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翼宸收回劍，舉在自己面前，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祭劍，劍身光芒暴漲。

趙遠舟揮手，金光束縛破碎，英磊被氣浪擊飛。

白玖小山神！

白玖沖過去，給他服下丹藥，拿出藥瓶，撒在他的手上止血。

趙遠舟朝卓翼宸走去，卓翼宸手里的云光劍感應(yīng)到戾氣，劍光閃爍。卓翼宸眉頭緊皺，突然閉眼，回憶著那白衣人的劍招，凌厲，劍意化形游刃有余，劍法精妙，氣勢如虹……

卓翼宸睜開眼睛，依照白衣人的方式使出劍招，身形極快，劍勢凌厲，劍招與回憶里的白衣人交疊，不斷來回閃現(xiàn)。

趙遠舟黑色大袖迎風(fēng)飛舞，赤手空拳，直入白刃，彈指間將卓翼宸的劍刃擊得嗡嗡震動，卓翼宸虎口發(fā)麻，裂開幾道口子，鮮血長流。

趙遠舟還不松手，那就讓你雙手盡廢

卓翼宸點點小傷，何足掛齒，這血，只會讓我的長劍鋒芒更銳！

卓翼宸提劍，飛身又與趙遠舟對抗。卓翼宸比想象中頑強，趙遠舟久攻不下，有些煩躁。

趙遠舟夢

卓翼宸跌落下來，跪在地上，低頭，一動不動。趙遠舟走過卓翼宸，輕輕撫摸他的腦袋，拍拍他的臉，嗤笑了一聲。而后然后越過他，一步一步走向文瀟。

裴思婧擋在文瀟前面，趙遠舟凌空一握，裴思婧被甩開，撞在墻上，昏了過去。

文瀟定定地看著趙遠舟，他是那么熟悉，又陌生，他笑得張揚，妖冶，她快要找不出熟悉的影子了。文瀟看著趙遠舟，眼睛蓄滿淚水，悲傷地搖了搖頭。

文瀟趙遠舟……

文瀟塵姐姐……

聽到白塵的名字讓趙遠舟莫名心煩意亂，他蹙緊眉頭，呼吸一窒，趙遠舟低頭看，他的腹部冒出一截劍尖。卓翼宸不知何時，已經(jīng)清醒過來，從他身后，一劍刺穿了他。

神族，冰夷族，妖族的血已經(jīng)集齊于云光劍上，劍尖震開冰藍色光芒，將縈繞趙遠舟全身的紅色戾氣震散。趙遠舟跪地，抬起頭，目光有短暫的瞬間變得清澈，他看看周圍，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趙遠舟英招……快動手……殺了我……

英招眼圈發(fā)紅，他回頭看向英磊。

英招孩子，爺爺要走了

英磊爺爺，你要做什么？

在英招想要進行下步的時候，他就一道白光定住。

眾人再次將視線移至另一邊，本應(yīng)該昏迷的白塵，再一次捂著心口站了起來，她也展示出本相一步步朝趙遠舟走去。

白塵手中掐訣，周身白光詐現(xiàn)，身后九尾同時出現(xiàn)，與以往不同，其他人現(xiàn)在看到的只有六尾。

文瀟塵姐姐！

白塵跪了下來，抱住趙遠舟，六尾將他們包裹在其中，那些光芒全部泳進趙遠舟的身體，白色的光線柔和，將他籠在其中，像一只溫柔的大手，撫平他燥亂的氣息。

趙遠舟睜開了眼睛，猩紅的雙眼恢復(fù)了清明。

六尾退至五尾，白塵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文瀟塵姐姐！

他跪在地上，抱住懷中的人，眼淚奪眶而出。這一刻世界好安靜，他耳邊只有一陣嗡鳴混著他急促呼吸聲，心臟痛得讓他喘不上氣。

為什么？為什么每次都要傷害他愛的人。他斗不過狗屁天命，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價嗎？

趙遠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趙遠舟痛苦自責的淚滴落。

……

白塵的狀況很不好，英招也沒有辦法，白玖都急哭了。

白玖怎么辦啊，塵姐姐要完蛋了

文瀟一定有辦法的

趙遠舟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山神廟，沒人找得到他。

卓翼宸找到趙遠舟時，他正站在峭壁邊緣，寒風(fēng)將他的長袍吹起，他只靜靜地站著，望向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不知道在想什么。

卓翼宸想到了英招昨日同他說過的話，他打算來驗證一件事。

昨日，英招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英招趙遠舟送我的炒核桃，我很是喜歡

英招后來我下山在人間逛游，看見攤上有賣，一嘗，差點把牙崩了

英招那時我才知道，不是每一顆核桃，都薄脆如紙

英招他之前給我買的每一顆，都是他仔細挑選過的

英招滿面皺紋，笑得慈祥，像是在與人講起自己的孫子一般，卓翼宸有些觸動。

英招……你說這樣心細心軟的他，能是一個極惡之妖嗎？我確實老了，神力所剩不多，希望這最后一點力量，能夠幫到你們吧……

卓翼宸幫我殺死他嗎？

英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過，我想想辦法……我可以用我全部的神力暫時壓制住趙遠舟的戾氣，但時間有限，至多一個月

