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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條搖擺不定的船,等待屬于我的歸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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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天,雨滴連綿不絕,掉落房檐連帶著雜草一同墜地。
燭火閃爍得微弱,若顫翼般的睫顫了兩下,姜嫣語黝黑透亮的眼眸緩緩聚焦,膚若凝脂,柔膩雪白的芊手小心翼翼的探向空中。
素白的袖口沿著她的腕骨下滑,露出一截細弱,點綴紅痣襯得白得有些刺眼的手臂。
手掌虛虛一握,姜嫣語料想的本命劍并未回歸她身側(cè),反而攥住了一枚金燦燦,縈繞苦味的丹藥。
姜嫣語一眼未眨的看著掌心,如畫的眉不知怎的染上一絲愁,不點而紅的唇瓣呢喃:“…五萬四?”
她的五萬四,為何遲遲不現(xiàn)?
金丹排除了大夢一場空的想法。
話音剛落,一片又一片,泛著銳利寒光的碎片憑空乍現(xiàn)。
姜嫣語死死攥著手,一眼不敢眨,生怕它們消失在眼前。
它們的出現(xiàn)使整間屋子的溫度急速下降,桌角都生了冰霜,姜嫣語卻像沒感知到冷一樣,伸出顫抖不已的指尖想要觸碰碎片。
“對不起?!?/p>
晶瑩剔透的淚珠奪眶而出,姜嫣語下意識揚起修長白皙的脖頸想讓淚流回去,作為宗門的大師姐,她二十年載僅落過七次淚。
只因她年長,是大師姐。
自從師尊收徒,她成為大師姐后,就再也不能隨意任性,徹底失去撒嬌的資格。
所有人都在與她說要讓著師弟師妹,要照顧師弟師妹,保護師弟師妹。
她聽了,換來的卻是什么?
所有人的拋棄,淪為仙魔之爭的犧牲品。
所有人都在前進,只有她被留在原地。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p>
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一開始姜嫣語還抹,最后索性隨它去了。
除了對不起,姜嫣語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場仙魔之爭,她的身體被操控,連她與本命劍的契約也解除不掉。
痛苦的看著它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煙消云散。
姜嫣語不知道,就算她當時解除與五萬四的契約,五萬四也會為她而死。
它本就為她而生。
那些碎片爆發(fā)銀藍色的流光,親昵繾綣的圍繞哭成淚人的姜嫣語轉(zhuǎn)了兩圈,緊接著,溫柔的鉆入她光潔的額心間。
黝黑的雙眼噙滿的淚水,姜嫣語破罐子破摔,小巧如畫的面龐滑過一道道淚痕,無色的淚水,仿若一支筆,無聲訴說她二十多年來被操控身體忍下的委屈與憋屈。
為什么,偏偏是我?
他們都能活下去,為何我偏偏不能活?
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天賦異稟的師弟師妹們超越,她夜夜付出諸多心血。
憑什么?
姜嫣語放任自己用淚水泄憤,哭得鼻尖泛紅,險些壓住了那顆黑痣。
她太過忘我,以至于敲門聲都沒聽見。
以至于敞開一條門縫,她都沒注意。
門外,端著黑漆漆湯藥,卓翼宸略顯冷淡的目光觸及床上柔順黑發(fā)微亂,哭的淚花帶雨,烏黑眼睛附上一層水霧,看樣子很是悲傷的人。
在眼尾那抹異常醒目的紅頓了頓。
脈弦而長,是氣機郁滯,情志不暢,嗎?
此時官兵來報,卓翼宸只好把湯藥轉(zhuǎn)交給他人。
*
不知怎的,京都突然流傳卓二公子帶回一位貌若九天玄女姑娘的傳言,街坊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最后竟演變成卓二公子對白衣女子一見傾心,迫不及待將人帶回家擇日大婚。
范府。
聽下人講述堪稱荒繆的傳言,想起年紀輕輕,卻時長故意板著臉,一幅老成做派的小卓。
文瀟沉吟片刻,她確實起了好奇,眼眸一轉(zhuǎn):“去廚房備上幾份佳肴,裝入食盒里?!?/p>
她打算親自上門探傳言究竟。
“是?!?/p>
雨過天晴,濕潤的空氣彌漫泥土的氣味。
文瀟從停止的馬車下來,拎著下人遞過來的食盒入宅。
木橋下,流水潺潺,偌大的宅子是沒有人氣的靜謐,五年前緝妖司上下全部覆滅,司家那么多口人,如今只剩下小卓孤零一人。
身為小卓小姑姑的文瀟,見此凄涼,她心里亦不好受。
壓下萬千思緒,文瀟路過客房時步子頓了頓,她驚愕眨眼,半是怔愣的看著倚靠窗欞,如月中聚雪的白衣纖柔美人。
白衣,貌美。
和街坊的流言對上了!
來不及細思,站在窗欞的人發(fā)現(xiàn)了她,直直望了來,明明清絕,不含雜任何情感,淡淡的眸光,卻給人一種極其矛盾的慈悲。
颶風似有纏綿的意味,吹向她周圍猛然減速,戀戀不舍的撩起美人臉龐的碎發(fā),連帶著她素白的衣裳。
這一眼的剎那,萬物此刻,皆是無聲的靜寂,文瀟心底像一根無形的羽毛侵入,攥住食盒柄把的芊手緊了緊,旋即回神正了正臉色。
她揚唇靠近,明眸稍彎:“姑娘,風勢急驟,當心染了風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