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個月里警察時常會過來詢問狀況,裴鳶的醫(yī)院也被別人接管,經(jīng)由他治療的病人都一一被采訪成了證人,裴鳶也在這期間被抓捕歸案,林相柳被迫簽訂的那份合同也不再有效,我的工作室和收容所成了合作關(guān)系,這期間我的工作室會將需要入院治療的患者直接安排至收容所接受治療。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院內(nèi)的樹,今天的天氣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下雨,夏季的陰天也沒那么不漂亮。
“收拾好了?”林相柳走到我身旁。
“嗯,東西都已經(jīng)裝上車了。”我簡單回答。
林相柳順著我的目光望去:“在想什么?”
我輕笑一聲,說:“沒什么,只是先前那些病人都已經(jīng)痊愈離開,我大概能理解他們離開時的感受了。”
“舍不得?”林相柳問。
我搖頭道:“算是一種釋懷吧,被病痛折磨這么久在離開的時候就會發(fā)覺當(dāng)初折磨自己的病因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接受罷了。
“在這里待久了,看遍了各種暴力發(fā)生在自己眼前,只覺得這個世界并沒有那么好?!?/p>
林相柳沉默半晌說:“其實(shí)做醫(yī)生都會有一種想法,看遍了人間疾苦才會懂得生命的可貴?!?/p>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裝著香料的手提袋拿起:“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這么想,走了。”
“等等?!绷窒嗔凶∥摇?/p>
我轉(zhuǎn)身看他:“還有事?”
“你還沒和他們告別呢?!绷窒嗔噶酥缸呃缺M頭的幾人。
我側(cè)頭看去,是蘇靜他們。
“羅教授,以后有空了你得帶我去逛逛青玲市!”蘇靜憋著眼淚說
我輕笑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程鷹走上前,說:“哎呀,你剛來的時候我可難受了。”
“難受?”我不解道。
“多了個競爭對手唄?!背铁楊┝艘谎凵砗蟮牧窒嗔?,“不過,現(xiàn)在一看到你要走我還真有些不舍,誒,你們工作室有沒有帥哥啊?”
林相柳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程鷹得逞一般的勾了一下嘴角隨后拍了我兩下:“行了,去吧,一會兒要是下雨山路不好走的?!?/p>
等他們幾人離開后,我和林相柳一同出了院門。
我很快上車將香料放在副駕駛位上。
林相柳俯下身問:“你們工作室里真的有……”
還沒說完,我笑著打斷道:“這么在意???那你是沒看到那些男生被我罵的時候,工作室里的人經(jīng)常說進(jìn)了我辦公室的人沒一個是笑著出來的。你想試試嗎?”
林相柳輕笑一聲,說:“一路順風(fēng)?!?/p>
我開車離開這里,進(jìn)入高速路的時候正好開始下雨,我看了一眼導(dǎo)航,最近的休息站有二十多公里,我伸手輕輕點(diǎn)了一下面前的手機(jī)屏幕,放上最喜歡的一首歌后專心的開車。
回到青玲市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我找了個洗車店,付了錢后給工作室的人打去電話。
“喂,小林,我回到青玲市了,工作室還好嗎?”我問。
電話那頭的男生很快回答:“好著呢老大,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可想你了,我真沒想到蕭勿姐姐這么可怕呢,先前配置香料的時候孟箐不小心配錯了,蕭勿姐姐直接把她罵哭了,后來我們一頓勸才勸好?!?/p>
我輕笑一聲:“配錯香料的后果我想應(yīng)該沒有人會不清楚,你知道原因嗎?”