卓翼宸不用你犧牲自己，我已經(jīng)學(xué)會冰夷劍術(shù)，我可以殺了他

英招如果他死了，小塵那丫頭也會隨他去的

英招他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英招這些年來，趙遠舟受盡煎熬，內(nèi)心苦楚

英招若是不信，可以找機會，看看他的后背，你就明白了

卓翼宸看著趙遠舟的背影沉默。

趙遠舟你是來殺我的嗎？

卓翼宸是

趙遠舟動手吧……是時候兌現(xiàn)我們的約定了

卓翼宸拔劍，劍風(fēng)朝趙遠舟的后背襲去。衣衫被劍風(fēng)劃開，露出疤痕累累的后背。每一條猙獰的傷疤，都訴說著曾承受過的痛。

卓翼宸英招對我說，如果有機會，讓我看看你的后背

趙遠舟的背影一怔。

卓翼宸這些疤痕是什么？

趙遠舟是我給自己的懲罰，心有悔恨，就算雷霆之刑，亦不足以安撫內(nèi)心的煎熬

卓翼宸血月之后，你每年都受一次么？

趙遠舟嗯，血月之后，我便自囚于天都城邊上的桃源小居，不見世人，不回大荒，也不敢見白塵，直到收到英招傳信，我才出來

卓翼宸收回了云光劍，轉(zhuǎn)身離開。

趙遠舟你不殺我？

卓翼宸你以為我被你感動了，是嗎？被命運虧欠的趙遠舟，身不由己，心有悔意，你以為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就會原諒你了，是嗎？”

趙遠舟沒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的確應(yīng)該恨我

卓翼宸我確實恨你

卓翼宸你以為死在我劍下，就可以償還一切了？為你重傷昏迷的白塵就能醒過來了嗎？文瀟可以重新?lián)肀ё约旱膸煾竼?？我父親我哥哥可以重新回到我身邊嗎？

卓翼宸沒等他回答，鄭重地告訴他答案。

趙遠舟不能

趙遠舟無言以對，他的罪孽深重，虧欠了太多人。

卓翼宸……你如果現(xiàn)在想以死了結(jié)所有恩怨，洗清一切罪責，那你配不上白塵為你所受的傷

趙遠舟繼續(xù)沉默。

卓翼宸趙遠舟，你要是真的心有所悔，就去做真正能夠彌補大家的事情

卓翼宸等你還清了，這條命，我再來收

趙遠舟可是……我救不了塵兒，更何況白澤令已毀……我對付不了離侖……

卓翼宸白澤令可以修好，英招本就提前將修復(fù)白令的方法告訴了英磊

趙遠舟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些光亮。

卓翼宸去大荒，找到瑤水和神木，就可以修復(fù)白澤令

卓翼宸白塵也就有救了

卓翼宸趙遠舟，離侖是你的宿敵，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你，你必須面對

一件斗篷砸到趙遠舟的后背上，蓋住了他的傷口。趙遠舟拿下來，發(fā)現(xiàn)是卓翼宸的斗篷。他再回頭看時，卓翼宸已經(jīng)走遠了。

……

文瀟用手抹著眼淚，但怎么都抹不完，眼淚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文瀟腫著眼睛通紅的回頭，看見了白玖。

白玖文姐姐

白玖我不太會做飯，就去摘了些野果，我吃了一個，很甜的

文瀟小玖謝謝你……

白玖不客氣

白玖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文瀟一個人看著手里的果子發(fā)呆，身邊又傳來了腳步聲。

她抬頭，看見卓翼宸。

文瀟小卓要嘗嘗嗎？

卓翼宸白玖特地給你的，你吃

文瀟塵姐姐在大荒的時候……也給我摘過……可她現(xiàn)在……

文瀟剛壓下去的情緒，又翻涌起來，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文瀟小卓，塵姐姐會好的對吧……我不想失去她

卓翼宸看著文瀟的模樣，心中難受，他能感同身受，眼圈也有些發(fā)紅。

卓翼宸沒事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卓翼宸走后，裴思婧過來陪著文瀟。

文瀟坐了很久，裴思婧就陪著她并肩坐了很久。

文瀟的手指用力絞著袖口，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視線隨意落在某一處，便不動了。裴思婧伸手輕輕將文瀟的手指從袖口處撥開，文瀟這才注意到她的衣袖上已經(jīng)沾了血跡，文瀟將受傷的手指蜷起。

裴思婧你恨他嗎？

文瀟抬頭，看向裴思婧，雙眼通紅，眼神迷茫。

裴思婧聲音放得很輕，與她以往冷冰冰的聲音很不同：

裴思婧我也親手殺死了我弟弟

裴思婧阿恒被乘黃操控是身不由己，我身在崇武營不得不殺他也是身不由己，即使我最后知道了真相，但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身旁突然出現(xiàn)一個聲音：

裴思恒但是我早就原諒你了，姐姐

文瀟和裴思婧回頭，是裴思恒，裴思恒在裴思婧身邊坐了下來。

裴思恒你和趙遠舟，都是某種意義上的‘身不由己’，所以才殺死了自己的至親之人

裴思恒趙遠舟將我最后一縷快要消散的神識挽救回來，依附在木偶之上，這可不是簡單的法術(shù)，他消耗了起碼千年的法力……

裴思恒施法的時候，他問我……如果繼續(xù)讓你的神識可以停留，有什么未盡的心愿嗎？我說我想一直保護姐姐……

裴思恒說完，看著文瀟笑了笑。

文瀟知道裴思恒是想寬慰她，趙遠舟與趙婉兒也如兄妹，她的師父也許會和裴思恒一樣理解趙遠舟被戾氣所控制的不得已，也許趙婉兒并不怨恨趙遠舟。

塵姐姐因為愛他，所以不會恨他，但是她呢？她能原諒趙遠舟嗎？

裴思恒文瀟姐姐，想哭就哭吧

裴思恒我變成木偶的時候，一直哭不出來，因為木頭沒有眼淚

文瀟的眼淚掉下來，她輕輕靠在裴思婧的肩膀上啜泣。