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lián)Q來的老師的植物課開始了。

學生全部落座后的幾分鐘后，一個身材較矮小的五六十歲左右的女人款款走進大教室。

審美倒是可以，穿了一件帶亮片的白色的開衫毛衣，套了一條黑色長絲襪。但是這面部就……

不是特別面善。

針似的細碎黑發(fā)貼在頭皮上，大大的眼睛金魚似的微微突起。顴骨突出，下巴很尖，還有——說實在的，她的臉實在有些像猴子，而且一塊塊斑塊和一道道淺淺的皺紋若有若無地分布于各處。

實際上，學生們認識她——前天和昨天的植物課上，她來過。

“親愛的孩子們，你們叫我Sandy就好了?！碑敃r，她說；

“今天先不講知識，我來給你們講講我的課堂規(guī)則——一共就三個哦……”當時，她說；

“我不會難為你們的，愿意上廁所、愿意喝水就自己去?！碑敃r，她說；

“……我是不是非常善解人意？我好吧？”當時，她說。

“新來的Sandy老師太好了！她跟Tawanna老師一樣好！”當時，同學們說。

“后面站著去！”第二次見面，她尖聲嚷道。

“同學，你如果下次上我的課再遲到，你就不要進來了！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第二次見面，她斥道。

“你們這些學生是我教這么多年孩子以來帶過的最差的一屆！看人家，跟你們一樣嗎？！”第二次見面，她反復了一遍又一遍。

“她拿尺子敲黑板的聲音 簡直和工廠里的大鋼管子砸到地上的聲音 一樣大！”第二次見面后，Aron大聲道。

“大鋼管子”“大鋼管子”……第二次見面后，新植物課老師的外號在學生們之間傳開了。

“孩子們～！我們上課啦～！”這是第三節(jié)課。Sandy用甜得發(fā)假的尖聲說著，啪啪拍了幾下手，自己踏上講臺。

開講后沒幾分鐘，Sandy的便“偽裝”被學生們撕下，于是兇相畢露……

“安靜！”她氣急敗壞地叫著。實際上，由于她的淫威，學生們在上植物課時已經比 上 老禿頂Egbert的體育課的時候安靜得多了，但哪怕有一個學生自言自語或開小差，她也要大發(fā)脾氣——用她自己的話來說：“耽誤我們大家寶貴的課堂時間”。

“安——靜！”

她的另一個錯誤是，她總是把對面的學生們當成幾歲的小孩兒，隨便唬一下或者給點獎勵就能乖乖聽話。實際上，十歲的孩子已經有了主見，而且有些叛逆。

現(xiàn)在，一貫很尊敬師長的Ashling也揚起下頜看著她，說真的——神情像在看表演。Aron和其他幾個孩子更是受到了無聲的鼓動似的，挑釁似的說得更大聲了。

“砰砰砰砰砰……”

“大鋼管子”的右手掌一下下重重落在木質的空心講臺的臺面上，右手一上一下間傳出的巨響無比刺耳。她面無表情，緊抿著嘴，憤憤地瞪著前方。一下，兩下……巨響沖擊著學生們的耳膜。

然而，前排部分學生捂耳，坐得稍后的卻只看到動作，聽不到多大聲音，干脆看起熱鬧來。

“呵，二十多下了，她手不疼嗎？”Aron像是勝利般隱隱透出高興之色，饒有興味地盯著自己的老師發(fā)怒，幸災樂禍似的。

不過大家還是安靜下來了，盡管個別的還想她多拍一會兒。

“好聽嗎？”Sandy垂下手，聲音因憤怒有些發(fā)悶。她微微仰頭掃視著學生們，“你們給我的就是這個感受。再說話我還敲。呃嗯……”最后一個音節(jié)類似抱怨，還似乎隱隱帶著哭腔。說罷，小姑娘受氣般，頭一扭，轉身，“嗒，嗒”走回講臺。

之后的課嘛……“大鋼管子”倒是沒再用手拍講桌——她開始用三角尺砸黑板了。

“喲，壞了?！彼弥鴶嗟舻娜浅甙咽?，輕描淡寫把它交個前排某個學生，“回頭給安上啊。”她命令道。

……拖堂完畢后，大家沒像平常一樣圍住要走的教師，這次只有一兩個活潑的女生遲疑著靠近正在收拾東西的“大鋼管子”。

片刻，三個好朋友又湊在一起了。

“‘大鋼管子’不是說只給咱們發(fā)糖了嗎？我剛問我哥，他說她也給二級的學生發(fā)了?！盇ron把玩著手掌中的水果糖，驀地把它重重拍在桌子上，“虛偽！我們不是小孩兒了！”

“是啊。”Bruce復合道?！拔梗髮W霸，你怎么看？”他問Ashling。

“我覺得她對課堂時間的安排不太合理?！盇shling抱胸，“課堂上，她用了一半的時間去說昨天的作業(yè)情況——其中四分之三是表揚學生——和復習，講新課的時間本來就所剩無幾，她還總是冷不丁停了講課去批評學生，結果講不完拖堂，還賴我們不安靜。”

“這輩子就沒見過比她嗓門大的人類。”Aron嘴角噙著笑，唏噓道。

“而且，而且……”植物課代表Issac（艾薩克）不知何時也擠進了圈子，“這回丟臉丟大了……我給前植物課老師干了幾周了，得到的從來都是表揚，Sandy倒好，一上來就給我撤職了……”

“沒事兒，哥們兒。我沒覺得你有什么錯，她每次留作業(yè)都是草草幾個字，看不明白，你給解釋清楚了有什么錯？嫌植物課作業(yè)字數(shù)多是她有毛病。”Bruce把手搭在Issac肩上，安慰道，“慶幸吧，新課代表挨的劈不會少……”

“但是她也不全是缺點?！盇shling提出了一個比較明智的觀點，“她比前任植物課老師更負責、更有經驗、更嚴格，應該有助于我們提高成績……”很快，她看到周圍人目光不善，于是噤聲。

走廊角落。

“這個Sandy啊，典型的處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的人?！盓ntity303翹起二郎腿，評價道。突然，他抬眸看向Herobrine：“嘿，那個小姑娘有些像你?！?/p>

“Ashling嗎?！?/p>

“應該是吧……她真的像你。你們兩個的思維模式，都好像你們是旁觀者，而正在經歷事情的，永遠不是你們自己?！?/p>

頓了片刻，三零三將指尖從唇邊移開，直了直身子，緩緩道：“一群如此有趣的人類?！?/p>

但Herobrine沒在考慮那個。

他總覺得，植物課老師突然的調換有蹊蹺……

（2024·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