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不回來了,工作上還有些事情需要我處理。”
我看著已經(jīng)掛斷的電話,自嘲一笑。江肆啊江肆,真的是工作忙嗎?
我收起手機,降下車窗點燃一根煙,車停在酒店不遠處,親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摟著一個人走進去。
冬天的夜晚很冷,好在車里開著熱風還算暖和。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我冷眼看著那個煙圈一點點消散。
江肆,你說這個煙圈像不像我們的感情,從清晰到一點點消失不見。
我跟江肆在校園戀愛,走過了初入社會的迷茫,走過了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走過了生活的柴米油鹽,唯獨走不到攜手白頭了。
煙燃盡,我下車把煙蒂丟進垃圾桶。站在街邊我有一些恍惚,當初我跟江肆沒錢時租的房子冷得要死,晚上根本沒辦法入睡,我只好拉著他到外面走。反正家離跟外面一樣冷,出來走走還有些煙火氣。
那時的江肆不過21歲,他的雙手緊緊握著我的手。我們兩站在路燈下,他雙眼真誠的看著我,他說:“我一定會娶你,我們要幸福,然后過上好日子?!?/p>
當時我怎么回答的來著?我好像只說了一句:“我相信你?!?/p>
一陣冷風吹過,冷得我打了個寒顫。我攏了攏大衣,連忙回了車里。
少年如驕陽耀眼,少女如星辰閃耀。
我不禁想起高一的那個假期,那時我是第一次見到爸媽口中領居家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江肆。我跟他不是一個學校的,我因為成績不好去了花錢私高,而江肆讀的是我們市最好的高中。當時他走出來,臉上青青紫紫的。我提著垃圾想關心但他沒看我一眼轉身就走。
可能是讀了太多小說吧,當時丟完垃圾的我,回家跟母親多了解了一下領居家。在媽媽的口中,江肆很苦,江父就是個爛人吃喝嫖賭打老婆,江母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不敢反抗忍受著,妄想著江肆出息她的苦就結束了。我聽完莫名其妙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我要拯救江肆。
我坐在車上回憶到這個,忍俊不禁…
“噗哈哈哈…當時的我怎么那么傻,這種圣母的想法居然還真成功了…”
我自言自語的說完,忽然臉上一涼,抬手摸去原來是眼淚。
我喃喃道:“果然現(xiàn)在的自己不適合跟以前的自己共情了,我只覺得好笑,甚至笑出了眼淚?!?/p>
我跟江肆確實經(jīng)歷了很多,因為我們都在一起十幾年了,具體多少我忘了,恐怕連江肆也忘了。
唯一能想起來的只有結婚時的畫面,他穿著不合身的西服緊緊抱住穿著他親自買的婚紗的我,哭著說:“老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車內的溫度讓人昏昏欲睡,我想著想著嘴角上揚睡了過去。
我又夢到了那年的江肆,剛剛從那個爛泥般的家逃出來的江肆。
江肆抱住我溫柔的問:“怎么又呆住了?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晚?”
是的,我從發(fā)現(xiàn)江肆出軌時就經(jīng)常睡不好,但只要睡著就能夢見年輕的江肆。神奇的是就算醒來下一次再睡,還能把夢續(xù)上。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難道說親眼看見你帶著人去酒店了嗎?
“店里有些事情要忙,今天就睡得晚。”
我只好這樣說。
夢里的江肆嘆了口氣,松開了抱住我的手,改為雙手捧起我的臉:“被欺負了吧?說說看吧,是哪個混蛋欺負你了?”
一句話頓時讓我潰不成軍,我突然開始痛哭。
夢里的江肆慌亂的替我擦眼淚:“怎么啦?寶寶?到底是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報仇好不好?”
我哭著哭著聽完笑出聲,難不成去江肆夢里揍他嗎?現(xiàn)在的江肆看見年輕的江肆怕不會被嚇死。
夢里的江肆看見我破涕為笑,松了口氣跟著我一起笑。
我吸了吸鼻子:“你欺負我?!?/p>
江肆不解的說:“我怎么欺負你啦?”
我沒細說這個,反而問他:“江肆,如果以后你背叛了我,我該怎么辦?”
江肆很聰明的,包括這個夢里的江肆也是敏銳,一瞬間他明白了什么。
他替我把因為淚水沾到臉上的發(fā)絲撩到耳后,他說:“那就離開吧,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該離開,而不是心軟的一次次選擇原諒。”
我笑得勉強:“舍不得?!?/p>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不值得?!?/p>
我緊緊抱住夢里年少的江肆,把臉埋進他的懷里:“為什么?”
