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一個夏天,通城郊外,碧云同往常一樣上山采摘草藥,今天的太陽格外毒辣,照得她睜不開眼?;爻掏局校吹揭粋€背著劍的人滿身鮮血躺在路邊,衣衫濕透,神志不清,她嚇壞了,但是畢竟自己會識草藥,也算半個大夫,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強(qiáng)忍著不適,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她連忙將他扶起,奇怪的是,那人雖比碧云高大半個頭,身子骨看起來也挺強(qiáng)壯,卻輕如蟬翼,小姑娘都能輕易攙扶住他。
至碧云屋中,她把他安置在床上,去把脈象,脈象紊亂,她探不出個所以然,父親又不在家,她想起近日鎮(zhèn)上來了個江湖游醫(yī),于是索性去找他幫忙。
游醫(yī)名叫邊遠(yuǎn),自稱來自瀛洲,精通醫(yī)術(shù),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jì),已行遍九州大地,名聲俱佳。他見到那人和那把劍,心中嘲笑小姑娘還是見識太少,就把碧云請出去,要獨(dú)自診療。
那劍正是鼎鼎有名的天塹。雖未親眼見過,那人便是陳青山無疑了。陳青山那陳青山,金陵一戰(zhàn)怎么把你傷成這樣,玉洛城果真那么厲害?不過你竟然逃到了通城還遇到了我,撿回一條小命,你可得好好報答我。邊遠(yuǎn)心道。
他探陳青山的脈象,感覺不對勁,又見陳青山右手緊緊握著一個小瓷瓶,拿起來嗅了嗅。糟了!是毒,而且并不是有記載的毒,不會是他的獨(dú)門秘方吧,邊遠(yuǎn)一驚,他死死攥住,不像是別人強(qiáng)迫他吃下的,他想自殺?
醫(yī)者仁心,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雖然邊遠(yuǎn)平日里最看不起自殺之人,他還是要救他一命。他將他扶起坐穩(wěn),自己也盤腿坐于床上,氣沉丹田,運(yùn)用自身功力輸入陳青山體內(nèi)強(qiáng)行將毒素排出,陳青山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邊遠(yuǎn)輕拍他的后背,又咳出不少。陳青山睜開眼睛,看向邊遠(yuǎn)。
如此近距離接觸劍神陳青山,他心中波濤洶涌。陳青山果真不同凡響,凜冽的目光就像他的天塹一樣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可直擊人心,即使受了重傷,面色慘白,他還是十分清新俊逸,看上去惹人憐惜。他可比他想象中的年輕多了。
“你……”陳青山正欲暴起,立刻被邊遠(yuǎn)點中脖頸處的某個穴位,渾身無力,軟綿綿的倒下,大口喘著粗氣。
“不要緊張嘛。在下邊遠(yuǎn),久聞劍神大名,今日難得一見,誒呀,太榮幸了?!边呥h(yuǎn)嘖嘖稱道。他之前有好多問題想問陳青山,可今日得見,有機(jī)會講話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是你救了我?”陳青山問,他的嘴角又有血絲滲出,邊遠(yuǎn)觀察到血已經(jīng)變成鮮紅,說明毒素幾乎排干凈了。
“是,是我解了你的毒。撿到你的則是一位叫碧云的姑娘?!?/p>
陳青山之后便閉口不言。邊遠(yuǎn)看他,除了許多醒目的劍傷,就是那雙微微發(fā)紫的雙手了,他去按壓,竟發(fā)現(xiàn)里面的經(jīng)絡(luò)沒有一根是完好的。他不禁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問:“你的手……還有知覺嗎?”
“沒有?!彼卮鸬煤芨纱?,聲音里聽不出感情。天下第一的傳奇劍神,現(xiàn)如今卻雙手殘廢,武功凈廢,永世握不住劍,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啊,命運(yùn)造化弄人,邊遠(yuǎn)心痛不已,多少年才能出一個陳青山,自他之后再無接班人,能揮劍至無上之境,這是全天下的損失?!坝衤宄堑故钦嫒绦南潞菔郑 边呥h(yuǎn)憤懣地說。
“不用怨他,是我自己……”陳青山輕輕道,回想起那時,他蹙眉嘆息,好像那蝕骨之痛仍舊歷歷在目,他生生接下玉洛城的鐵砂掌后,便知這雙手已經(jīng)徹底廢掉,他強(qiáng)用功力維持知覺,才給了他致命一劍。也算是報了仇,陳青山想。
“所以你才想著自殺,因為你這輩子都不能拿劍了?!?/p>
“你怎么想那就怎么樣吧。”陳青山滿不在乎的敷衍道。他自盡失敗,是老天又給了他一條命,他不想再談往事,從今往后他就是另一個人了。
“唉,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服毒還好。這毒素雖已排出大半,但還是對你的身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你現(xiàn)在再運(yùn)功,恐怕是氣息紊亂,無法成形了吧?”
陳青山一試,果真連丹田之氣都是虛的。
邊遠(yuǎn)幫他包扎好傷口,留下幾副草藥,便要離去。
“你去哪?”陳青山問,“我還沒能報答你?!?/p>
邊遠(yuǎn)笑道:“我是游醫(yī),不在一個地方久留,有緣江湖再會?!彼盅a(bǔ)充,“哦對了,如果你想隱藏身份,最好先把你那劍收好。至于報答,以后再說。”
“多謝提醒?!彪[藏身份正合他意。
“嗯,我邊遠(yuǎn)今日沒見到什么陳青山,只救了陳……長安之命!”邊遠(yuǎn)自顧自的幫他取了個名。
陳青山道:“此后世間再無陳青山,陳青山已死,只有陳長安。你可千萬要保密?!?/p>
邊遠(yuǎn)走后,碧云就進(jìn)來了,見陳長安醒來,很是欣喜,又見他半脫衣衫,肌膚裸露,忽地面上飛紅。
“姑娘,是你救了我嗎?”他柔聲問。碧云點頭,忍不住看向他眉清目秀的臉。
“你叫什么名?我是陳長安?!?/p>
“碧云?!彼π叩卣f。碧云不過十六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好年紀(jì),遇到這么一個溫潤如玉的人,她心動不已。后來他也在鎮(zhèn)上住下,兩人也經(jīng)常私下來往,奇怪的是這種心動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因為陳長安,真的很煩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