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秋在院子里看著翩然下落的銀杏葉,金黃的葉片如同命運的碎片,輕輕飄舞著落在她身旁。
既然之后回江南已經沒辦法再看到父親那絕望的表情,那么還是再晚一些回去吧。
回去之后,先去查查母親的鋪子,再給自己租一個小院,找?guī)讉€護院。等穩(wěn)定下來,再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父親那落魄的樣子也不錯。
可惜了,沒辦法直接將父親送下去給母親賠罪,大約母親也不太想見到父親吧。
林硯秋輕撫著銀杏樹,聽著廊下幾個姑娘壓低聲音的議論。
云姑娘昨夜突然起疹的消息,像一滴墨汁墜入清水,在女客院落里暈染出層層暗紋。
不過癥狀倒是比姜姑娘輕不少,在用過上官姑娘的藥膏后就已經解毒了。
“倒是個聰明的姑娘,用淺一些的毒,刷掉自己的嫌疑。”林硯秋輕聲呢喃。
宮門,應該會派人來詢問吧,只是不知是之前見過的哪兩位少爺了。
聽說徵宮負責藥物,那么宮門應該會派那位宮遠徵前來吧。
她想起那天宮遠徵語氣無辜卻又暗諷宮子羽的那些話,想起兩人打斗時那利落的身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爪子帶毒的小狐貍,之前沒能看清他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
不多時,二十余名侍衛(wèi)潮涌入庭院,與她的猜測一樣,是前來封鎖女客院落的。
林硯秋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影,落在緩步踏入院門的男子身上。
宮子羽依舊穿著那襲墨色錦袍,他身側跟著先前早已出去的云為衫。
林硯秋在此時,聽見了宋之瑤的聲音:“云為衫,你怎么和執(zhí)刃大人在一起?”
執(zhí)刃?
宮子羽是執(zhí)刃?
林硯秋嘆了口氣,果然昨夜的孔明燈代表了是最壞的消息——宮門的執(zhí)刃和少主都出事了。而姜姑娘的遭遇,多半是云為衫為留在宮門下的手。
無論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還是她本身便是無鋒的刺客,都已不再重要。
宮子羽轉身看向云為衫:“云姑娘,你和姜姑娘都是金牌新娘,都不幸中毒。姜姑娘還未蘇醒,如今只有你能回憶昨日所發(fā)生的事情了?!?/p>
云為衫微微搖頭:“執(zhí)刃,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中毒。況且我臉上的紅疹能好這么快,純屬是上官姐姐用藥膏幫的我?!?/p>
林硯秋在一旁聽著,心中暗笑。云為衫這番話,聲聲句句都在為自己洗脫嫌疑,然而她卻忘了一件事——在混亂的宮門之中,嫌疑從來不是靠幾句話便能輕易洗清的。
侍衛(wèi)搜出了宋之瑤私自攜帶的一小瓶藥物,上官姑娘私自攜帶的熏香和茶葉。
宮子羽的目光轉向宋之瑤:“宋姑娘,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什么?怎么帶進來的?”
“這是我治療喘癥的藥,貼……貼身……?!彼沃幍穆曇粼絹碓叫。殖幥镆呀浡牪磺辶?。
既然是喘癥,那么宋之瑤昨日應該就是為了自己向她詢問的。
宮子羽問道:“既說是良藥,宋姑娘可否服下自證?”
“可以,當然可以?!彼沃廃c點頭。
侍衛(wèi)將藥倒出,呈上來的粉末竟呈現出詭異的紅色。
宋之瑤看向粉末,慌忙搖頭:“這顏色不對,不應該是紅色,明明應該是白色的?!?/p>
林硯秋的目光在宋之瑤驚慌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隨后轉向云為衫。
她瞥見云為衫突然輕咳一聲,蔥白指尖拂過鬢角——那原本那用鳳仙花汁染紅的指甲,此刻竟?jié)崈羧绯酢?/p>
無數畫面在林硯秋眼前串聯,姜姑娘衣領下的紅疹、云為衫褪色的指甲、宋之瑤藥瓶里的紅色粉末。
這毒,必是混著鳳仙花汁所染的指甲染料。云為衫此舉,無疑是想借宋之瑤之手,轉移眾人視線。
宮子羽見宋之瑤搖頭,連忙問道:“怎么,這藥不能吃嗎?”
宋之瑤抬頭看了眼宮子羽,沒有說話,直接吃下了藥。
沒過多久,林硯秋發(fā)現宋之瑤的臉色也泛出了紅色。雖然有些距離,但她斷定,這癥狀應該和昨日姜姑娘那滿臉紅疹的一致
“沒想到,這菩薩臉龐下居然藏著一顆蛇蝎之心。”宮子羽招了招手,“壓下去,然后送出山谷,遣回宋家?!?/p>
“不是我,真不是我。你們放開我,真的不是我啊!”
林硯秋看著宋之瑤被侍衛(wèi)帶下去的背景,有些為她惋惜,這份純真終究還是劫難。
這宮子羽到底是什么想法,她居然看不透。
“這個茶,倒是可惜了,原本還想讓上官姑娘自己嘗嘗的?!睂m子羽攏了攏自己的披風。
“執(zhí)刃。”云為衫突然上前半步,“上官姑娘為人坦蕩,而且我臉上的紅疹就是靠她的藥膏消下去的,我自是信得過她。這茶水,我替她喝了吧。”
“不必。”宮子羽抬手制止,“云姑娘既然信任她,那就不必再喝了。本執(zhí)刃信你?!?/p>
林硯秋見狀,心中不禁冷笑。
她原本以為宮子羽是個精明之人,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被表象所蒙蔽的蠢貨。他望向云為衫時的溫柔,居然不是假裝。
她現在懷疑之前宮子羽能被無鋒刺客挾持根本不是做戲,完全是學藝不精。
江湖世家,讓一個學藝不精的蠢貨登上權利巔峰,甚至還有無鋒在外虎視眈眈,這宮門遲早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