他緊緊回抱住我:“雖然我不明白那個江肆為什么要這么做,但你不該舍不得的。背叛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你應該開心的,而不是因為這個夜夜掉眼淚。你舍不得的是我,是年輕的江肆。”
我靜靜聽著,聽著夢里年輕的江肆說著。
他說:“離開他吧,他舍得讓你受委屈,可我不愿意。”
不知道抱了多久,我才松開他,我最后問了一句:“江肆,你愛我嗎?”
夢里的江肆回答我:“我很愛你,年輕的江肆永遠愛你?!?/p>
聽完回答我就醒了過來,深吸一口氣,下了車走進酒店。
是啊,年輕的江肆很愛我的,我的丈夫不再年輕了。
前臺小姐雖然很專業(yè),但她腳步輕快一臉吃瓜的表情還是讓我沒忍住勾了嘴角,好可愛的女孩子。
房間門被打開,裸著上半身江肆不耐煩的看著前臺小姐,然后視線一轉看見了前臺小姐身后的我。
他一愣,臉上的不耐煩轉為了驚訝不解以及慌亂。
我好笑的揮了揮手:“嗨~老公?!?/p>
江肆張嘴想解釋什么,但最終沉默了。
前臺小姐捂著嘴默默退到我身后,仿佛在等我大開殺戒。
可惜我沒生氣沒有惱怒更沒有歇斯底里的質問,只是平淡的問出一句:“工作到酒店了嗎?江肆?還是你要開酒店?”
江肆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他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他向我道歉,我嘆了口氣:“我給你二十分鐘收拾,我在樓下等你的解釋?!?/p>
說完不再看他也沒看前臺小姐,直接走去電梯間乘坐電梯下樓了。
我站在酒店門口,看著手腕上的手表。
果然江肆沒幾分鐘就穿戴整齊的下樓了,他走到我面前解釋:“我…我一時間精蟲上腦,老婆…你相信我,只有這一次了?!?/p>
我抬手制止住他的話語:“這一次嗎?我知道的就有很多次,江肆。我一直在等你醒悟,可是現(xiàn)在我等不起了?!?/p>
我抬眼看著他有些不解:“家里沒有嗎?非要去外面?還是說你對我已經(jīng)沒有欲望了?外面的更刺激更好嗎?”
江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只能一味的說對不起,他的解釋蒼白無力,對于我的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我頭疼的說:“我明天去提交離婚材料,一個月后我們去把離婚證領了。”
說完我就想走了,江肆拉住我,低著頭沒看我:“一定要走到這步嗎?你不信我嗎?我說了這是最后一次了,你怎么那么絕情?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p>
我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我以為我可以忍住眼淚忍住一切委屈,可是現(xiàn)在我忍不住了。視線因為眼里的淚水而模糊,我看不清江肆。
我哭著說:“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我絕情嗎?那你做的這些事情,我該溫柔的說你做得對嗎?江肆,我求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話,我沒信你嗎?一個月前你說你加班,我信了,可是你的枕邊人直接把你的床照發(fā)給我!江肆!我沒信你嗎?我還要怎么相信?走到這步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是你親手掐死了我愛你的這顆心!”
江肆松了手,聲音帶著哽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是對不起我,所以離婚時請你凈身出戶?!?/p>
我背過身抬手胡亂抹去眼淚,抬腳走了。
離婚冷靜期這一個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過來的,從那晚之后江肆徹底不回家了,也沒有任何電話。
到了離婚這天,我早早就到民政局等待了,江肆第一次破天荒的讓我等了很久。
他看著民政局外面的我說:“我夢見以前的我了,在夢里他揍了我一頓,他問我怎么不好好愛你,為什么親口說出的承諾不好好遵循,我跟那個混蛋有什么區(qū)別?!?/p>
我笑了笑沒說話,那個傻子還真去揍了啊…
江肆后悔了,他抱住我說:“老婆,我真的錯了…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被他抱在懷里,這是今天第一次跟江肆親近吧?恍然間我仿佛看到了年輕的江肆站在民政局對面,他說:“別信。”
閉上眼,在心里嘆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我推開了江肆:“走吧,再不去工作人員都要吃午飯了?!?/p>
江肆痛哭著,我沒再搭理,直接走進去。
我看著手里的結婚證,心里已經(jīng)痛到麻木了,果然小說停留在美好的那一刻是有原因的。生活的零零碎碎會把任何一種感情消磨殆盡,再美好的愛情也會因為柴米油鹽弄臟。
結婚證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離婚證。
江肆凈身出戶,房子和兩輛車都歸我,我擁有他公司的股份我也賣給了他。
我在那天最后一次夢見年輕的江肆,他得意洋洋的說:“做得很好!”
我看著他笑:“謝謝。”
江肆看著我如同結婚時那般深情溫柔,他說:“我愛你?!?/p>
我一點點看著他消散在我的夢里,我與我的少年就如同驕陽與星辰,一白一黑此生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