刻掛斷了電話,不再等待對面有什么動作。雖然大罵一頓很爽,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做什么都無法挽回自己母親的離開,她裹著自己的毯子又緊了一分,面頰早就被暈濕了。
“噠 噠 噠”敲門聲以一種極其詭異的節(jié)奏響了起來,江鳶緩緩走了過去,卻聽敲門聲位于門的下側(cè),倏地想起外婆教的“只有鬼敲門才不抬手”她猶疑了幾分,不過這世間她早已無可留戀,若是死前可見怪力亂神之像,倒也無憾吧。她毅然決然開了門——空無一人,原來,鬼都不在乎了嗎。
往門外一走,踢到了一個小快遞盒,彎腰拾起,上面印了個大大的“風(fēng)”字。江鳶唏噓“奇丑無比的設(shè)計(jì)…”不過,就連她自己也不記得什么時候買了個這樣的快遞,拿起桌邊小刀后輕輕拆開,就只有一個破手環(huán),上邊好像還帶點(diǎn)血跡…?手環(huán)下邊壓了一張說明書。她蹙了蹙眉,以為又是江家輿論發(fā)酵網(wǎng)友寄來的恐嚇快遞,隨手丟入了垃圾桶。
此刻手機(jī)又響了,江鳶不悅,卻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江鳶開了免提,撒著手機(jī)起身去廚房拿了包泡面要煮。
“江女士,十分榮幸能與您相談,請問您是否愿意參加我們的游戲呢?參加游戲即可贏得獎金大禮包,機(jī)會不容錯…”
是AI合成的人聲,底音里糅雜的電流聲聽久了,令人作嘔。所以她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嘟”一聲,無情的掛斷了電話。
“又是他吧…自己打電話騷擾我不夠,還動用傳銷了?!辈恍嫉妮p笑,回身又打算繼續(xù)煮泡面。
分明是溫馨的小家,好看的手提起泡面袋正要拎進(jìn)鍋里,霧竟是毫無理由地漫了上來,如是桑拿房一般,不同在于,這霧攻擊性強(qiáng)得很,刺骨的仿佛要將人生吞活剝了去,再抬首,屋內(nèi)大霧紛起,當(dāng)是如那隱匿山谷霧噬峰巒一般的。眼睛早已成了遮擋視線的無用之物,隨手取下,再看屋內(nèi),卻仍是難以看清屋內(nèi)擺設(shè),即使是再熟悉不過的布局,此刻也舉步維艱。
垃圾桶里的手環(huán)發(fā)出了聲響,給皚皚為寂的大霧添了一分紅光,那是低溫警告。溫度還在持續(xù)下降,竟是地暖也無能為力了,江鳶此時只想逃出屋子,不知是什么指使她,鬼使神差帶上了那破手環(huán)和說明書。
她總算逃出了充斥大霧的“家”,走出門,拿起說明書一通研究,她倒也沒注意,兀自走入了另一片濃霧中。全然忘了剛剛那通電話與手環(huán)所言“游戲”一事。
——
王婆回來了,壓根就沒有什么所謂的天寒地凍與大霧,她只看見江鳶家大門敞開,心中訝異。
“小鳶?菜買回來嘍。,口中還喃喃著“這門怎么不關(guān)哦,小姑娘家家的這可不好嘞…”環(huán)視一圈,家中并無人,再往前一走,好似踢到了什么,再一低頭——是江鳶。
“哎喲!這是怎么了啊?!蓖跗胖泵哦紫绿浇S鼻息?!皼]動靜啊,得快叫救護(hù)車!!”隨即顫抖著手從一大包菜里掏出了粉色老年機(jī),又顫顫巍巍撥通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