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軌道通道似乎摸不到盡頭，漆黑的通道亦然如過來時般望不到盡頭，此時也只能選擇前進(jìn)。
沒人知道道路的鏡頭到底是等著一個彩色燈條標(biāo)注著安全出口的巨大鐵門還是一條張著嘴等著他們一齊走進(jìn)去的巨龍，無聲的寂靜只能催著他們不斷前進(jìn)。
蘇曉薔又不自覺想起以前的事情。
空氣中的潮濕已經(jīng)能鉆進(jìn)人的鼻孔了。蘇曉薔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大腦為什么開始回憶起以前的事情，潮濕突然轉(zhuǎn)為大雨，打到三人的身上。
這場雨根本就是從他們的記憶里移植出來的，2005年7月12日的那場大雨被生硬的從他們的記憶里嫁接到了這片尼伯龍根之中。
隧道的墻壁已經(jīng)摸不到了，大雨也瞬時停滯，眾人的身上干燥無比，仿佛雨從未下過一般。
三人已經(jīng)從狹窄的列車隧道進(jìn)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壁上還留存著機(jī)械開鑿的痕跡，洞頂無比遙遠(yuǎn)，根本無法用手電筒照到頂層。
巖壁的燈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人的存在，亮起兩盞來。光涼昏暗無比，像是某種老式的礦洞用嘎斯汽燈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的時間后重新被人點亮。
那兩盞燈的亮度逐漸點亮，隨即礦洞開始劇烈的震動，倆人被江黎一邊一個的拽住，那根腰帶被插到了腳下用腿夾住保持站立。
山壁的巖層隨著震動一層層脫落，蘇曉薔意識到了一件事，那根本不是嘎斯汽燈，那是一條龍的倆只眼睛。
古籍中對龍的描述總是多種多樣，東方有五爪金龍，亦有龍生九子的各種千奇百怪的亞種。盡管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巨龍，但實質(zhì)上龍對于混血種來說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東西，畢竟想要活著來到龍類的面前已經(jīng)是個奢求了——更惘提還要全身而退了。
龍神秘的面紗在蘇曉薔面前被完全的解開，那是一條巨大的黑色的爬行生物，倆盞黃燈是它卡在巖壁上的頭顱。
她無法用言語形容面前這只莊嚴(yán)神秘而充滿暴戾的古老生物，她刻在dna里的古老記憶無比確信的告知她這就是一只古老的史前生物，它青黑色的翅膀和脖子碰到一起，發(fā)出金屬般刺耳的摩擦聲。
她已經(jīng)忘記呼吸了，直到身體提醒她，才猛地從缺氧狀態(tài)中緩過來，大口的跪到地上喘著粗氣。
巨龍金色的眼球收縮了一下，張大了嘴伸出如巨蟒一般的舌頭。
“你贏了。雖然你根本沒遵守規(guī)則，可在古惑仔的規(guī)矩里，砸場子成功也算贏?！钡统炼?yán)的聲音不是在宣讀某種圣旨或是審判，而是先確定了從剛才開始就已經(jīng)一言不發(fā)的少女的勝利。
“其實打了小弟該讓老大上場，但是我不想和你打架，這里是姐姐布置好的，若是我和你打架把這里弄亂了姐姐會生氣?！鼻f嚴(yán)的聲音掩蓋不了巨龍眼里的沮喪，他彎下長蛇般的脖子，把腦袋靠到他們身旁。
“啊，啊，啊。。?！甭访鞣前l(fā)出公雞打鳴一般的聲響，大概是想說什么但是緊張過度忘詞了。
“所以還是算你贏好了。”莊重的聲音這次從他們身側(cè)傳來，只是再次確定了他們的勝利?！耙纥c什么別的嗎？”
巨龍的語氣莊重的像是在撒嬌一般，面前這只史前巨獸如家貓一般伸出翅膀上的龍爪撓了撓腦殼。
巨龍有些困擾的看了看還在那邊打鳴的路明非，把一個袋子扔到了他們?nèi)说拿媲?，那是一袋薯片?/p>
蘇曉薔打量了一下面前這條巨龍，龐大的身軀卻只有前半部分是在外面的。后半身是灰色的骨骼，和青色的石壁長在了一起，如某種神話圖里的不死圖騰一般。他的脊椎部分完全留在了石壁里，所以這條巨龍能夠活動的空間也就這片礦洞大小的區(qū)域。
“不玩的話，我們就看電視吧?！本摭埖纳裆恢朗欠癞a(chǎn)生了某種能被理解為不滿意的神情， 畢竟從一開始江黎就沒有理過他?！澳悴缓猛?。我都算你作弊成功了，你也不陪我玩?！鼻f重的語氣現(xiàn)在只能聽出撒嬌。
他小心的用翼尖從礦洞的月臺上搬運來一臺老式的方頭電視機(jī)，再小心的把電源插上。屏幕雪花閃爍了半天，路明非自告奮勇的擰了擰電視機(jī)頂上的搜臺按鈕，雪花彈跳了幾下出現(xiàn)了清晰的電視圖案。
這臺電視機(jī)大概是面前這只腦子不太聰明的巨龍最珍愛的玩具，就像那個透露著滑稽的賭局與荷官一樣，大概都是這條龍用來篩選陪他玩的人的玩具。
月臺上堆著很高的一層各式零碎，大概都是這條龍囤積來的寶物，瓶蓋、指南針、香煙盒、色彩鮮艷的包裝紙，全部都打包好壓在月臺上，一片空位估計是這條巨龍存放電視機(jī)的地方。
蘇曉薔覺得有些難受，這條腦子不太聰明的巨龍構(gòu)筑了一片巨大的煉金迷宮，自己就像是一只不愿意出房間的死小孩一般窩在最中心，給予打通了他設(shè)下謎題的勇士獎勵——一包他認(rèn)為好吃的薯片。
他用尖銳的爪子劃開薯片的包裝，用翼尖小心的夾起一片試圖遞給路明非或者江黎。
而江黎是來殺他的。
不適感爬上了蘇曉薔的后背，她內(nèi)心抽動了一下。
她無權(quán)指責(zé)或者參與這場混血種與龍類的戰(zhàn)爭，只是讓這么一只孩子也成為戰(zhàn)爭的對象，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覺得正當(dāng)且正義。
電視雖然已經(jīng)在播放起周潤發(fā)的賭神，可畢竟礦洞內(nèi)信號不好，雪花點一直在屏幕上閃爍，但顯然這只巨龍對劇情眼熟于心，歡呼著自顧自的開了另一包薯片，空間里只有電視傳來的刺啦的臺詞聲和巨龍咀嚼薯片的咔擦聲。
不過蘇曉薔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固然也許會有垃圾被地鐵運進(jìn)這個空間，但是薯片呢？電視呢？這條龍的脊椎連著壁巖里無法移動，他只會是被某個人，或者說某條龍——或者說話語里的“姐姐”養(yǎng)在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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