男生沉默了幾秒,說:“……當(dāng)時配香料的時候孟箐一邊看新聞一邊配不小心加錯了料?!?/p>
“什么新聞?”我問。
“就是那個裴院長的新聞,都傳遍了?!?/p>
“嗯,明天把新的病人信息放在我桌上,我回去后接手?!蔽液芸燹D(zhuǎn)移話題。
“哦好的。”
掛斷電話后,我上洗車店的休息室坐下休息了片刻。
“您的車洗好了,四十五元?!钡陠T來到我身旁道。
我站起身很快付錢,開車回到住處后我總算是松了口氣,此時已經(jīng)快凌晨了,洗漱完后我很快睡著了。
次日早上我回到工作室內(nèi)。
“說了多少次,這香料不能放在潮濕的地方,你是嫌它霉變的不夠快是嗎?”蕭勿正在訓(xùn)斥昨天和我打電話的那個男生——林芍。
“大早上的就闖禍?”我走上前。
蕭勿興奮的看著我:“嘿嘿,羅姐姐交給我就好。”
我看向頭快低到地上去的林芍:“這么緊張做什么?你把香料重新配一份,把霉變的處理掉?!?/p>
林芍迅速點(diǎn)頭:“我這就去!”說完就轉(zhuǎn)身一路小跑,跑的這兩步甚至還有些踉蹌。
“病人呢?”我問。
蕭勿指了指我的辦公室:“都在里面呢,林芍一早就把東西放在你桌上了,這小子估計(jì)是在配香料的時候才想起來的,于是順手把香料放在了水池邊上。”
“那也不至于那么罵他啊。”我嚴(yán)肅地看著她,“管理別人不是靠氣勢就能管理好的,蕭勿,我把工作室交給你管理不是讓你在這兒濫用職權(quán)給人下馬威的?!?/p>
蕭勿剛剛的氣勢一下就沒了,低下頭去:“哦,我錯了?!?/p>
“師父怎么樣了?”我問。
蕭勿抬頭說:“師父她好著呢,只是她讓我告訴你周末記得回夢苓谷,她有東西要教你?!?/p>
“嗯。”我應(yīng)了一聲,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又問,“你還有事?”
“羅姐姐,師父她到底要教你什么???給我說說唄?”蕭勿好奇道。
“保密?!蔽矣檬种更c(diǎn)了一下她的眉心,“忙你的去吧?!?/p>
“醫(yī)生!醫(yī)生!”一個女人慌張地跑進(jìn)工作室。
“怎么了?”我走上前問。
女人迅速抓住我的手:“借我躲一躲……躲一躲……”
我側(cè)頭往外看去,一個男人正站在工作室外一臉憤怒地在找什么。
我迅速示意蕭勿將她帶進(jìn)我的問診室。
男人走進(jìn)工作室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瘋子跑進(jìn)來?”
“沒有。”我雙手交叉看看他。
男人看了一眼周圍后憤怒地離開了。
問診室內(nèi),我遞給她一杯水,問:“你叫什么名字?”
“……齊勉?!?/p>
“發(fā)生了什么?”我又問。
齊勉喝了一口水情緒得到了緩和:“……他把我關(guān)起來……想要?dú)⒘宋摇胍獡屛业摹?/p>
“什么?”
“孩子……”齊勉的氣息亂了起來,她出現(xiàn)了短暫的呼吸困難。
我從抽屜里拿出香料點(diǎn)上后說:“別著急,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你可以放心?!?/p>
隨著香料的作用她很快產(chǎn)生了睡意。
“來,上這兒坐會兒吧。”我將按摩沙發(fā)打開。
齊勉坐上后很快睡了過去,我握住她的手閉上了眼睛。
進(jìn)入夢境后,我找到幾個記憶片段。
第一段夢境中,“我”被綁在床上,身旁是幾個醫(yī)生正在給“我”注射藥物,那是鎮(zhèn)定劑,“我”側(cè)頭看去,一剎那間“我”看到了一個男人正站在病房門口一臉淡漠地看著“我”。
退出這段夢境后,我自說自話起來:“她曾經(jīng)接受過精神方面的治療?”
