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陣發(fā)寒燈關(guān)了，屋內(nèi)一暗漆黑，我縮在被窩里連眼睛都不敢閉。他寧可相信老楊是被我打了反擊才咬我，也不愿意相信我的話。我爹和老楊的感情很深，就像他說的那樣，是他小時候就養(yǎng)著的。聽村長說，我媽坐月子的時候，他光顧著給楊叔毛，鍋里燉著的雞湯都燒干了，差點著火。也是這件事之后，在我八歲那年，我媽覺得我爹不靠譜，和我爹離婚走了。我心里泛起苦澀，躺了半天被窩都沒被我暖熱乎。

鐘表滴答滴答的走著，針有悉悉窣窣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噠噠的腳步聲，還有粗重的喘息。剛開始由遠(yuǎn)及近，但是不到幾秒，聲音就貼近了屋門。我死死的盯著門口，不安的情緒像蟲子般從脊椎骨爬到頭頂，門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隨后，門把手向下動了，一道長長的黑影映入房間內(nèi)。他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來，濃重的山氣卻瞬間彌漫整個房間。農(nóng)村人睡炕頭，不睡炕梢，頭朝外鼻門就幾步的距離，即使看不清，我也能從影子的形狀分辨出來的。

對角是那只老楊，他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向屋里直立行走了幾步。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希望我爹能聽見聲音醒來。他睡得很熟，甚至發(fā)出細(xì)小的磨牙聲。噠噠，這個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的耳膜鼓鼓的，發(fā)脹，心跳加快，右手的傷口刺痛著我，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了我的頭上。老楊正用那雙詭異的樹彤緊盯著我，屋里的氣溫下降了十幾度似的，寒氣逼人，我冷的更厲害了，我咬著口腔里的肉，強迫自己能裝的下去，不要尖叫出聲。時間1分1秒的過去，我咬到嘴里滿是鐵銹味，老楊仍直勾勾的盯著我。突然，有腐臭味鉆進(jìn)了鼻腔，濕熱的氣噴在我的頭頂，我不經(jīng)意顫抖了下來，接著我的頭皮一緊，咔嚓，他在咀嚼我的頭發(fā)。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身邊企業(yè)用來照亮的手電筒砸砸了過去，然后發(fā)出最刺耳大聲的尖叫。我爹猛的開燈坐起身，只見老楊癱在地上抽搐著眼窩子都腫了起來，我咬濕濕漉漉黏膩，我想要說明我爹爹還著著我的衣服把我往外拖，我崽子灌的你臭毛病，我知道這是又誤會我打烊了，我哭喊著我要吃我，我咬我頭發(fā)，就是想試探我能不能吃。我爹把我拖到院里，看到一圈食草里沒吃完的草。他狠狠的踢在我屁股上，你把他打的連草都沒吃完，他肯定會餓。他只是看錯了，把你頭發(fā)看成草了，神神叨叨的，你讓啥迷住了？我看向屋內(nèi)，老楊兩只前蹄子扒在窗戶上，正幸災(zāi)樂禍的看我的熱鬧，怒從心中起。我掙開我爹的束縛，想要沖進(jìn)屋里跟他拼命。

我爹反應(yīng)更快，他一腳把我踹翻，我撲在四輪車上，巨大的聲響吵醒了鄰居，幾個大叔跑過來攔住了我爹一個去叫。村長看著我，哭的直抽抽。村長身上還穿著睡衣，把我抱在懷里，問著這是發(fā)生啥事兒了。

我爹剛想張嘴，村長瞥了他一眼，圓圓，你說。我抿了抿唇，趴在村長的肩膀上，指著屋內(nèi)，窗戶邊已經(jīng)沒有老楊的影子了，羊想吃我。我剛說完，大人們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村長，他看著慌亂的我爹，把我抱得更緊了，我爹擋在門前，連連解釋，孩子前兩天不是放羊去了嗎？可能是讓那野狗嚇著了他，楊叔還救他了。我，我提這事兒，我哭得更大聲了，我也是剛才看到那道影子才反應(yīng)過來哪里不對勁了。老楊靜靜的走在我的身后時，影子是豎著的，他趁我放松的時候就直立起來跟著我走了。要不是突然出現(xiàn)的野狗，我早被他吃了。我抽噎著跟村長說完前因后果，我爹生下立刻拔高了好幾個度，你這死孩子咋撒謊??？他才十歲，他會撒謊嗎？村長呵斥道，大家伙都進(jìn)去，把那頭羊抓出來，站立的羊留不得。我爹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前，怎么也不肯讓步。他情緒越發(fā)激動，太陽穴的血管崩起，眼底都是紅血絲。

想抓他，那就先從我身上踩過去。我爹說著，他啪嘰一下趴在地上，雙手牢牢的抓著門框。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挪動步子了村長，你的眉毛一臉失望，老周啊，你不是不知道咱們村里祖輩的規(guī)矩？楊占立是要吃人啊，由不得的。我爹悶聲悶氣的。老哥，我和羊從小長到大，我家里看不上我，連飯都不給我吃。四歲那年冬天，是羊給我叼果子暖身子，我才活下來的這羊不能抓。村長看了一口氣，他輕拍著我的后背，安慰完我，又對我爹說，你跟這頭羊的情誼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你想沒想過，像咱們地方這種條件正常的山羊能活三十多年嗎？羊不能沾葷腥，我看圓圓的手傷了，是那頭羊咬了吧，你還把它放在屋里，你是真不怕自己閨女讓這畜生吃了呀。村長說完，我爹也不吭聲了，可他依舊八著門框不松手，誰上前都不好使。一個大叔湊到村長旁邊，輕聲問著，咋辦？羊肯定留不得了，這次咬人是試探呢，下次就敢吃人了。我有個主意，大家一會兒到我家再細(xì)說。村長低聲回應(yīng)著，又看向我和藹的笑，圓圓，這幾天在村長家住好不好??？我不放心我爹和老楊單獨在一塊。

村長看出了我的擔(dān)憂，上前拍了拍我爹的肩膀，老鐘，起來吧，大伙不難為你們，但是為了安全著想，羊不能放屋里。我爹喜上眉梢，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管人們手電筒的光照在他臉上晃的難受。行，只要不抓他咋都行。我爹說著，似乎是為了證明他把那只老羊牽了出來。在眾人的注視下，老楊被重新關(guān)在羊圈里。他大概是知道人們在說些什么，低垂著眼睛不敢直視我們。老楊只敢將眼神落在我的身上，眼底猩紅。我心里涌上一股快意，任由村長把我抱回了他家。大伙都坐在村長家的炕上，討論著該怎么處理老楊，前幾天，他們還對老楊贊不絕口，在我說出細(xì)節(jié)時，他們才覺得不對勁，我說他家羊咋能活那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