第二段夢境中“我”坐在一個昏暗的房間內(nèi),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說:“吃藥吧。”
“我”迅速將藥扔在地上,隨后抄起桌上的筆對著他:“讓我走……你要?dú)⑽摇阋宜馈?/p>
男人就像是司空見慣一般,迅速抓住“我”的下巴,撿起桌上僅剩的幾千藥塞進(jìn)了“我”的嘴里,“我”痛苦地扣著自己的嗓子眼,想要把藥吐出來。男人迅速抓起桌上的膠帶封住了“我”的嘴,一只手抓住“我”雙手的手腕從衣兜里拿出一小捆繩子將“我”綁住。
退出這段記憶后,我后知后覺起來,這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癥。
良久我探入最后一段記憶中。
這次,“我”坐在池塘附近,手里抱著一個洋娃娃,“我”的嘴里念念有詞的唱著搖籃曲,突然一只手拽住“我”:“你個瘋子,保不住我孫子就算了,還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那是一個年紀(jì)稍大的女人。
“我”大叫著抱緊懷里的娃娃,女人抬手給了“我”一巴掌,隨后嘴里嘟囔著離開了。
退出這段記憶后,我反應(yīng)過來了,這是她的病因,但像她這樣大腦的大部分位置受損的情況要想徹底康復(fù)恐怕有些困難。
修改了夢境后,我吹滅了燭火。
齊勉依舊緊張地盯著周圍,我站起身問:“你的孩子還好嗎?”
齊勉看向我,說:“……我的女兒很乖……很乖……她從不哭……她還知道要幫我做家務(wù)……她很乖的……”
她的語言表達(dá)能力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問題,我再問下去也不會問出結(jié)果。
我走出問診室,讓孟箐幫我看著她,剛剛的那個男人又一次走了進(jìn)來。
“先生,你要找的人就在這里面,但請你先告訴你為什么要抓她?”我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男人。
“既然你這兒是心理咨詢的地方應(yīng)該也看出來了吧?”男人緩了緩情緒道,“我是她的哥哥,她去年嫁給了一個光棍,是我把她救出來的,我也是前幾個月才知道她因?yàn)樯铝艘粋€女兒而被虐待,那孩子也被那幫畜生殘害了,之后我?guī)ミ^很多地方進(jìn)行治療但都沒什么用?!?/p>
我想了一下,說:“她這類情況很難完全康復(fù),只能進(jìn)行合適的心理干預(yù)和藥物治療才能勉強(qiáng)好轉(zhuǎn)。”
男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看著我:“你有什么辦法?”
我揮了揮手,林芍很快遞給我一張單子:“這是剛剛我讓人打印的治療憑證,這里的人很快就會帶你們?nèi)ミ@家收容所,那里的醫(yī)生可以幫到她,我剛剛給她做了一些治療,情緒上應(yīng)該是穩(wěn)定了,但我要提醒你,千萬不要和她說任何關(guān)于孩子的事,我不要過多的與她有言語上的沖突。如果你信不過大可以打憑證上方的電話,那是星影市最好的律師,他可以給你打官司?!?/p>
“好,謝謝你們?!蹦腥四贸鍪謾C(jī),“那個費(fèi)用……”
我搖了搖頭:“付費(fèi)不在我這兒,你到那兒后自然會有人安排你付款?!?/p>
孟箐將齊勉帶了出來,林芍很快擋在男人身前,直到齊勉被帶上車,我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男人:“齊勉會被安排在車的后排,你則會坐在前排和她保持距離,這車是我們專門為特殊病人準(zhǔn)備的,很安全。”
男人道謝后走出了工作室。
我很快給林相柳打去電話:“喂,4個小時后你需要接一個患有被迫害妄想癥和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性障礙的患者,我一會兒把病人信息發(fā)你?!?/p>
“好?!?/p>
之后的病人都是些簡單的心理問題,我給他們進(jìn)行了專屬的治療方案后他們的情緒和心態(tài)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緩解。
結(jié)束工作后,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到飯點(diǎn)了,可實(shí)驗(yàn)室的香料還沒有配,我剛要往電梯走去,就被蕭勿按住肩膀:“又想加班?林芍可跟我說了,你總是不吃飯,今天你可跑不了?!?/p>
我無奈地轉(zhuǎn)過身:“行~我吃,我吃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